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很难,除了咱们师父和槐江神女,你还知道有别的飞升了的人或是妖吗?”
舟雨摇头,她只是觉得飞升后就不会死了,所以希望解千言早日飞升。
解千言好笑地戳戳她额头:“那不就得了,一天天的自己不好好修炼,还关心我什么时候能飞升,你怕不是太华山的狐狸,而是妄思海的狐狸吧,净会瞎操心。”
舟雨老气横秋地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恹恹地趴在桌上,盘算着上哪儿认识鸡妖去。
解千言哪里猜得出她这弯弯绕的心思,还以为是连番变故吓到她了,又好声好气地安慰道:“别害怕,以槐江神女的能耐,若只是想要我们的性命,那直接动手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现在试炼任务确实出了问题,但总有办法出去的。你别忘了,蛋蛋应该也在秘境中,师父好歹也是飞升成神的高人,不会比槐江神女差到哪儿去,总不会真的看着我们丧命的。”
他甚至隐隐觉得,之所以会出现这些变故,说不定跟师父有关系,迦昙大师性格虽然差劲了些,但绝不会是草菅人命的恶徒,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
舟雨却没怎么被安慰到,方才解千言失控时,她怎么都唤不来师父,对他很失望,觉得这老秃驴极不靠谱,但又不想戳破师兄的幻想,只好挤出个笑容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点都没在怕的。
师兄妹二人聊了这大半天,基本是在鸡同鸭讲,但心情莫名都好了不少,恰好发传单的三人也回来了,大老远就听到程醋王在说酸话。
“锦年,你就不能在我肩膀上站一会儿吗?为什么只跟萧公子一起走啊,我曾经也是你的公子,不要厚此薄彼呀!”
“我看你是想打架!”
“锦年姐姐,算了算了,程道友生病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萧公子,你也不对,为什么叫锦年姐姐,叫我程道友?我们关系这么生疏的吗?”
“程泽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都少说两句吧……”
“不行,每个人要说一样多,来锦年,该你了,你少了两句!”
“小子你找打!”
解千言起身打开房门,还没开口说话,程醋王抢先开口:“解千言,我们一人发了一百份传单出去,已经有不少人聚在城主府外面了。”
解千言点点头,夸他:“嗯,做得很好。”
被夸了的程醋王简直开心到快要飞起,结果解千言夸了一句就将他抛在脑后,径直去找景惜时了。
*
几人一起出来时,城主府门前的大街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拿着巴掌大小的传单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邪祟又打进来了吗?”
“那完了,城主还在闭关,少城主能顶事吗?”
“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吧,什么妖日凌空、止息城亡,假得很。”
“可是,可是太阳的位置真没变过……”
“呵呵呵,是吗……”
舟雨被这人山人海的阵仗吓到,忍不住往门内缩了缩,解千言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没事,你让他们安静下来,后面的事情就让景道友来说。”
舟雨点点头,鼓起勇气站到城主府大门正中,以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到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清楚,她说:“各位道友!大家都是来参加祭神节的,可知如今试炼任务有异常——”
舟雨说出“各位道友”时,吵吵嚷嚷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但她刚说到“有异常”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盖过她的声音,地面瞬间震颤起来,一道足有几十丈高的巨浪从城外扑来,以灭杀万物的凌厉姿态,将整座止息城淹没。
变故发生的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
“舟雨,舟雨?快醒醒!”
舟雨被人拍着脸颊唤醒,但却不想睁眼,恍恍惚惚中,听到耳边传来市井小贩的叫卖声、骡马蹄子踏过石板路的哒哒声、孩童的嬉闹声,狗吠猫叫不绝,空气中也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是包子面条煎饼混合着马粪和雨后青石板的味儿。
脸蛋忽然被人掐了一下,那个熟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笨蛋,快别睡了!”
被强行唤醒的舟雨烦躁地挥开那只讨厌的手,一睁眼,就被一片黑乎乎的绒毛晃得眼晕。
这是啥玩意儿?她头昏脑涨,飘忽的眼神跟着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晃荡,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嗯,有点扎手。
然后手背就挨了一巴掌,那个一直在唤她的熟悉声音气急败坏道:“你乱摸什么?!”
摸什么?这是什么?她有点搞不懂,然后被人拎着后领仰起了头,那人继续骂道:“好好看看我是谁?你是个姑娘家,天天胡说八道就算了,现在还敢上手了是吧?”
舟雨的脑子里都是浆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喃喃道:“你、你骂人的口气像我师兄,但长得实在奇怪了点……”
“哈,什么叫像你师兄,我就是你师兄!叫你不好好修炼——”
舟雨震惊地打断他:“师兄??你怎么变成个黑熊精了?”
这个自称解千言的人,穿着一身超低领粉色软绸纱衣,露出一大片黑乎乎的带毛胸口,浑身上下又不正经又邪乎,简直能辣瞎人的眼睛。
舟雨自我催眠般的喃喃道:“你这黑熊精肯定不是我师兄,我师兄的胸肌摸起来又弹又滑,呃,我怎么知道这事的呢?哎呀反正你不是我师兄……”
解千言被气得脑袋顶差点冒烟,扯了扯身上这件破衣服,怒喝道:“我不是你师兄还能是谁?!你昨天拆了我一条剑穗给萧公子做逗虎棒,前天在我茶杯里放了条青虫,大前天……”
“哎呀师兄,你还真是我师兄啊!我们这是在哪儿?槐江山秘境吗?其他人呢?”
解千言白了她一眼,将一枚玉佩递过来,示意她拿着,又道:“这里是止息城,其他人暂时不知道,你先看看自己的身份信息。”
舟雨接过这枚浅碧色的玉佩,只见一只绿豆大小的小鱼在玉佩中缓缓游动,它拖着一条红色的细线,已经在玉佩上绕了三个完整的圆圈。
第37章 .警钟响起
看完了身份信息和任务简介, 二人从窗户的夹缝中找到了变成八哥的锦年,替她赎了身,又跟着玉佩的指引, 一路来到西边街口的武大郎煎饼摊。
“武大郎”正拉着一个年轻小伙不放,委屈巴巴地抱怨道:“你从我摊子面前路过两次了,第一次买了左边的冰糖葫芦,第二次买了右边的糖炒栗子, 就是不买我的煎饼, 你什么意思?”
小伙一副见鬼了的神情, 怒喝道:“我就喜欢吃甜的, 不爱吃咸的,不行吗?再说你这煎饼都糊了,怎么好意思出来卖的?”
“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甜的要吃, 咸的也要吃啊, 光吃点心不吃主食的话,你让煎饼米饭馒头怎么想?”
“你有病啊!”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解千言示意舟雨赶紧出面震慑一下,别让他们真打起来,“武大郎”应该是他们的同伴。
舟雨摆出了少城主的架势,喝道:“哎哎哎, 干什么呢,大街上不准打架啊!”
爱吃甜的小伙见来人是少城主, 讪讪地放下了拳头,瞪了脑子有病的“武大郎”一眼, 飞快离开了现场。
舟雨上前拍拍“武大郎”的肩膀, 确认是同伴,将人上下打量了两遍, 有些不确定地道:“程泽?你这么快就变身了?”
她抬头看看天,太阳正挂在头顶,应当是午时。
这“武大郎”正是程醋王,他喜笑颜开地拉着舟雨去自己的煎饼摊子,又招呼后面的解千言:“这是谁呀?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个黑熊精同伴?”
解千言气结,他恨黑熊精!
舟雨小声提醒他:“这是我师兄,快别提黑熊精了,他会生气的!”
“哦,解千言呀,来来来,我给你们摊煎饼,我手艺可好了!”
实在拒绝不了这位新鲜出炉的“程大郎”的热情,舟雨和解千言一人得了一个黑乎乎的煎饼,连锦年都被强行塞了一个迷你煎饼叼着。
确认了程醋王的位置,又再三叮嘱他低调行事,不要跟人起冲突后,师兄妹二人带着锦年,继续去找萧喇琥和景惜时。
从武二郎手中救下被打扮成老虎的大黄狗萧喇琥,跟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景惜时接上了头,再商量好各自的分工,景惜时和程醋王留在城里打探情况,解千言带着舟雨、锦年和萧喇琥,出发去城郊别院取洗秽泉水。
解千言换了件城主府小厮的衣服,将一身浓密的体毛遮挡起来,终于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舟雨笑他:“师兄难道不喜欢毛绒绒吗?”
解千言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喜欢毛绒绒的小猫小狗,尤其喜欢毛绒绒的狐狸,但不喜欢毛绒绒的人。”
听到“尤其喜欢毛绒绒的狐狸”,舟雨开心得嘴角咧得老高,反倒安慰起他:“你身上的毛最多五天就能消除了,师兄别太担心啦。”
“唉,还要等五天……”
解千言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这话,转念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舟雨知道最多五天就消除了,他自己竟然也毫不怀疑?
太阳穴传来隐隐的疼痛,逼得他不敢再深想。
“走吧,我们尽快将洗秽泉水取回来。”
恰在此时,一道悠长沉厚的钟声在止息城上空响起,飘飘荡荡传到城中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下步子,驻足仰首,呆呆望着头顶天空。
钟声渐渐沉寂,众人都如梦初醒般,晃晃脑袋,继续做先前的事情,也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这神秘的钟声。
止息城重新忙碌热闹起来,萧喇琥脑门上顶着锦年,继续往城外去,走了几步却发现解千言和舟雨没跟上,疑惑地回头去找,发现这两人竟还定在原地。
“你们在看什么?不走了吗?”
舟雨捂住额头,喃喃道:“那是师父,是师父对吗?”
解千言没有说话,他脑袋里嗡嗡的,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但那声音忽远忽近,怎么也听不清楚,那感觉很熟悉,舟雨说是师父,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锦年跳到舟雨肩头,伸爪挠了挠她的头发,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吓傻了吗?还要不要去取泉水啊?”
舟雨有些无措地抓住解千言的衣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解千言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对锦年和萧喇琥道:“没事了,走吧。”
萧喇琥和锦年两个没心没肺的,乐颠颠跑在前面,舟雨忧心忡忡地小声跟解千言说悄悄话:“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就好像,好像呃,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有时候自动就会跳出某些念头来,还有刚才的钟声……”
解千言点头,轻声道:“嗯,这个秘境很古怪,小心点,跟紧我。”
舟雨点头如捣蒜,紧紧抓着解千言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着,恨不得变回狐狸缠他脖子上。
他们出了城,来到别院外,又遇到古怪的赶集村民,解千言改了敛息符,试探出这些人有问题,取泉水时遭到他们阻拦,但这些人修为平平,被解千言和别院的卫兵一起拦下,最终他们顺利取到了泉水,也不多耽搁,马不停蹄又赶回城去。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但解千言和舟雨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刚进了城门,神秘的钟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钟声更近了,仿佛就在他们耳边敲响,震得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蹲下身,惶惶不安左顾右盼。
解千言和舟雨这次终于听清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说什么。
“去护城河底!快!”
解千言来不及多想,对萧喇琥跟锦年道:“你们去找景道友,带他去护城河边,若有变故立刻跳下去。”
萧喇琥跟锦年二脸懵逼,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没开口,就见那师兄妹二人已经如闪电般冲向西市,应该是去找程醋王了。
锦年虽然是只莽鸟,但向来行动力极强,大喝一声“公子快走”,鸟已经冲了出去。
程醋王的煎饼事业刚有了起色,已经成功摊出三个不糊的煎饼了,结果被解千言和舟雨两人拉起就要走,他十分不舍:“最后一个,就煎最后一个,这小姑娘没买糖葫芦和炒栗子,只买了我的煎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