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分钟,就当时念念以为陆笙不会再理她时,手心里忽的挤过一个触感冰凉的水晶小碗,里面堆满了棱角整齐果皮干净大小适中的切块苹果果肉,一丝不苟的可见主人的用心程度。
时念念盯着叉在果肉里的银质叉子看了眼,男人那语调转低又格外纵容的声音顺着电视声响送到她的耳廓:“舍不得生你的气。”
她怔怔抬头,视线相对时那人眉目温柔,满满都是无奈和宠溺。
时念念又慌张错开目光,她害怕再看下去她都要把自己说了谎骗他的事情说出去,其实准确来说,她已经心软了。
甜津津的清香在舌尖上爆开时,时念念脑子一热,满满的愧疚感使她还是屈服了:“骗你的,我没谈过男朋友,也没和别人牵过手。”
她声音轻,盯着水晶小碗小声又别扭的解释着,这样总行了吧,时念念撇嘴心想,输了就输了,反正在陆笙这里她也没赢过。
料到了她会说这些,陆笙低笑了声:“我知道。”
“?”时念念一顿,眼睛瞪大了抬脸看他,“知道你还……”
“生气”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的下巴被男人强劲有力的大手扣住,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陆笙抬起时念念的下颔亲在了她的唇角,眼里方才的冷戾淡退到看不出一丝痕迹,声音低了又低,低到气音明显:“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喜欢。”
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时念念甚至能清晰的在那双漂亮深邃的黑眸看见自己的身影,他在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尽数落下,喷薄在女孩脸颊两侧,熏的那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细腻的薄红。
灼热又强势的的侵略感铺天盖地袭来,时念念微红着脸往后挪了挪,企图与他拉开距离,她顿了半秒,长睫扑簌簌颤动着,声音也在隐隐发颤:“陆笙,你过界了……”
“没有。”
陆笙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将时念念笼罩在一小片逃不开的阴影里,视线落到她漫着绯色的面容上停了几秒,又移到她氤氲着朦胧光晕的眸,喉结一滚,欺身向前贴近那如玉耳垂,他低笑:“脚还在线外,不算过线。”
单人沙发和双人沙发挨着的距离本就很近,那象征性的虚无的分界线对陆笙来说,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耳朵急速的升起一片滚烫热气,又酥又麻,时念念缩了缩脖子,条件反射就伸手想去揉,她手才伸到半空中,又被另一只大手握住拽下按到沙发上,动弹不得。
她听见陆笙又低低开口,视线炽热黏腻宛如蛛丝,牢牢黏在她身上:“甜不甜。”
胸腔内那颗心脏快的不受控制,鼓点似的,时念念感受着毫无频率的心跳,她的手腕被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暧昧又亲昵的寸寸摩挲,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陆笙眸子里压着点笑,低头从她的鼻尖一路滑到她的唇,他其实一开始没想着动一些别的心思,可偏偏就见不得她脸红眼红,听不得她轻软到仿佛被柔糯了的声音。
他轻咬住那柔软的唇瓣,微垂的眸子里暗欲沉沉,翻滚着热浪般不正常的汹涌暗沉的光。
“我想尝尝陆笙声音哑的不像话,他一副冷淡表情,手上动作却一贯强势,沾染着强烈欲望的嗓音性感到叫人耳根发软,见时念念颤巍巍的半垂落着的卷翘长睫,跟蝴蝶的翅膀似的,孱弱到叫人忍不住想去好好疼惜的美。
喉结不断滚动着,陆笙从嗓子里低低漾起一阵轻短的笑来,直勾勾的盯着她开口:“苹果甜不甜。”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一楼大厅打扫卫生的佣人只听见咣铛一声,伴随着女孩气恼又尾音发颤的一句:“滚蛋!”,他们那清冷寡言的先生再一次被扫地出门。
不过这种事情,在别墅也是见怪不怪了。
陆笙站在门外,早上还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最上颗被解开两颗,露出弧度清晰平直的锁骨,衣服也变得皱巴巴,像是被狠狠攥过,眼尾微红,眸色很深,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卧室门,静默两秒,他抬起大拇指,指腹随意擦过嘴角那到被咬破的小口子。
许叔说苹果很甜,陆笙曲起手指轻抚过下唇,那柔软的触感仍历历在目,他唇微微勾起几分,眼底有不动声色的笑意和炙热晕开,确实很甜。
只不过代价是,时念念又连着好久没搭理他。
后来连着几天,又开始了这种时念念三番五次开始挑刺,陆笙永远事事都顺着她,她挑着挑着又忍不住心软,结果到头来反而把自己惹生气了的别扭模式无限循环。
时念念手巧心细,又加上学的服装设计,在学校时经常和同学泡在工作室里,而如今,每次她单方面和陆笙闹了矛盾,又或者说陆笙惹她生气,她就变着法子在陆笙的高档西装外套上绣个奇奇怪怪的图案,有时候是猪头,有时候是小乌龟,有时候又是小猫小狗小兔子等等等等。
后来从西装外套,又发展到了西装裤,有时候连衬衫和领带都不放过。
那绣花并不大,很小一个,但颜色格外靓丽鲜艳,在冷色系的衣物上十分乍眼,以至于那段时间,陆氏集团的人总能看见,他们那个不怒自威殷贵冷言的陆总,京城最不好惹的大佬,外套胸前经常绣着个卡通绣花图案,出入各种高档场合,还每天都不重样。
和男人那张气场强大眉眼疏凉冷峻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意外的很有反差感,倒是叫他在员工眼里的形象变得莫名好说话起来。
好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陆总仿佛真的变了个样,不再似以往那般阴鸷冷戾,脾气阴晴不定,还是个工作狂,身周气压低沉的毫无生气,和他汇报工作时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太岁爷眉头,大家有苦说不出,每天也跟着老板高强度工作,而如今,他真真切切的变了样,更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后来不知道是谁偷偷在公司传起了谣言,说他们陆总的心尖白月光回来了,也就是未来的老板夫人,就连那奇奇怪怪的绣花也是出自于这位神秘的陆太太。
时念念这边八字还没有一撇,公司那里传的沸沸扬扬,说陆总结了婚,整天抱着娇妻蜜里调油,自然不会再把打把时间都浪费在工作身上。
正因为某次酒席上,有关系好的合作伙伴调侃陆总衣服上的绣花,结果坐在主位上夹着烟的男人轻笑了下,雾白烟雾笼罩住他清冷眉眼,他捏着烟将烟灰弹进白玉烟灰缸里,骨子里的不可一世散在冷冽嗓音,却格外柔和:“太太绣的。”
所以才因此传出来已婚的谣言,只不过时念念并不知道这些,如果她知道了那些谣言,又知道了其实一切源头都来源于陆笙,那她估计又是好几天不搭理陆笙。
过倦了这种什么也干不了的金丝雀生活,整日里无所事事,她都和时乐乐一起整整齐齐的被养胖了,时念念发现作精这条路在陆笙这里压根就走不通,相反的时,他还很乐意陪自己演戏,到最后总会想办法收点利息,她每次都被折腾的双腿发软,叫他滚蛋的话到了嘴边又骂不出来。
应了他那句话,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时念念实在是太过无聊,无聊到叫她在一楼客厅里走一圈她也愿意,后来她翻来覆去观察思索了了好久,终于在一天,决定换个措施。
陆笙向来吃软不吃硬,时念念也知道他喜欢什么,那天她格外的乖巧,也没有硬在满分试卷里挑错,在陆笙坐在沙发里看文件时硬是挤到男人怀里,笨拙又羞涩的很主动的攀着他的肩去亲他,亲亲抱抱撒撒娇说说几句好听的话。
起初陆笙饶有兴致的任由她亲,没什么情绪的端着张不见山不见水的脸,心上人在怀里也不为所动,俨然一副禁欲模样,后来时念念恼了,站起来就要走,结果脚还未踩到地,又被人掐着腰按在怀里反客为主。
再后来,再后来时念念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
不过总归来说,她也终于给自己争取了每天几个小时不用再套着脚链的自由时间。
这种好日子大概才维持了短短一个星期多一点,如今正值九月份,初秋天气明朗,微风习习,阳光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温柔碎金。
时念念正带着乐乐在院子里散步,时乐乐现在越来越朝着时小猪的方向横向发展,她还为此担忧了好几天,前段时间和她整日待在一起不是吃就是睡,都看不出来以前那副帅气又贵气的模样了。
不远处那一大团毛绒球正趴在树下追蝴蝶,时念念眯着眼睛吹了会裹着花香的风,还没享受难得的惬意时间,突然听见身旁有人在喊她,她睁眼望了去,只见一个模样有些陌生的佣人。
女孩看着年纪不大,低着头恭敬开口:“时小姐,唐姨有事找您。”
一听是家里的阿姨在找她,时念念没有多想,应了一声跟在女佣身旁,她见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估计是玩得太久有些累,也就没有喊它。
庄园院子很大,时念念到现在也不能保证自己绕上一圈不会迷路,她跟着女佣七拐八拐,来到了后院,待把人带到这里后,女佣只留下一句“唐姨马上就来。”便神色匆匆的离开了,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望着那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时念念皱了下眉,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方才还飘着多多白云的湛蓝色幕布上一时间宛如蒙了一层纱布,那布雾蒙蒙厚重一层,堆在一起的云被挤散开,似乎有要下雨的趋势。
她不知道现在是先离开还是站在原地等一会,不过这片地方是属于陆家的领域,虽然有些奇怪,但时念念并没有多想,她猜估计唐姨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她等了大概还不到一分钟,树叶似乎轻微颤动了一下,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沉稳缓慢,似乎并不像是她要等的人。
时念念转身,一个欣长挺拔的身影闯入眼帘,看清来人后,女孩眼睛猛地一眨,嘴边那句打招呼的话也卡在喉咙里,瞬间怔愣在原地。
似乎是……陆诚。
陆诚模样变化并不大,他个子发育起来后拔的很高,脸部线条愈发成熟,仔细去看还与陆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如今陆诚身形格外清瘦,好像过得并不好,下巴呈现出几近凌厉的瘦削感,面色白的过分。
在看见时念念因为震惊而紧绷的神情后,陆诚嘴角一扯,即使是现在这般狼狈模样,也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懒散轻慢的笑:“好久不见。”
时念念转身就走。
第49章 049
记忆里系统说陆诚被他哥哥送进了疯人院,打着看护的名义被囚禁在高楼里,按理来说应该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出来才对。
所以理智告诉她,陆诚那句好久不见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就像几年前在海边,她上岸时被守在礁石前的少年堵了个正着,他也是这般垂了眼散漫的看着她,一句好久不见揭开后面的目的性很强的话题,只不过那时的陆诚依旧是陆家桀骜肆意的小少爷,而如今,他身上的锐气似乎被削弱了许多。
陆诚单手摘掉了头上的棒球帽,他步伐迈得急,几步走上去挡在时念念面前,手一伸毫不讲理的拦住她想要离开的动作。
时念念还未开口,便听见他低声说:“跟我走。”
时念念:“……?”
她抬眸对上陆诚那双极黑的桃花眼,怔愣了半秒,半秒后皱了下眉:“我们很熟吗。”
时念念觉得自己和陆笙待得久了,潜移默化间连他没什么情绪的说话方式都学的七七八八,她脚尖转了个方向打算再次绕路离开,手腕忽的被人拽住。
那两根修长的手指沿着腕子绕了一圈狠狠攥住,陆诚握的很紧,紧到时念念明显察觉出他用了力,她挣脱不开,腕骨处的肌肤也隐隐传来微弱的疼痛感来。
陆诚敛了神色,那双总是上挑的眼尾垂着,这次他没有带着笑,表情是少见的严肃冷沉,双眸沉沉的盯着她:“我知道你是被他关在这里,我带你走。”
男人背光而立,光线因为雾蒙蒙的天气也变得灰而沉,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风流轻慢的桃花眼黑的透不进一点光,声音低了又低,又麻木的重复了一句:“我带你走,带你逃离这个地方。”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静看着女孩几年都未变的软白面容,嘴角忽的扯出一个散漫的笑来,只是笑容有些生硬凉薄,“他将我母亲关在监狱里,夺了我的自由,囚禁了我的父亲,现在又关着你,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不喜欢这里,我可以带你离开。”
他双手紧紧攀着时念念的肩膀,微弯着腰,像是被那段不堪的日子打碎了一身的傲骨,那张精致的面容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苍白,眼眶猩红充血,咬碎了血往肚子里咽:“陆笙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你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些什么,他告诉别人说我疯了,对我严加看管,将我彻日彻夜囚禁在那间房间里,我没有疯,我很清醒,时念念,我马上带你走,我们一起跑,跑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我会对你好……”
“念念,过来。”
陆诚话音未落,忽的有一道低沉又隐约带着几分压抑感的男声从两个人背后传来。
时念念背对着那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大脑还未从陆诚那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语里回过神来,只见方才还神情激动的青年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呼吸也好似被猛地生擒拿住,绷紧了表情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