“不,不是。”宋禾一下子吓的不知所措。
祁良玉看向小如,认出他就是那日给她打包那支步摇的小厮。
“你过来。”她招了招手。
小如在姜无厌的鼓励下, 稍稍拘谨的走到她跟前。
祁良玉道,“将你刚刚跟你家公子说的话,重新跟她说一遍。”
小如又回头看了看姜无厌, 得到首肯后,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昨晚已临近打烊,我和阿美正欲关上门, 突然就涌进来一伙人,说要退货, 莫大掌柜不想惹事,说让她们拿出货物, 她与账本参对一下, 若货品无损, 可照价退单。”
“但那伙人不但没拿出货品, 反诬陷道,说卖给她家小公子的那支簪子将她家小公子的手划了, 说我们不但要退她家小公子的簪子费,还得赔偿她家小公子,总共白银一万两,不给,就砸了楼里所有的东西。”
“莫婶不敢私自做主,只说要与公子商议一下,可话还未说的完,对方就开始动了手,将店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阿美趁乱去报了衙门,可衙门来了人,却对那伙人视而不见,反将我们给关了起来。”
说到此,小如脸上也多了几分不忿,“他们,他们分明是勾结好的。”
他往祁良玉身前一跪,“王,王爷,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祁良玉对小如道,“你先起来。”
看他起身站到姜无厌身边,祁良玉这才看向宋禾,“可听清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疑问。”宋禾冷汗淋淋,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
“没疑问还不去抓人?”祁良玉脸色阴沉。
“抓,抓...”宋禾有些纠结,迟迟不敢吩咐下去,“王爷,那可是韩相府,下官,下官不敢啊。”
“宋禾!”祁良玉震怒道,“你到底是我南庆的官员,还是她韩晨的下官。”
“国法面前,别说是她丞相府,天子犯法,亦与民同罪,何况,我要你去抓的是韩相吗?”
“下官知罪,下官这就令人去抓。”
她看向祁良玉,试探着道,“可是那毕竟是相府,我等无进入搜查之权,若是相府执意不交,我等也没办法...”
“那就传唤韩笙过来配合调查!”祁良玉冷声道。
“什么?”宋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事既是由韩府小公子引起,自有配合调查之责。”
见她还不明白,祁良玉索性明白了说,“不是说那簪子划破了他的手吗,请他过来有问题吗?”
宋禾这才明白过来,脸上带了笑,“下官这就去安排。”
韩小公子吗,自然是不可能传唤的过来的,不过,比之于小公子,那些人无足轻重,替罪羔羊罢了。
京都衙门去拿人,祁良玉趁这期间,将其中利害跟姜无厌等人说了一遍。
姜无厌低着头,看不清其中表情,倒是莫琦颤颤巍巍的要磕头。
祁良玉让人扶住她,“莫婶,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莫婶勉强坐定,满脸忧愁,“王爷,到此为止吧,有您今日替公子出头了,小的觉得那小公子应该会有所收敛。”
“莫婶。”姜无厌想要阻止她。
莫琦摇了摇头,“公子,只要砸铺子的那些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就满足了,您人还在丞相府,不能跟他们撕破脸。”
“莫婶。”姜无厌撇开头,语气有些哽咽。
他甚至都没抬头的勇气。
明明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想来京城搏一场,可事实是,以卵击石,自己甚至都没有反击的能力。
祁良玉看着他如此,心中沉闷。
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社会生存的法则,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在丰城那样一个南地县域,尚不能一手遮天,何况是京城这种鱼龙混杂,随便拉出来一个人,说不定都是皇亲贵戚的地方。
她心里隐隐清楚,他此趟来京城,只怕是没想走回头路。
可是,能让林潇痛,让韩相悔的事,仅凭他一人做不到。
若与她联手,那又是另一说。
毕竟,他俩都有同一个仇人呢。
她扯起嘴角,看向莫琦,“莫婶,给本王一点时间。”
“既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姜无厌惊讶地抬头看她,反倒是莫琦比她沉稳,颤巍巍的起身拜道,“多谢王爷。”
······
相较于京都府这边的风平浪静,韩相府可谓是鸡飞狗跳。
林潇刚安抚好了张家大郎君,叮嘱了一些话tຊ,并令人火速送他们回去昌平,才将将躺下,又有人来报,京都府过来请公子去过堂。
“什么?”林潇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
“她宋禾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敢来我府前叫嚣,叫人将她们赶走。”
那仆人摇了摇头,“怕是赶不走。”
眼看着自家主子要暴跳,他连忙说道,“来人说,陈王也在,希望公子过堂配合查案。”
“陈王?”林潇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疼,“怎么哪儿都有她?”
抱怨归抱怨,想起自家母亲日前的教训,林潇只能咽下心中的不快,问贴侍,“公子人呢。”
“在府中呢。”那仆侍回答。
“没出去?”林潇皱眉。
这可不像他那个儿子的性子,如今已入深秋,这几日正是西山枫叶最好看的时候,换作平日,早呼朋唤友的去赏枫去了。
“将他叫过来。”
他一声令下,自有仆侍去请。
他抬头正好看到贴侍脸上不安的模样,皱了皱眉,“说吧,笙儿又惹什么事了?”
那贴侍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仆人去叫韩笙的时候,小公子不以为意,一边命令府中护卫出去赶人,一边不耐烦的走进正屋。
“爹,你这会儿叫我来干嘛?”
他丝毫没看见林潇脸上风雨骤来的模样。
林潇一声呵斥,“跪下。”
“爹。”
韩笙气呼呼的,不但没有跪,还与他犟嘴,“我做错什么了。”
“我不跪。”
林潇气的呼吸困难,索性也不与他争辩,“将手伸出来。”
旁边仆侍见他仍犟着,上前劝了劝,“公子,你就听郎君的话,郎君总不会害你的。”
韩笙这才伸出一只手。
林潇气道,“两只都伸出来。”
韩笙又不情不愿的伸出另一只。
林潇盯着两只白嫩嫩的手皱眉,然后自头上拔下发簪,扔在茶几上。
“划吧,随便你选哪一只手。”
“什,什么...”韩笙这才有些惊惧起来。
“爹,我可是你的儿子啊。”他将手背到身后,“这双手,我花了多少功夫保养,您又不是不知道。”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林潇嗤笑,“连个口子都不敢划,还敢去陷害人。”
韩笙嘴一瘪,“谁陷害他了。”
“谁让他先耍我的,以后他那金楼,我让他永远开不起来。”
“闭嘴吧你。”林潇气结,“你可知京都衙门来人拿你,是谁人在背后撑腰。”
“我管她是谁。”韩笙咬牙切齿,“敢来抓小爷,小爷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住嘴。”林潇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摔,“谁让你如此说话的。”
韩笙从未见她发过如此大的火,这才有些惶惶。
“上次你暗中找人绑他,你母亲大怒之后,我就跟你说过,这小子有些邪,你莫要再私下动手,你这是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是吧。”
韩笙缩缩脖子,“我,我就是气不过。”
“况且,他又没出什么事,我早上才让人把求救信给他的。”
林潇看他一眼,无语叹息。
“算了,跟你说多少也无用。”
“待今日事了,你去你小叔父宫中待几日,让他教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家夫。”
“安叔父?”一听是要进宫,韩笙两眼发亮。
高兴过后,总算想起来,“那外头那些人?”
林潇冷笑一声,朝身旁的仆侍道,“将昨日参与了打砸的人全都交出去。”
韩笙不依道,“父亲。”
林潇将刚刚拔下的簪子拿给他,“要不,你在手上划一下。”
韩笙咽了咽口水,没敢再吭声。
林潇让那仆侍蹲下,耳语两句,然后再道,“去吧。”
那仆侍点头退下。
韩笙实在好奇,“父亲与他说了什么?”
林潇不理他,只低着头喝茶。
就在韩笙不耐烦,想再问一遍的时候,林潇突然抬头,吩咐的却是身旁侍儿,“去给公子收拾衣物,然后派个人去宫中请示一下,凤后懿旨一到,就让公子进宫。”
那人点头离开。
林潇这才看向韩笙。
“笙儿,为父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你的手上,必须是干净的。”
韩笙听的懵懵懂懂。
不过有一点他是懂了。
父亲这是在向他保证,陈王是他的,陈王夫的位置也是他的。
姜无厌那个贱人,什么都得不到。
第55章
和祁良玉所猜的结果差不多, 捕头带回来只有韩家的几个家丁,小如跑出去确认了一下,一个都不少。
宋禾笑嘻嘻的过来, 等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祁良玉眉尾一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是京都府尹, 难不成还要本王叫你做事。”
宋禾干笑两声, 正要出去, 被祁良玉出声拦下。
“宋禾, 你也见到了,报案的苦主如今是什么样的,本王希望能看到更为公正的结果。”
宋禾脸色一暗, 连忙应道,“一定,一定。”
“还有。”没让她喘口气, 祁良玉继续道,“既是你的人跟她们勾搭的,那莫大掌柜受的这份罪, 就由你京都府来赔偿。”
“啊?”宋禾惊诧看她,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 不应该吗?”祁良玉语气发冷。
宋禾连忙点头,“应该应该。”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她, “那王爷觉得该赔偿多少合适?”
祁良玉冷冷一笑, “宋大人觉得本王在讹你不成?”
宋禾连忙摇头, “不敢, 不敢。”
祁良玉也没继续为难她,“诊疗费, 养伤费,该赔多少赔多少。”
宋禾点头如捣蒜,“是,是,下官一定照办,该赔的,一两银子也不会少。”
“行了。”祁良玉皱眉,摆摆手道,“下去办事吧。”
宋禾怕又被叫住,得了准令,跑的比兔子还快。
祁良玉却没有再多的心思分给她,只看向与去韩家抓捕的衙役一同过来的林潇贴随。
她还约莫记着这人姓叶,是林潇的陪嫁阿翁。
“叶翁是为何事而来?”
那老翁掬起一脸笑,行礼道,“难为王爷还记得老奴。”
“老奴是遵大郎君令,来接大公子回府的。”
“哈。”祁良玉只觉得天方夜谭。
也不怪乎她要如此大笑,只是那认亲礼上都不接受姜无厌一拜的人,此时,认了他大公子的身份,要接他回府。
着实有些可笑。
叶翁见她如此怪笑,脸色却不变,“大郎君说了,本就是两位公子之间的误会,下人们私自做了主,这才委屈了大公子,回府之后,他自会有所补偿的。”
“是吗?”祁良玉冷笑看他。
“是的。”老者不卑不亢,“大郎君还说,自家兄弟闹了些误会,说开了就是,怎么还闹到衙门来了,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哈,哈哈。”这下祁良玉全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误会。”祁良玉大笑不止,“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误会。”
“既是误会,那想必韩笙那被簪子划破了的手也是一个误会吧。”
老者一直不变的脸有了一丝裂开的痕迹。
祁良玉盯着他,眼神冷淡,“韩笙人呢?”
“既都是误会,本王就做个见证,省的事后再有误会,让包括本王还有其他不明事理的人看了笑话。”
老者脸上笑意渐淡,“回王爷,真是不巧,老奴过来之前,宫里来了懿旨,凤后召小公子过去,说是要留他两天陪陪自己。”
祁良玉冷哼一声,“那倒是挺凑巧的。”
韩笙若真舍得以身做局,她倒是会高看他几分,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莽货而已。
“行了,你回去告诉林大郎君,待会儿本王会亲自送大公子回去的。”
“王爷。”叶翁开口就要反驳。
祁良玉冷眼看去,“怎么,本王亲自送你还不放心,难不成大公子在本王这儿还能出什么事?”
那叶翁总算是大变脸色,半响,低头道,“那老奴就先回府去禀报大郎君了。”
祁良玉冷漠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讥笑。
倒是个合格的狗奴才,就不知景淮之事,这老奴才参与了多少。
姜无厌在一旁将她眼中的暗光看了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