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他走投无路之下,遇见了曾经一起长大的齐枫,给了他暂时的喘息之所。
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将从林潇身上诓过来的所有银钱都投在了南风馆,一方面救齐枫于水火,一方面,也算是个藏身之所。
他的确是安生了几年,全因韩晨与林潇的撕破脸。
看清林潇的真面目,韩晨彻底愤怒,且不谈她对姜楠有几分情,那之中,还有她的儿子啊,林潇连她的儿子都要杀,当真是毒夫无疑。
因为是自家儿子犯了错,林家也不好为难韩晨,甚至为了居中调停,又单方面喂了韩晨不少资源,韩晨那几年在官场上简直如鱼得水,这之间,林潇生下了自己的儿子韩笙。
也不知是因为心中一直藏着的仇恨,还是要替自己的亲生儿子谋算,亦或是两者都有。
总之,林潇对姜楠的计划又重新开始了。
可姜楠有了几年的喘息时间,也不是他想动便动的了的了。
两人也屡屡交手了有一两年的功夫,变故就在一次午后,一位新进来的护院突然发疯,将还在午睡的姜楠突然就往大街上拖。
姜楠喊破了喉咙也无一人救他,所有的人都似睡死了过去似的,直到姜楠被她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
那护院对着所有围观的人说,这就是南风馆鼎鼎大名的花郎,不要钱,随便玩儿...
姜无厌说到这儿的时候,全身都似长满了锋利的刺,恨不能一个一个的全戳进了林潇的胸膛。
他不知那一日姜楠是怎么过的,他更不知道姜楠在日后无数个日夜又是怎么过的。
齐枫当时捂住了他的眼睛,所以他并没有瞧见姜楠当时的神色,他只瞧见,那穿越了人群逃跑的护院,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交叉疤痕。
七岁的孩童,不懂什么,却也知道,整日守着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姜楠早就选好了,选好了在他与韩晨初见的那一日,义无反顾的跳了河。
最初的那几年,姜无厌不懂,为什么父亲要抛下他。
后来,他慢慢的长大了,也不能理解,他就那么喜欢韩晨,喜欢到要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直到他进了韩府,遇到了当年服侍过姜楠的一位仆人。
林潇早就将当年服侍过姜楠的人都处理了,只有他,因为年纪太小,侥幸活了一条命,被分配到不起眼的院落洒扫。
他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幸见到公子,当年楠郎君待他不薄,他人微言轻,无法为楠郎君报仇,只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姜无厌。
姜无厌也是这时才明白,姜楠并不是还顾念着韩晨,对韩晨的感情,只怕在京城的那一年里早就磋磨干净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能让他更好的生存下去。
他的最后一击,就是为他求得韩晨的庇佑,只是这代价是他的命罢了。
只有用他的命,才能换的韩晨剩下来的不多的良知。
好在,他赌赢了,韩晨与林潇彻底撕破了脸,两人这些年都貌合神离,再也回不到郎情妾意的开端。
而他身边,自此有了苏大全的守护。
祁良玉看着弓着身子,痛哭的不能自抑的姜无厌,眼睛也酸了酸。
她弯腰将姜无厌抱进怀中,“不要再哭了。”
“岳父如此筹谋,以身入局,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健康的活着。”
“你活的好好的,就是对他最大的告慰。”
“岳父的仇,我来替你报。”
“他受过的苦,我定也会让林潇一笔一笔的还回来的。”
“姜无厌。”她低低喟叹一声,“不要哭了。”
“我以后都会在你身边的,一直一直守着你。”
姜无厌哭声未停,只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既然说了,要一直一直在。
那我就再不会松开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松开。
第66章
马车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 祁良玉临时叫停了下来。
两件事,一是要海一进宫去要份圣旨;二是,让苏大全去找韩相, 让她速速回府。
姜无厌此时也慢慢恢复了神智,第一件事就是问阿达。
祁良玉垂下眼眸,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昌平府的捕快是在夜巡时发现他的尸体的, 就在离明雨用阿肆来迷惑姜无厌的那座宅院不远处的巷子中。
海二去领的人, 回来时眼眶通红。
阿达浑身上下十几个刀口, 分明已尽了全力。
见她不说话, 姜无厌大为哀恸。
“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意孤行的。”
“是我害了阿达。”
祁良玉微微叹息了一声,重新将他拥入怀中。
“即便你昨天不受诓骗, 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将你诓骗出去的。”
她已经断断续tຊ续的从阿肆口中窥探到一些真相。
景淮出事后,她便离了南风馆,一直蹲守在康宅附近, 就是想伺机给景淮报仇。
可康勤勤身边从来不离人,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那日康勤勤浑身是血的从外头回来,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所以从康玲急匆匆的出府开始,她就一路跟着。
只是这一路上的确惊险万分, 若无刀疤杨她们几个陪着,她怕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仔细想想, 也挺后怕的。
林潇想用康玲将她绊住, 然后再用阿肆引姜无厌去他指定的地方, 让明雨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他杀了。
可他们的冒险在于, 他们一没有将阿肆真正的抓住,二是, 阿肆的突然闯入让康玲彻底有了摆脱他们的想法。
比起继续等待林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承诺,康玲宁愿自己动手,所以她先捆了阿肆和刀疤杨她们,然后趁乱再从明雨手中抢了姜无厌,最后,哄小风去跟明雨交易。
她根本就没打算再将姜无厌还给他们,她一开始的计划应该就是用姜无厌来跟祁良玉做交易,换回康勤勤的骨灰。
可惜,她唯一棋差一着的就是,她以为祁良玉在京城,却不知她就在昌平,以至于直接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
林潇与康玲这两人,蛇鼠一窝,却谁也不相信谁。
她暗自冷笑一声,低头在姜无厌耳边轻语。
“相府快到了,想好了要怎么做吗?”
姜无厌抬头看她,半响,点了点头。
祁良玉笑道,“康玲归你,明雨,归我。”
姜无厌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不久后,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海二上去敲了门。
半天才有人过来应门。
不等她相问,海二就道,“陈王殿下上门拜访,劳烦通知府中大郎君。”
那人伸过脖子一看,被眼前这阵仗吓的一哆嗦,话都没回一个,就蹭蹭的往回跑了。
又是等待良久,海二有些不耐烦的上去再敲,大门从里被人拉开了一条缝。
林潇身边的叶贵走了出来。
他脸色算不上好,却仍强作镇定的礼貌一笑。
“王爷息怒,我家主子今天身子不爽,实在不能招待王爷,等日后康健了定会上门赔罪。”
祁良玉一撩纱帘,“哦,是吗?”
“那是生的病,还是吓的病?”
叶贵脸色立马变了,“老奴不知王爷所说何意?”
祁良玉冷笑一声,“听不懂无事。”
“本王这儿恰巧有能让你明白的人。”
她招手示意,海三从后头将明雨押到前面来,往他脚边一扔。
她刚拿了她口中塞的布巾,她便往叶贵腿边挣扎过去,“父亲,父亲,救我。”
海三一脚踩在她的腿骨上,“咔嚓”一声,明雨几乎是痛到昏厥。
这下叶贵脸上冷漠全溃,他俯身拉住明雨,抬头看她的眼神,胆颤夹着痛恨。
“王爷这是何意,我儿何处得罪了您,以至于您要下如此狠的手。”
“哼。”海三的声音冷清,“倒是头一次见倒打一耙,还打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老东西,你女儿可什么都交代了,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嘴硬?”
“我劝你还是多顾惜点你这条老命吧,我也不妨告诉你,林大郎君今天哪怕就是病的起不来床了,他犯下的罪责,一件也逃不脱。”
叶贵低着头,神色莫名。
海三继续脚下用力,明雨疼的受不了了,只能继续求他,“父亲,你救救我,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却不曾想,叶贵当下动了怒,“闭嘴。”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当没你这个女儿。”
“噗...”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重重的撞击在大门之上,将大门的缝隙砸的更阔。
叶贵想要说什么,张口就是满嘴的鲜血,止都止不住。
祁良玉站在他原先站的那处,冷笑着道,“当真是护主的好狗。”
“可惜了。”
她回头拉起姜无厌的手,从只剩些余气息的叶贵身边走过。
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林潇便匆匆而至。
“陈王殿下,你,你太过分了。”
“他一个老仆,你何至于此。”
说罢,便是匆匆从她身边擦过,完全看不出像生了病的样子。
姜无厌侧头看她。
祁良玉笑了笑,“不用管他,我们先进去就是。”
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继续往花厅走。
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丞相府无一人进来斟茶倒水。
祁良玉反倒是关心起姜无厌来,“饿了吗?”
姜无厌摇头,马车上已经被塞了不少糕点,不饿,不过倒是有些渴了。
祁良玉看懂他的表情,“渴了?”
见他点头,她看向海二,“去,让她们上点好茶过来。”
海二领命要去,门边却再次出现林潇的身影。
“陈王好大的架势,倒是将我相府当成了你的王府不成。”
祁良玉抬头微笑,“这倒没有。”
“不过横竖都是一家人,本王将这儿当成自家了又有何不可?”
林潇冷脸道,“谁和你是一家人?”
“嗯。”祁良玉笑道,“别这么快撇清关系。”
“且不提你之前打算将你那儿子强塞给我的事,就谈你跟凤后是兄弟,我跟陛下是姐妹,这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呢。”
林潇满脸复杂,一时喜怒难辨,“王爷既知道这中间有脱不开的关系,今日为何又要让我当场难堪。”
“错。”祁良玉打断他。
“何处错了?”林潇发问。
祁良玉冷笑,“本王说这先后关系错了。”
“是你先给的本王难堪,本王才让你难堪的。”
林潇表情略微谨慎,“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吗?”祁良玉起身逼近他,“那本王可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总要让你听得明白了才行。”
她一个眼神示意,海三将明雨从外头拉了进来,扔在林潇面前。
林潇眉头动了一下,脸色不变。
祁良玉冷笑一声,“这人,大郎君总不会不认识吧。”
林潇声音很是平稳,“她是我奶爹的女儿。”
“好。”祁良玉大笑道,“既承认了认识就行。”
“这人啊,两个月前曾在丰城勾结县丞康勤勤害死了本王的夫,如今她已经交代,这一切都是听从你的命令行事的。”
林潇咧嘴一笑,“胡言乱语。”
“且不谈我有没有下过这种令,就说,我都不认识你那郎君,我要他的命干甚?”
“也是!”祁良玉一笑。
仿佛没料到她会赞同他的话,林潇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
“本王自然也不信她,有那等忠心护主的父亲,怎么会生了个不孝不忠的女儿。”
林潇表情更为诧异。
“可是。”祁良玉来了个急转弯,“她也不认识本王的夫啊,为何就想要他的命。”
“所以,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来找你解惑了。”
林潇愣了片刻,方反应过来,“你,你耍我。”
祁良玉冷下脸,“难道不是你先耍我的吗?”
“这府中谁都知道,她是你忠心耿耿的奴才,没你的命令,她要得着千里奔赴,去丰城害一个压根都不认识的郎君吗?”
“还是说,你本意也不是想要害我的夫,而是想害其他的人,容本王想想,那丰城里,值得你惦记又想要性命的,嘶,除了姜无厌,好像也没别人了呀?”
她步步相逼,林潇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摔坐在椅子上。
“你,休要诬陷我。”
“我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你就算是王爷,你也不能诬陷我。”
祁良玉笑道,“是不是诬陷,等丞相回来了自然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