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玉笑道,“直觉。”
祁良辰瞪了她一眼,召范鑫进来。
范鑫进来,面色踌躇,“陛下,李宫侍求见。”
祁良玉姐妹俩又对视了一眼。
祁良辰将手中圣旨给范鑫,“小姑母在宫门外守着,你出去一趟,亲自交到她手上。”
范鑫刚刚在外头也听了半响,点头应下。
“让他进来吧。”祁良辰又道。
范鑫出去,换了李宫侍进来。
“陛下,王爷,太后请你们过去一趟。”
祁良辰看向祁良玉,后者道,“那就去吧。”
祁良辰附和道,“行,那就走一趟。”
两人跟着李宫侍前往寿安宫,正殿之内,太后坐在上首,桌上摆着各种美味佳肴。
祁良玉挑了挑眉头,倒没成想会是这阵仗。
李宫侍上前禀报,“太后,陛下和陈王到了。”
耷拉着眼皮的薛平平抬眼看来,然后一脸正色道,“既都来了,陪哀家用膳吧。”
祁良辰掬起笑意上前搀扶,“好久没跟父后一起用膳了,孩儿求之不得。”
太后侧头看她,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祁良玉远远的跟他们拉开距离,在对面坐下。
薛平平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沉下,但头一次没出声斥责。
因为在景阳殿已经吃了不少点心,祁良玉其实没什么食欲。
薛平平见她低头戳着碗中的米饭,半天都没下过一筷子,眉头皱了皱。
“不合胃口?”
祁良玉反应了好久,才理会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看他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最后只僵硬的回了两个字,“不饿。”
薛平平皱了皱眉头,沉默了半响才道,“奔波了一天了,怎么能不饿,别仗着年轻,就使劲作践自己的身子。”
他这一番话说完,全场皆惊。
祁良辰甚至连饭都不吃了,一脸震惊的看向坐在旁边的太后。
姐妹俩都直直的盯着他,薛平平也是老脸一红,“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祁良辰头一个反应过来,“对,您说的都对。”
见祁良玉没反应,指了指面前的一道糖醋肉和拌牛肉,“这个,还有这个,给陈王拿去,她最爱吃了。”
服侍的宫侍手疾眼快,立马就将两道菜换到她面前来。
祁良辰看着四周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夹了一筷子牛肉。tຊ
味道的确不错。
一口牛肉一口饭,碗里的饭很快就见了底儿。
太后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再给陈王添点饭。”
“别。”祁良玉阻拦道,“真饱了。”
太后盯着她看了良久,挥了挥手,叫人将饭桌撤了下去。
祁良辰刚要伸出的筷子顿了顿,见宫侍已经在撤了,只好放下,一脸哀怨的朝祁良玉看来。
祁良玉嘴角颤了颤,今天的太后的确有些奇怪。
受宠若惊里面,最后那个字发挥的余地最大。
见太后起身,她们也连忙起身跟去,半途之中,她推了推祁良辰,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上次她留下,的确跟父后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但当时走的时候,他并未有什么表示。
今天,但愿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想着,太后已经坐下,宫侍重新上了茶上来,然后鱼贯退出。
太后沉默片刻,扫了两人一眼。
“你们今天就没什么话要跟哀家说的。”太后开口道。
祁良辰跟祁良玉对视一眼,祁良辰先开了口,“朕给皇妹赐了婚。”
见太后没多大反应,她又补充道,“皇妹难得有个喜欢的人,朕怎么能不支持。”
太后觑了她一眼,“什么位份?”
“侧夫。”祁良辰回道,见他眉头微皱,又赶忙解释,“虽说是韩相的养子,但其实都知道,就是韩相的大公子,如此位份,也是可以的。”
太后看瞥向她,“哀家说什么了吗?”
他指向祁良玉,“她都还未急呢。”
祁良辰被他如此一怼,只能尴尬笑笑。
祁良玉在下面赔笑,敌不动我不动,虽说将自己的父亲比喻成敌人有些不恰当,但这么多年来,她的确是怕了。
怕他突然的糖衣背后就是炮弹,她再坚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还有吗?”太后又是一声问询。
这次,祁良辰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落下。
她不说,祁良玉就是剩下的这个恶人。
“我刚求了旨,让大理寺去相府拿人。”祁良玉在他微变的眼神下继续道,“拿的是韩相府的大郎君林潇。”
“罪名呢?”尽管语气听起来十分平稳,但手背上的青筋难以遮掩他现时的愤怒。
祁良玉肃着脸回道,“杀人凶手。”
“啪”的一声,刚刚还在太后手边的茶盏已经碎裂在祁良玉脚边。
“大理寺都还未开始审呢,就杀人凶手了,你好大的口气。”
祁良玉垂下头,看着脚边的碎片。
半响,抬眼看他。
“审不审都一样,证据在那儿摆着。”
“太后若招臣来,就是为了这事,那臣无话可说。”
“臣回去后就会让人将所有证据送往大理寺,太后若有疑惑,大可招大理寺卿过来询问。”
“你,你...”太后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扭头看向祁良辰,可祁良辰目光朝前,看都未看向他。
“你们...”太后只觉眼前发黑。
祁良玉起身,从那碎瓷片上走过。
她讥讽一笑,“我从前以为,您只是不爱我罢了,没成想,您连对皇姐的爱也是假的。”
“你,你胡说什么?”太后只觉得喘不上气。
祁良辰朝她摇了摇头,却没阻住她。
她站定在太后面前,冷冷一笑,“我只知道,什么情分都越不过国法去。”
“他林潇一样,林太师,也一样。”
第70章
出了寿安宫, 姐俩一路走走停停,只范鑫一人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其他内侍都离得远远的。
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 就连范鑫也隐了身子。
昏暗的宫灯下,女帝先停了步子。
祁良玉停在她身旁, 面色沉静如水。
许久, 祁良辰才开了口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良玉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 小石子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寂凉。
她有些烦躁。
“他非要林若岚做你的老师的时候。”
她抬头看她, “你呢?”
祁良辰叹息一声,“比你早一点。”
祁良玉眉头一蹙,“那你还答应!”
祁良辰笑了笑, “老师还算是有真才实学的。”
“何况,当时她来教我,总比去教祁良璟要好。”
祁良玉撇撇嘴, 想想也是。
按近日从林潇身上摸到的线索来说,即便当年林若岚已经做了太女少师,可立场依旧模糊。
只怕当时是两头都压了保。
太后想让林若岚来教导祁良辰, 除了私心作祟,当然也有真心为祁良辰考量。
四大家从来并非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 不过相比当时新出来的虞家关系还是要好些的。
四家的子女从小就有被选入宫中做伴读的习俗,互相之间关系亲密, 也并非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可先帝在位时, 凤后按惯例, 该是从薛家出, 可姑母那一辈儿,薛家也就出了薛平平一个儿郎, 就是说,他除了嫁入皇家,成为凤后,别无其他选择。
林若茜或许是一早就看透了,所以她上旨请求外放,并且直到死都未再回过京城。
而被困在那段过往里一直出不来的,只有薛平平一人。
哪怕那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依旧在怀念她,并且将这份寄思平等的分到林家的每一个人身上。
很显然,林潇也知道,她的小姨母林若茜就是他的免死金牌,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可是他,还有整个林家都搞错了一点,林若茜这块免死金牌只在薛平平一人身上有效,而在她们姐妹面前,分文不值。
她看向祁良辰,“臣妹瞧着今天父后面色不佳,怕是要好好静养静养了。”
祁良辰抬眼看她,半响点头道,“我知晓了。”
她招了招手,范鑫不知从那儿拐了出来,“陛下。”
“你去查,今天寿安宫都有何人出入,见了谁,说了什么,至于后面该怎么办,你该清楚。”
范鑫点头应下。
然后将手中的食盒递过来给祁良玉,“王爷,这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糕点,还热乎着呢。”
祁良玉道了一声谢,接过。
正要告辞,又见远处跑来一内侍。
范鑫见他远远的停下,走了过去。
那人只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范鑫便大惊失色,也面色慌张的走过来,附在祁良辰耳边低语。
祁良辰也是面色一变,甚至都没理会她,直接就往后宫跑。
范鑫简单行了一礼,就追在后头去了。
长长的宫道上,很快只剩下祁良玉一人。
她挑了挑眉,这一个晚上可真够热闹的。
不过,她可不想摊事,低头瞧着手中食盒,既然还热乎着,不如现在就送过去。
也不知他有没有睡下。
······
到底是没成功出得了宫,明明那门就在眼前了,偏被人拦下了。
“王爷,陛下招您回去,有要事相商。”
来人是祁良辰的近卫,身手别说是在大内,便是整个南庆都排得上名号的。可即便这样一位高手,此时在她面前喘着粗气,额角大滴的汗珠,在这个开始冒着寒气的深夜越加刺眼。
不过这一切都足以看出她用尽了全力,就是为了赶在她出宫前将她拦住。
宫内必出了大事。
祁良玉其实有些不怎么愿意掺和。
“王爷,请吧。”
那近卫继续催促。
祁良玉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有些无奈。
她认命的转身跟着她走,一路上试探了几次,这个死人就会说一句,“王爷到了就知道了。”
祁良玉只好继续往前走,走的却不是后宫方向。
“哎,陛下刚刚不是往后宫走的吗?”
这次那近卫换了一句,“陛下让您在景阳殿等她,她处理好了就过来。”
祁良玉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等的她都睡过去了。
殿门推开的“吱呀”声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祁良玉朦胧看去,是祁良辰。
她揉了揉眼睛,扶着腰站起。
“皇姐,出什么事了?”
也不怪乎她如此惊讶,只分明刚才还算精神的人,此时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整个身体都耷拉着。
她似乎很累,只走到案前坐下发呆。
祁良玉与她隔着桌案,等她开口。
“阿玉,朕的孩子没了。”
要么不说,要说就是惊天大雷。
祁良玉抽气出声,“怎么会?”
祁良辰的后宫一向还算太平,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幺蛾子出,虽算不得子息繁盛,但也有了两位帝卿一位皇女。
祁良玉看她这样,心口一揪,就怕出事的是那位小皇侄,这宫中如今唯一的皇女。
没等她将自己吓死,祁良辰就红着眼睛道,“朕刚从瑶华宫过来,华儿到现在还没醒tຊ。”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歹毒,朕不过是对华儿多了些怜悯,要的了他下如此的狠手。”
“太医说,即便华儿能活下来,以后只怕也会子息困难。”
从她说到瑶华宫开始,祁良玉就皱紧了眉头。
“等等。”她心中捋了捋,“你刚刚说的是全贵妃?”
祁良辰对她的不在线十分不满,“你到底有没有在仔细的听我说。”
体谅她情绪不稳,祁良玉尽量语气平稳的问她,“所以,你刚刚说的是,全贵妃腹中的胎儿没了,而且,凶手已经确定了。”
她皱了皱眉,问道,“不会是凤后吧?”
从她悲凉欲绝的眼神中,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对上她的视线,她很确定的说道,“不会是他。”
祁良辰心绪复杂,“怎么不会?”
“我也希望不是他,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我刚刚让人去搜了他的宫殿,落胎药就在他那寝殿里藏着呢。”
“你说,他怎么就变成如今这等模样,心思阴晦,哪还有一国之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