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自己的牺牲是徒劳吗？现在的她要如何回答柯林？
多萝西握着那张纸条，呆坐在床边想了很久，决定不做任何回复。她不想破坏那个男人对她的信任。
回顾自己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除了绘画，她从来都没有什么能抓住的东西，她有些伤感地想着。
而现在……或许她能抓住他的信任，或许他们能成为和睦相处的朋友，即使相爱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8章 十八信任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多萝西觉得异常轻松，仿佛把背了很久的沉重包袱从肩上放了下来一样。
她决定去花园——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那只猫了。它大概是自己在这座陌生的城堡里，唯一牵挂着的事物吧。
多萝西带着画具去了花园，惊讶地发现猫竟然在那里等着她。
但等她走近，它又藏了起来，似乎不想被她看见。等她画了一会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悄悄坐在自己身后了。
猫也会害羞吗？还是它不想打扰她，让她安静作画？又或者它只是不喜欢让人类触摸？
多萝西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把视线停留在它的脸上。它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露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龇牙咧嘴地对着她。
……我没想对你怎么样啊！
虽然仅仅是一只猫，它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很可爱，但多萝西还是赶紧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她可不想惹得它来抓挠自己。
但此时它却叫了一声，让多萝西也有些困惑了，它想要什么？是饿了，还是想找个玩伴？
不如……跟它说说话？
她倒是很想把自己关于柯林的决定告诉它。她想找个人倾诉，但是这些话，她不愿意对任何人类说出。
多萝西不想让格蕾丝夫人担心自己，甚至对未能阻止这场婚姻而内疚——虽然她认为这并不是养母的责任。
她到现在仍然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为此而后悔，也不想归咎于任何人。
安妮或许是个好的倾诉对象，但她很有可能会鼓励自己追求真爱，甚至去旁敲侧击地打听柯林的想法来帮助自己。多萝西也不想要这样。
而她也并没有与自己关系更加亲密的人类了。动物或许是更好的对象，虽然无法给她提供任何建议，但至少它们会绝对保守秘密，让自己可以完全卸下防备。
出乎多萝西意料的是，当她试探着开始向它讲述，它并没有向往常一样逃开、或者用任何方式表示它的厌恶。
她一边在调色盘上涂抹着，一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它说，或许是对自己说着，“我啊……感到很迷茫呢。”
不知道从哪说起，但一旦开了头，记忆就像河水那样奔流不停，多萝西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这只猫。
当然她很小心，先是仔细观察了花园的近处远处都没有仆人。
“……所以，我……希望我的丈夫没有误解我吧。可是，为什么我会这样在意他的感受呢？”
多萝西歪着头往后仰了一点，观察着她刚画上的一片花丛。
“虽然我和他，大概是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但我还是想要向他伸出友谊的手——猫咪，你说，他会不会也感到孤独呢？”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觉得自己很可笑，永生者即使孤独，也定然不是她这样年轻的人类可以理解的。
她放下画笔又看了一眼画布，“今天的画就这样吧，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很无聊的事，至少对猫来说是很无聊的吧。对了，我下次可以给你带一些肉！你肯定会喜欢的。”
没有猫会不喜欢肉的吧？但它只是用它惯常的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看了多萝西一眼，就又把头扭了回去。
多萝西已经习惯了它的这种态度，没有再说什么。
倾诉完自己压在心头的想法之后，她虽然觉得很轻松，但也有些担心甚至是后怕，万一被藏在树丛里的仆人偷听去了怎么办？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多萝西只能转移注意力在自己的画作和书本上，不去想可能的后果。
更何况即使被仆人听去，汇报给城堡的主人……他不是应该更信任自己吗？就是太尴尬了一点。
接下来一段时间，多萝西没有再跟柯林联系，只是他的身影，他宴会上离去的身影，仍然有时会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逐渐地，每当她在夜晚闭上眼睛，许多身影开始交织现身，让多萝西分不清是梦境或者仅仅是自己的想象。
先是柯林，然后是许多认不清面目的人，其间安妮和格蕾丝夫人也短暂出现，最后竟然变成了——那个男人！
她被他的出现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梦中从头到尾贯穿的，是那只猫。
它一直注视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同她并不存在于一个世界，而是它在看她的电影，或者在观察舞台上、橱窗中……她的经历。
多萝西双手交叠在被子上，心砰砰地跳着。这难道是什么预兆？或者自己下意识地渴望着、或者害怕着它观察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一封信送到了她的手上，是那个男人的署名。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小心。”
他怎么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偷听了自己和那只猫的谈话吗？自己要小心的是什么？
这最后一点，尤其让多萝西对他的“沟通问题”十分不满，她甚至忽略了偷听谈话可能性的严重问题。
当你不向人说明对方需要小心什么的时候，“小心”这句话就完全没有用处！
多萝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她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直接回复了一句，“我应该小心什么？”
她并没期待任何回答，不想她的丈夫竟然很快出现了。
此时的多萝西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或者是莽撞，竟然短暂地与他对视，她好奇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疲惫，或许还有几分……赞许？为什么呢？
多萝西没有再想下去，他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心柯林。”
这个答案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柯林？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他是否发现了什么？他对自己这样说，是信任还是……相反？
多萝西很快否定了后者，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信任，是随着他们逐渐熟悉而与日俱增的。
他为什么要面对面说出这句话，不用消息传递？自己应该按照他说的去做吗？柯林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他不是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吗？
无数疑问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但多萝西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问出任何一个。
还没等她想清楚，他又说，“你可以回去看看。”
多萝西发现自己回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第19章 十九 狼人
多萝西这才发现，自己开始在意他的想法，他的情绪。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仅仅是自己习惯了在意他人的感受吗？
没等她想明白，他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她，那视线让她无法分神去思考任何事情，几乎像是陷进去了一样。
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但多萝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好的。”
她把视线从他的目光收回，既然他主动提出，或许……就是希望自己去的意思。
但自己不是应该小心柯林吗？要“小心”最好的方式，难道不是完全不跟对方接触吗？
多萝西第一次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她尽力不让自己脸上显出表情，不想误导他，让他觉得自己有任何想法。
“你可以去。”他似乎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好的。”既然他这样说了……多萝西想，他的“沟通问题”确实是个不小的阻碍。
再次回到熟悉的家，她闭上眼深呼吸。安妮拉着她聊了很多，但一直没有说到柯林。
多萝西有些紧张，她想把话题引到这上面去，但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好奇心已经多于其他的感情了。
或者说，自从那个男人要她“小心柯林”之后，她的想法更多变成了“想要知道事情发展的后续”。
那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在左右她的想法？难道自己真的陷进去了？
当然不。多萝西很清楚，这样做对自己而言是愚蠢的，甚至危险的。
他太神秘、太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每日的行踪都是个谜。她这样心思单纯，若是先被他迷住了，怎么可能不败下阵来？
“……你在听吗？”安妮的声音和动作把多萝西拉回到现实中。
“哦，对不起，你是在说战争的事情……”她有些慌乱，脸上写满了歉意。
“唉……是的，而且从外面的消息来看，你的丈夫这段时间似乎也做了很多的事情。我想，是你在说服他吧？”
“我？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呀！”多萝西下意识地回答道。
当然她不想占有这个功劳，但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和她肯定没有关系，那……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也是他的秘密的一部分吗？
多萝西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安妮，直到对方带着一点复杂的神情提及那个名字。
“柯林最近好像没什么消息。”安妮压低声音说，“有人说他在准备接班，不过以他的年龄，即使是他那样的魔法天才，资历也不够吧。”
“那还不是要看他家族的意思？”多萝西耸了耸肩，这并不是她想象中会听到的消息。
“确实是这样。”安妮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什么呢？自己要如何对她解释，这段时间以来想法的变化？
尤其是……安妮大概连自己最初的想法都不完全清楚吧。
“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用我全部的精力去成为一个画家，其他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最后她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安妮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怜惜。“放心吧，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亲爱的。”
不算太意外地，柯林提出要见她。多萝西带着复杂的心情同意了。
虽然他没有任何“逾矩”的言辞或行动，但仅仅是主动见她、和她交谈，就是从前的她可望不可即的。
这些行为若是放在从前，或许自己会激动得不知所措吧，多萝西这样想着。
但如今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首过去，而且又有了那个男人的警告，她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这让多萝西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心不在焉，甚至柯林都看出来了。
“有什么忧愁的事情吗？请相信我能够帮助你。”他上身向前略微倾了一倾，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
所以他的态度转变，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化？
多萝西这样想着，脱口而出，“我在忧愁，是因为战争的阴云笼罩，我想你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事上帮助我吧？”
“我……当然在努力。”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疲惫。
他的声音仿佛又把多萝西带回了旧日的时光，那些曾经美好，但如今却越发模糊而显得不真实的回忆。
两种情绪交织之下，她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我要谢谢你。”
柯林有什么是需要她小心的呢？多萝西仍然不知道要去如何探究这个问题。
在回城堡的路上，她心不在焉地握着扫帚整理着思路，却遇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流，扫帚一歪摔了下去。
等多萝西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落叶上。
她瞬间吓坏了，出了什么大事吗？所幸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自己似乎并没有受伤。
“小姐，您……还好吗？”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少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多萝西几乎吓了一跳。
“我很好，谢谢你。”她下意识地回答，从落叶上坐了起来，捡起扫帚看了看，心一沉。
扫帚摔坏了，而且损坏非常严重。
从摔坏的部位来看，多萝西预计如果要自己用魔法修复，至少需要几天时间。而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少年与人类不同，头上有着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而他的身后……似乎还拖着一条长尾巴。
狼人。
无论是狼人还是别的什么生物……他看上去并没有恶意。那双眼睛如同多萝西见过最清澈的湖水，一眼能望到底。
或许自己能寻求他的帮助，等她修好扫帚回去，她就可以用钱或者其他的东西感谢他。
“你愿意帮助我吗？”她问。“我只是需要一个住处……很快的，只要几天，直到我修好扫帚为止。”
狼人少年点点头。“当然，小姐，您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或许……晚上的时候，一点点食物和水？”说完多萝西才想起来，狼人平时很可能都是吃生肉的……她可吃不惯。
她跟着少年来到了一栋小木屋，屋子里的东西很少，但很是干净整齐。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忍不住问道。
多萝西并不想让少年的族人发现自己，如果他们是一群对巫师不友好的狼人，自己就有麻烦了。
“我的兄弟们偶尔会邀请我一起去聚会，不过他们去远征了，或许还要一两个星期才会回来。”少年丝毫不遮掩地回答。
第20章 二十 少年
狼人少年给多萝西提供了木屋里的一个小房间，他说是客房。
为了保险起见，多萝西还是关上门在小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腿，确定除了几处微小的擦伤，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眼下最大的问题……当然就是扫帚了。
见下一不魔法的完成需要时间，多萝西主动提出帮他干活，少年本想拒绝，但她用魔法抢在了他前面。
两人边干活边交谈着，多萝西知道了对方叫罗伯特，有五个兄弟。
他每次提到兄弟的时候，表情都带着自豪，仿佛他们是全天下最强、对他最好的存在，她也带着礼貌的微笑听他讲他们的事迹。
“啊，对不起，我说这些和您完全无关的事情……小姐您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少年站了起来，一脸歉意。
“当然不会！”多萝西赶忙摆手。他帮助了自己，她当然应该对他展现最大程度的友善。
更何况……他讲到兄弟的时候，她想到，若是自己也有个像他这样的弟弟就好了。
格蕾丝夫人似乎并未想过领养第二个孩子，大概是因为她的精力都放在外交事业上的缘故。
当少年问她的名字，多萝西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是被领养的。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他无意中对同伴说漏嘴，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都可能招来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