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蘅低呼一声,红着脸推了推他:“你……”
“不要拒绝我……”他眼尾泛了几分薄红,喘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闷闷的哑,“想你了,帮帮我。”
乔蘅被这触感吓了一跳,这段时日有孕,甚少见他这般烫人的时刻。
燕嘉允低低求她:“好不好……”
她羞得扭过头去,慢慢卸了力气,纵容着他。
空气好似变得粘腻,在浓郁的夜色里形成化不开的旖|旎。
好半晌,她手腕酸疼,举都举不动,燕嘉允才堪堪放开了她。
乔蘅满脸通红地抽了手,燕嘉允起身去给她端了盆温水来,伺候她把手擦干净,把帕子扔掉。收拾妥当之后,他才重新翻身上榻。
这回终于冷静下来了。
燕嘉允凑近她,道:“阿蘅,你刚刚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乔蘅转过身来,面上的薄红还没褪去,低声道,“你最近变得好忙。”
“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以后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燕嘉允在想着心头那个计划的可行性,有些犹豫该怎么跟乔蘅说。
乔蘅看着他,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燕嘉允一愣,道:“这么明显吗?”
乔蘅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明显,只是她满眼都是他,所以很容易发现他最近的踌躇之色以及眉头紧锁的表情。
乔蘅凑近了他,可惜肚子大了无法把头埋进他怀里,于是半侧着身,把肩膀与他挨在一块,道:“你不让我为你担心,可我也想知道你打算做什么。这条名曰复仇的道路,我想与你一起往前走。”
燕嘉允摸着她的后脑勺,喉结艰涩地动了下,道:“我……我想亲自去趟皇帝的寝宫,提前去下毒。”
话罢,他道:“是不是有点冒险?”
乔蘅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认真地问道:“为何要提前下毒?”
燕嘉允道:“老皇帝病重,却也有太医用良药吊命,可你的肚子等不了那么久。我担心到时候他会暗地对你不利,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干脆让他中毒好了,缠绵病榻,神不知鬼不觉。让他在两个月内性命垂危,而封璋身为皇太子势必要侍疾尽孝,届时他们处在同一屋檐下,先后死去便容易得多。”
他攥了攥拳,低声说:“下致命的毒来毒杀皇帝太容易被发现了,但少量的慢性毒却不易察觉。而且这样能让封璋待在皇帝身边,哪都去不了。我思来想去,这个法子很好,一箭双雕。”
乔蘅轻轻蹙起眉头:“可是这样你很冒险,你若是下毒被发现怎么办?”
“所以我这段时间找了一部分朝中大臣,已经商谈妥当,我不是一个人在做,他们在明面吸引注意力,我便能伺机悄悄潜入。当利益足够大,朝中世家们就会与我一同冒险。”
乔蘅敛了敛眸,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眸,许久,她看向他道:
“如果你想好了,那你就去做,我相信你。”
“阿蘅……”
燕嘉允心头有一瞬间的犹豫,甚至想直接说不做了,这烂活儿谁爱做谁做,但他知道不可以,他必须要在乔蘅临盆之前杀掉封弈和封璋。
片刻后,他动摇的决心再次坚定起来,说:“我这几日要提前在皇宫布局。张老头会配毒药,等寻到合适的时机我就去下毒。不出两个月,他势必性命垂危,任人宰割。”
感受到乔蘅慢慢攥紧自己的寝衣衣摆,满目担忧的模样,燕嘉允把她拉到怀里,用力抱住,一字一顿道:“夫人,我会为你你腹中的孩儿扫平所有的障碍。”
乔蘅缓慢地点了下头,没说话,用力抱紧了他。
次日清晨,乔蘅睁开眼醒来,看到身边已经没有燕嘉允的身影了。摸了摸被衾,已经微凉,不知道他起了多久。
侧头看到案几上有张字条,她拿起来,看到上面是燕嘉允写的几句话,嘱咐她好生待在府中,两位稳婆要随时侍奉左右,不要着凉,不要等他太晚云云。
乔蘅放下字条,轻轻吐出口气。
这座横亘她肩背上的巍峨山脉,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今终于要被拔根动摇。
她知道,最后放手一搏的时刻来到了。
而她,要相信他。
第71章
燕嘉允一连消失了数日。
乔蘅虽然有心理准备, 但还是为他担忧,甚至害怕他永远都没办法回来。
所幸在消失的十日之后他在深夜回到燕府,乔蘅正睡着,忽然感到什么一般从梦中惊醒, 就见燕嘉允一身是血地回来。
她匆匆下床去接他, 燕嘉允大抵是没想到她会醒, 愣了下,笑了下道:“成了。”
只是脸色多少有些苍白, 不难看出他是用了些办法才成功把毒给下好的。
待燕嘉允终于处理好伤势, 总算看上去不那么可怖, 他手臂、腰身上都缠着绷带, 大致跟她解释了一下:“从皇宫寝宫潜入再潜出不可能毫发无伤,下毒容易, 悄无声息却难,我在皇城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沈朝信带队巡视,不得不佯装京都流寇被他打败,这才没引起怀疑,伺机逃了回来。”
燕嘉允能顺利回来,说明宫里乃至皇城路上都有人给他放水,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沈朝信。
乔蘅不知道哪些世家与燕家悄悄合作了, 在暗处帮他行便。他没说,她便并不多问。
乔蘅抬起指腹轻触他胸膛上的处处伤痕,很是心疼,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心疼这种话, 不然燕嘉允要反过来安慰她, 因此把话都憋了回去,沉默地帮他上药、换绷带。
收拾妥当之后, 这才重新睡下。
次日早晨,封弈还在拖着苟延残喘的龙体给文武百官上朝,殊不知沈老头亲自配的毒药已经被下到了他的寝宫里,已经开始慢慢生效。
他的面色透着一种枯朽的苍白色,一点气血都没有,封璋蠢蠢欲动想要夺权,恨不得他早点下台才是,为了提前竖立威信,他请沈朝信为自己斩杀不少朝中天子近臣,却也因此得罪了一批人。
若不是实在皇家族谱无人,朝中众臣早想把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给换了。
燕嘉允一身的伤没法见人,但偏偏这个时候不能不上朝,不然太容易引人怀疑,正好封璋一脸得意地在朝堂上给他下马威,燕嘉允便顺水推舟认错,自愿领罚,暂时卸去指挥使一职,将大权暂时移交给沈朝信。
如今锦衣卫在朝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皇上更依赖东厂,早已有了将锦衣卫司取缔掉的念头,等封暄上位,锦衣卫怕是慢慢变得有名无实,他继续在锦衣卫里待着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然燕嘉允暂时不能完全卸职,因为皇上的身体在毒素入侵之下会迅速急转直下,他还需要借用指挥使的身份方便出入皇宫。
说到封璋,大抵是朝中重臣也觉得假如皇帝薨逝,把江山交给封璋这种人实在太儿戏了些,都不太放心,于是由内阁老人和六部尚书一起去皇家族谱上翻了一遍,竟然真的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封暄这个身份正当的封家人。
明荣长公主居然还有个记在皇谱上的孙儿?怎么不早说!这孙儿在哪?品行再烂也不会比封璋更烂了吧?赶紧找到啊!
于是几个老臣瞒着皇上和太子,急急忙忙去广济寺拜访长公主,却被告知封暄不在她身边,至于去了哪,那是封暄的自由,她也不知晓。
这话一听就是骗鬼,长公主分明已经在暗地做好了筹谋,以防他们抓走封暄,架空皇权把持朝政,只冷眼看着他们这群人如热锅蚂蚁般干着急。
可惜他们却没有办法,撬不出消息,怏怏无功而返。
转眼间,乔蘅步入孕期八个月。
进入三月,燕京的凛冬过去,春日快要到来。她身子确实变得笨重了,弯腰弯不下去,走路久了就累,还总是爱出汗,要时不时喝点水,除此之外,她隔一会就要去小解一趟,还总是大解不畅,总之,孕晚日的苦闷真是不少。
乔蘅偶尔会对着大肚子出神,惊喜之余也有点莫名低落,想到生活上那些不便,总是莫名的掉眼泪。
燕嘉允平日再忙,也抽出时间陪她在府中散步,绞尽脑汁想着好玩的事情给她讲。
每天晚上,他端温水盆来帮乔蘅泡脚,她夜里总是腿抽筋,他就趁着帮她泡脚的功夫给她按摩。
乔蘅不想麻烦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这么忙,让白苏和榴月来就好了呀。”
“不要。”燕嘉允细致地帮她按摩着白皙莹润的一双腿,慢慢道,“我本就缺失很多陪伴你的时间,若连这种小事也没办法帮你做,那怀孕就成了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是我作为孩儿父亲的失职。”
乔蘅被他这番话怔住。
虽然她一直都知晓燕嘉允很好,但没想到他会这样好,连她自己都不觉得他失职,他却总是在反省。
烛光的影子落在他眼睫上,把少年锋利的眉眼衬托得很温柔,她忽然道:
“燕嘉允,若是当初你娶了别人,你会像对我这般对她吗?”
这话问出口,乔蘅就后悔了。
她真是……吃的哪门子醋呢。她分明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却还要用这种问题为难他。
“我……”她刚想说我开玩笑的,谁知道燕嘉允好整以暇地抬眼望过来,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却没有打趣她,而是认认真真地回答说:
“夫人,你这个问题不成立。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有娶别人的可能,也不会娶别人。从哪方面来讲,我都只会对你一个女子这么好。”
他含着懒懒散散的笑腔道:“你居然也会吃这种子虚乌有的醋,以后实在不必,我这个人只归你。”
话罢,他捧起她的手掌,歪了下头,侧脸在她掌心上轻轻贴了贴。
乔蘅红着脸收回手,低声:“你什么时候这般会说甜言蜜语了。”
燕嘉允十分正经道:“我一直都只说真话。”
乔蘅被他这副模样取悦到,不得不说,他喜欢她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少,从前那个直言快语的少年已经成过去的了。
乔蘅在中了毒之后,就一直很小心,但幸运的是,她暂时还没有分娩的迹象,就这样平安来到了怀孕的第九个月。
距离最开始计算的预产日,只有四十天了。
谢家打着进京觐见天子的名号,在燕京暂时住了下来,暗地与燕京不少世家进行走动。
谢家一直都有从金陵迁来京都的打算,京都不少世家都知晓,有的暂时观望,有的已经对谢家抛出了友好的信号。
燕家无疑就是跟谢家走的比较亲近的那一批。
等谢家在燕京安顿好后,已经是十多日过去了,乔蘅距离预产日还有二十多天。
明日正好是乔蘅的生辰。
今年乔蘅身子笨重,生辰只能简过。纵然很忙,但燕嘉允仍然打算告假一天陪陪乔蘅。正好在今日下朝后去告假。
谢家家主与燕嘉允一同进宫,燕嘉允去上朝,谢家家主要去面圣。
皇帝听闻了金陵谢家来到了燕京的消息,哪怕他现在的身子岌岌可危,但向来喜欢掌控朝堂的他也不愿放过召见谢家家主的机会。
勉强撑着精力在朝堂寒暄一番后,皇上打算在明晚设宴为谢家接风洗尘,正说着说着,他忽然面色一白,浑身踌躇地捂住胸口,无力地在金銮座上滑倒。
满朝文武都惊呼,太监急急忙忙去探鼻息,还活着!
这突然的状况让众人有些乱套,封璋做主让太监把皇帝抬回养心殿,喊太医的喊太医,跑动的跑动,一时纷乱不已。
燕嘉允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当即和沈朝信一起跟去养心殿守值,除了太医和封璋放了进去,其他试图打探消息的人一概拦在外面,冷漠地把玩了下绣春刀,道:
“凡擅闯者,杀无赦。”
姗姗来迟的禁卫军副统领和兵马司指挥使一左一右站在殿前,维持秩序,暴力压制住躁动之后,这才转头焦急地问燕嘉允道:
“方才殿上发生了何事?陛下身子如何?”
燕嘉允心知应当是毒素发作,但佯装不知情,沉眸道:“太医正在尽力诊治,诸位稍安勿躁。”
过了会,里头传来低低讨论声,似乎是有了结果。
沈朝信看了燕嘉允一眼,走进殿内,后面跟了内阁几个人,还有六部尚书一起。
燕嘉允思索一瞬,看到禁卫军副统领和兵马司指挥使都在这里,当即走在沈朝信旁边一同进去。
殿内,床榻上的老人虽然穿着明黄龙袍,却面容枯槁,面色灰白,呼吸微弱,几位太医议论着什么。
内阁的老人率先发话:“不知陛下为何忽然晕倒?”
最中间的太医站上前来,轻叹口气,低声:“长话短说,我们有个消息需要告知诸位。陛下龙体,恐怕时日无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良久,沈朝信沉着脸问道:“此话怎讲?”
……
傍晚,乔蘅等着燕嘉允回来用晚膳。
她的生辰快到了,燕嘉允出门时说过今晚会回府陪她用晚膳,但没想到等到日落西山都没等到他。乔蘅没想到他会有食言的这天,独自用了晚膳。
等她沐浴完毕准备歇下,燕嘉允才从外面姗姗回到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