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眼睫轻翘,预设了个未来,“容砚之,如果有天,我想去大千世界看看,你愿意放弃你的一切跟我一起走吗?”
他要放弃的,是整个商业国度,他的权势,他的财富,他的家人家庭。
这对容砚之来说,不公平,可她还是这样问了。
她不喜欢豪门勾心斗角的生活,也不想永远被拘泥在这一方天地。
每当她想起上一世的大火,总会胆寒。
虞婳感觉到肩膀力度松了些。
容砚之眸子凉凉的,“我愿意为你放弃。”
“但是,我背后不只是家族,还有成千上万员工的家庭,换一个CEO,变革会很大,他们面临的也许会是失业,亦或者是其他。”
这是不可避免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他将位置相让,对方做的一定没他好,而且还会将公司大换血。
这让那些有家庭有孩子的员工该怎么办?
很多事情不是能随自己心意来的。
容砚之不是个好人,甚至不讲良心,但是在这一方面,他做不到坐视不理,只为自己的一己之私。
虞婳:“……”
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容砚之这样说,显得他格局很大。
“抱歉我不该问。”虞婳理解并尊重他。
所以他们的路注定是不同行的。
谁也不可能为谁放弃自己的利益。
但听到容砚之说那些话,她没有感觉到失落,反而——
喜欢。
喜欢他的能力和担当。
这一点证明了他是个有血性,有情绪的人,不似她想象的那样,冷酷无情。
容砚之缄默了会儿,想到什么,问:“你是有想去旅游的地方吗?等我处理完手头工作,给自己放个假,陪你去玩,行吗?”
说起来,他们的确没怎么去逛过,结婚后也没有像其他新婚夫妻一样度蜜月。
第165章 受虐狂
“不是啦,只是忽然感慨,你别想太多。”
在容砚之身边待了这么久。
虞婳演技早已得到提升。
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容砚之却是认真了,“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玩的地方吗?”
“我提前让人做好攻略,不用你愁。”
虞婳微笑,配合着说:“现在还没想清楚,不过我还挺想去南方看海的。”
容砚之想了想,“出国呢?有特别想去的国家么?”
记得虞婳一直想出国,不惜偷渡。
他不允许,是因为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但——
如果他陪在她身边的话,他可以在这方面放下心来。
虞婳顿了顿,回过头,同容砚之深邃漆黑的眼眸对视了好一会儿。
以前没注意看他那双眼睛,其实不只有戾气,也有柔软的一面,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眼睛会说话。
形容的大抵就是这样的人。
“嗯?”男人喉结动了动,盯着虞婳,歪头笑笑,“怎么不回答我问题?”
“暂时没有。”虞婳叹了口气,不受控制地钻进容砚之怀里,双臂环住他腰。
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她知道,她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说不上来遗憾还是不舍,就是想起来心口有一阵刺疼。
她肯定是个受虐狂吧。
这样的人,离开他,不应该高高兴兴的奔赴美好的未来吗?
之前她每次逃跑,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她心情忽上忽下的,还有点难过呢……
不懂,不理解这种心态。
容砚之身体在虞婳钻进他怀里的瞬间就僵住了。
他不知所措,连下一秒该做什么动作都忘记了。
一股说不上的滋味直冲大脑。
容砚之几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地缓和过来。
坦白来说,这是容砚之第一次感觉到,虞婳是真的想抱他,主动抱他……
这是不是证明,她的心已经在向他偏移,已经爱上了他呢?
容砚之低下头,虔诚地吻着她发丝。
每次吻她,都仿佛将她当成了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他很喜欢虞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喜欢。
以前他总嘲笑母亲,生前那样爱一个人爱到没有自我。
可是现在,他似乎也活成了母亲的样子。
只要虞婳一句话,就能让他仰一辈子的头低下。
为她隐藏自己的锋芒。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惯着她对不对,可他就是想这样做。
虞婳小声嘟囔,“容砚之……这里晚上好冷,还没暖气,我可以这样抱着你睡吗?”
容砚之身体愈发僵硬,吐出一口浊气,“可以。”
虞婳眼睫湿漉,嗯了一声,只觉得时间漫长,快点到她要离开的时候吧,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这么贪恋此刻温存。
本来就不该这样的啊……
容砚之觉得虞婳状态有些奇怪,抚着她腰窝,低头靠在她肩膀上,容砚之下颌骨轮廓线条过于锋利了,抵的虞婳肩膀有点疼。
“老婆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容砚之是个反应速度极其敏锐的一个人。
虞婳现在这样的状态,非常值得他去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虞婳心一个咯噔,这就被容砚之看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这几天必须要伪装的镇定一些,绝不可以让容砚之起疑心,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虞婳脑筋转的极快,一下就想到了应对之策,“不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个故事。”
“故事?”
容砚之蹙眉,一个故事能让虞婳这么奇怪?影响她这么多情绪吗?
容砚之黑眸凝了凝,询问:“什么故事?想听听……”
虞婳:“哈?”
“就当睡前故事,你把我当宝宝哄着就好了。”
虞婳:“……”
“我还把你当做宝宝哄呢,我都没这样哄过小墨,你多大脸啊!”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你老公,不一样。”容砚之不仅行为上要跟孩子争宠,连语言也要。
虞婳无奈地说:“我给你讲一个其他的故事行吗?”
容砚之考虑了会儿,点头。
“传说有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公主,嫁给了城堡里的王子……”
容砚之不耐烦,“啧……所有童话故事都这一个调调吗?换一个换一个。”
“就这一个,你爱听不听。”
虞婳说着就想从容砚之怀抱里挣脱出来。
容砚之拿她是一点办法没有,搂紧她,还得好声好气哄着,“行行行,宝宝我错了,你重新讲,我认真的听。”
“公主嫁给了王子,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虞婳抿了抿唇,继续讲,“这位公主呢……身世凄惨,嫁给王子之后没有那么喜欢,生下孩子之后总是作妖。惹的王子勃然大怒,开始用各种方式惩戒公主。”
“停——”容砚之感觉有点不对劲,打断虞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讲的不是童话故事,是我们俩吧?”
“脸皮够厚,我还是第一听人这么骄傲的把公主称自己。”
虞婳气急,捶了一下他胸口,“那是你跟不上时代了,现代女性,人人都可以是自己的公主。”
容砚之宠溺一笑,娴熟地揉捻着她发丝,“行吧我的宝贝公主,继续讲,我在认真听呢……”
“不过,这位王子这么恶劣,应该被称为魔鬼吧,魔鬼下场到最后是不是特惨?”
虞婳轻声说:“没有……”
“最后公主死掉了。”
死掉了……
容砚之捏紧了虞婳头发,眼眶有一瞬间的红,心脏也狠狠抽动了下,“什么烂故事,你真会编,存心给我找不痛快。”
哪儿有人讲个故事把自己讲死的?
容砚之又捏了捏她鼻子,“阿九要是不想给我讲故事,也没必要编出一个这样的故事来哄骗我。”
虞婳想说她没有骗人。
故事里的公主真的死掉了。
伤害她的人,没有一个得到法律的制裁。
被嫌弃,下场最惨的人,只有她。
否则为何她会这么想要逃离容家呢?
还不是因为这里都是痛苦的回忆吗?
虞婳抿起唇,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道:“睡吧,晚安。”
反正这些事情,容砚之永远也不会知道。
容砚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即将流逝,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虞婳。
然,当晚就做了个梦。
梦到虞婳说的故事转变成现实。
她后来真的消失了……
他怎么也找不到。
第166章 都是过去式了
翌日清晨。
山雾弥漫。
虞婳是被外面的呼唤声喊醒的。
是容妙,大喊大叫地让她和容砚之起床吃早饭。
虞婳睡眼惺忪,甚是疲软,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坐起身子,发现容砚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那样正襟危坐的——
待在床边。
像没什么情绪的机器人。
容砚之眼睑泛着微微地红,跟受了极大委屈似的。
虞婳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而下一秒手腕就被抓紧。
大力揽入他的怀里。
这怎么一醒就要抱抱啊。
他是三岁小孩子吗?
哎……这以后她要是不在了,可就没人给他抱了。
容砚之后半夜做了那个梦,就一直没睡着。
他睡不着。
也不敢想没有虞婳的生活。
她消失了,消失的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他到处找,怎么也找不到。
一向自视清高,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的容砚之,第一次感到恐慌。
这种恐慌,缓和了好久也没缓和过来。
虞婳安抚着容砚之,拍拍他肩膀,又用手蹭了蹭他胸膛,歪头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
容砚之喉结稍稍滚了滚,垂下的眼帘轻轻颤动,半晌,出声道:“我没事。”
真没事吗……
虞婳感觉他现在很不对劲啊。
她眸光上下打量,像是要将容砚之看穿一个洞。
容砚之无奈一笑,黑眸闪了闪,道:“做了个噩梦。”
“梦到你真的突然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没找到。”
容砚之边说边搂紧虞婳,像是要将她揉进骨髓里。
虞婳身体僵住,感叹容砚之第六感也太准了。
又或许她昨日不应该对他说那些话,这样他就不会做这种梦了吧。
现在听他聊起这个话题,虞婳倒真有点心虚。
不过只是一会儿,她就恢复正常,“你也说了是做梦,我不是在这儿吗?走吧,一起去吃早餐。”
“……”
-
旅店大厅的某些爱在背地里蛐蛐的七大姑八大姨忍不住出声:
“这虞婳真不像样,抓着老公腻歪这么久。”
“谁说不是,虞婳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谈恋爱的地方吗?”
“砚之也不知道管教一下,任由虞婳这么折腾。”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嘴容砚之。
真敢把针对性的话语放到虞婳身上。
总而言之,他们这么多人等他们俩,到底让人不爽。
容墨切了一声,“别光顾着说我妈咪好吗?谁知道是不是我爹地赖着我妈咪不放?”
容妙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刚才我去喊他们吃饭,隐约听到了点内容,好像是堂哥缠着虞婳来着……一个男人,这么黏人,以后老婆肯定越来越不喜欢他。”
徐芷倾听完手指轻颤,还是有股酸涩感。
看来容砚之对虞婳是真的动情了。
经此之后,她不会再对容砚之抱有任何的念想。
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容墨和容妙一唱一和的,怼的那几个旁系亲戚也不敢再说什么。
纷纷哼了一声。
虞婳和容砚之一同下楼,发现一帮人在餐桌前等着她跟容砚之。
坦白说她不社恐的。
但是这么一大帮家伙视线全部聚焦在她脸上,多少有点不适应。
而容砚之观察力也很细微,察觉到虞婳的不适,就特意走在她前面的台阶,他个子修长,帮忙挡住了亲戚们的视线。
何璐拳头捏紧,刚想说话。
就听身旁容砚熙开口,“妈,我劝你闭上你的嘴,不要再多说一个字。”
何璐拧眉,瞪了眼容砚熙,恨铁不成钢。
容泽城也坐在她边上,附和着容砚熙,“是啊,待会儿气坏的又是你自己,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本就不该管。”
何璐冷笑,声音放小,也不敢太大声,只用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说白了,你们父子俩就是怕事,不敢得罪容砚之。”
半山环境不比家里,面包是冷的,很硬,听到何璐这话,容砚熙默默地咬着面包,面无表情。
仿佛不管何璐说出多么扎心的真相,他都不在意,都无所谓。
容砚之和虞婳一起走到餐桌前,原本板正而具有威严的容老爷子,脸色都稍稍缓和了些,声线温柔道:“下来了,你们俩休息如何?”
周遭寂静,方才还不停蛐蛐的这帮人,也都安静的不敢再出声。
典型的正主没来之前,讨论的那叫一个跳脱,正主来之后,连屁都不敢放。
容砚之没回话,拉开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对虞婳微微颔首,让她坐。
众人面面相觑。
这虞婳如今的面子,是愈发大了起来。
容砚之这讨好、照顾人的样子,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这要是搁以前,他们高地得看看太阳从哪边升起。
容砚熙静默地看着他们俩人之间的互动,觉得嘴里的面包越来越没滋没味,到最后甚至是苦涩的。
最终放下,独自推着轮椅离开餐桌,不想看这一幕。
何璐也不管容砚熙。
什么慈母,在这一刻也伪装不下去了。
以前还会内疚心疼这孩子,可现在发现他总是胳膊肘有意无意的往外拐。
显而易见的站在虞婳那头。
跟容砚熙相处这么多年,他又是她儿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