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妮子够不着,气的冲她吐口水。
温颂只是轻轻扫了二人一眼,便失了兴趣,抬腿向着马车走去。
秦妮子急眼,“你站住!你站住!死丫头,要不是我们,你早就饿死了,你就是个丧门星,克爹克娘克我们,怎么他们死了不带走你!”
“呜呜~我温大载真是倒大霉,有你这么个外甥女姐啊~姐!你在天有灵,降雷劈死这个白眼狼吧!”
第119章 我等你回来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娘,温颂止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平静的可怕,温大载有些闪躲,随即反应过来,“你还敢瞪我?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丫头片子!”
秦妮子接过话茬,继续辱骂着,“真是缺管少教,也不知道你娘怎么教的你。”
温颂不理会旁人,直直盯着温大载,“你还有脸提我娘?”
温大载心虚,没刚刚图一时口快的气势。
秦妮子倒像是受不了被无视,一个劲儿在旁蹦Q,“怎么不敢?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要不是我们给你住处,给你吃穿,你早就饿死了。”
想起小时听话的温颂,温大载满腹委屈,“我们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温颂被他的无耻逗笑,“你们做没做过亏心事,有人记得,骗人还把自己骗进去了,可笑。”
秦妮子气歪了嘴,“你还笑,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小心雷公劈死你!”
温颂一直盯着温大载,任由一旁秦妮子叫嚣,“没良心该遭天谴的合该是你们二人。”
“尤其是你!”
温大载被她指的缩了下脖子。
温颂继续说,“我娘为何会年纪轻轻就病逝?就是因为你!你才是丧门星,为了给你留口吃的,我娘总是吃不饱,你倒是吃的多,可到头来长这么个赖样,真是还不如给了猪吃。”
温大载还想反驳,却拜服在温颂的气势下,不敢言语。
“我娘的遗物,在我第一天到你们家时,就被你二人搜刮去,连她去世都未露面,你还敢在青天白日对她唯一的女儿说待她不薄?!”
“怎么不薄?”
温颂冷笑一声,“是没让她天不亮就起床烧火煮饭?没让她给你们倒夜壶?还是没让她砍柴挑水喂鸡鸭?还是没用烧火棍抽打?每顿吃不上一口窝头?”
“还是没有把她卖给人牙子,怕跑回来,特意找了最远的,带去扬州做瘦马?”
细数当年种种,这个不薄在哪里?
秦妮子没觉错,反而把头扭向一旁,很是不屑。
温大载反驳,“你如今过成这样,都得感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卖你,你哪能过上这好日子。”
“你终于说了实话。”
温颂恶心透了他之前的装腔作势。
明明和秦妮子是一路人,却偏偏装作对自己有愧疚,一张老脸上整天挂着为难,不舍,愧疚。
自己看的恶心。
温大载被拆穿面具,脸上有一丝难堪。
温颂笑了,“这好日子不是也给你了吗?你那天哭什么?嗯?”
温大载愣了愣,看着对方戏谑的神情,顿时瞳孔瞪大,一瞬间便想起红帐中大肉球
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呕~”
他吐了,吐的昏天黑地。
秦妮子同样红了眼,看了看温大载,又想扑过去打温颂,却被脚链绊倒,摔了个结实。
一直在不远处的押兵用棍子抽了他一下,“干什么?恶心不恶心!”
温大载一个踉跄,摔在了秦妮子身上,泥土污渍蹭了一身。
温颂掩鼻后退几步。
看吧,棍子落不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走了走了。”
押送的官兵用棍子推着二人。
温颂已经对他们无话可说,转身回了马车。
二人被官兵抽打着前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哀嚎。
他们要徒步走回老家,然后再关进当地监牢,执行完刑期才会出狱。
这一路就够二人吃一壶的,待回到家乡,有的是丢人现眼。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颂才等到狱卒通知她进门的消息。
温颂看到孤零零站在狱中的人,四周阴暗,没有一丝阳光,只有无尽的潮味。
她脚步顿了一下,眼眶湿润,装作若无其事的假象也支撑不下去。
看到她,沈明奕灰暗的瞳孔缩紧,上前两步,却止步在牢门前。
温颂快步靠近,两人隔着牢栏互相端详。
温颂仔细的看着他,“你怎么样?”
沈明奕疲惫的眉眼,染上笑意,“一切都好。”
“家中”
温颂欲言又止。
想说些什么宽慰他的心,可最近沈府全是坏事,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告诉给他,也是徒增烦恼。
沈明奕拉起她的手,“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是陈述,不是疑问。
“有,吃的好睡的好。”
温颂眼也不眨的说着谎。
沈明奕看着她消瘦的身体,“小骗子。”
“你也是。”
温颂想到他离去时对自己的保证,嗓子有些发干,“你说让我等你回来的。”
沈明奕认错态度很真诚,“对不起,是我的错。”
温颂嘴角扬起,很快又放下,“家中不太好,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听闻家中之事,沈明奕神情未见波动,他反而看向温颂问着,“如果没有我,你自己会怎么办?”
“……”温颂愕然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奕忍着心中的干涩,“如果没有我,你也会活的很好,对吗?”
话虽如此,可他脸上的表情却难看的很。
“对。”温颂大胆点头,“我会去到一个山清水秀,人风淳朴的地方,拿着你给我的银子,招个俊俏小郎君,生一堆娃娃”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说不下去。
沈明奕难掩嫉妒之色,僵硬的扬起嘴角,“那你就只想想好了。”
“本想放你离开的,但是一想到你说的那些画面,我就恨不得把你关进晖园,一刻也不能外出。”
他脸上表情夸张。
温颂弯起嘴角,心中忍不住腹诽,所以就在她准备离开那日,表面大度,背后偷偷锁了房门?
瞧她眼泪收住,沈明奕嘴角扬了扬,话锋一转,“那我让随风送你离开?”
温颂愣了一瞬,随即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
“你想好了,现在要是放我离开,你给我的银子,我可不退。”
如果是之前,自己可以痛快的转身离开,可现在沈明奕让走,自己偏不走。
她神情认真,沈明奕重新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不舍的捏了又捏。
“好好吃饭,好不容易有点肉,一不嘱咐过不了两日,便又和小时候一样,干巴的像根野山参。”
野山参,很新奇的形容,却异常贴合。
温颂好奇的抬头,“你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
沈明奕笑笑,就是不告诉她。
温颂心里发慌,“你一定能平安出来的。”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沈明奕看着她,难掩心中的悲伤。
进来容易,出去难。
时间到,狱卒开始催促她离开。
温颂本想塞银子多留会儿,却被沈明奕打断。
他说,“回去吧。”
温颂一步三回头,眼含期待,“我等你出来。”
她期待着他的回复。
沈明奕却未回答,只是对她笑笑,“照顾好自己。”
那抹笑很虚无苦涩,温颂不由地停住脚步。
她感觉到他有未言之语和无可奈何。
沈明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120章 真的死了
温颂回程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沈明奕最后的笑。
联想最近发生的事,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忧愁之下,小腹不受控制的坠痛起来。
回到沈府,温颂的眼皮和心脏同频一直在跳。
不像是好预兆。
回来不久,沈明奕死亡的消息突然传回。
温颂拽住春夏,反应很是强烈,“不可能!你听清楚没有!”
春夏涨红着脸,泪如雨下般点头,她也不想是真的。
温颂怔了许久,突然笑了一下,“不可能,我刚还见了他,他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你在骗我对不对?还是我在做噩梦?是的是的最近没睡好,脑袋一时发蒙是有可能的,幻听也是有可能的。”
春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拉住她,“姑娘,是真的老爷已经去牢里了,牢房倒塌正巧砸到三爷身上。”
温颂身子不受控制的打颤,向外刚走两步,就没了知觉。
迷糊间,只听到春夏惊呼的叫喊。
不知过了多久,温颂再次睁开眼睛,只看到一脸担忧的春夏。
“姑娘?”
温颂看了看周围,屋内已经点上烛台,外面也是黄昏。
她眨眨眼,咧开嘴说着,“刚做了个噩梦”
真是吓死人的噩梦。
春夏不敢直视她,低下头给她掖着被角,只是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流出,滴落在床边。
温颂顿住,张张嘴,突然失了声。
春夏的眼泪也越流越多,最后忍不住,直接跪下,低声哭泣起来。
温颂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干哑的询问,“是真的?”
春夏沉痛的点头。
温颂下意识起身,突然小腹的坠疼让她又摔了回去,双腿之间还涌出热流。
“姑娘别动太医说您需要好好修养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娘”
春夏内疚的抽打着自己,力气很大,白皙的脸庞印上很明显的红印。
“哭什么?”
温颂拉住她,不就是月事吗?
春夏不敢动作怕抻到她,低着头轻声说着,“太医说是小产”
“说姑娘这几日忧思过重,睡眠不安,小主子月份小,没保住”
温颂双眼失焦,胸膛里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捏紧。
许久,她动动干裂的嘴唇,问道,“他呢?”
知道问的是谁,春夏抽泣着说,“灵柩在前院”
灵柩?
温颂喃喃着,真是不想听的两个字。
不顾春夏的劝阻,她坚持起床,刚走到前院,便看见四周挂满的白绸,还有随风飘扬的白幡,周遭哭声此起彼伏。
温颂愣住,双腿仿佛灌铅,傻傻的站在原地,迎接着周围奴仆同情或不忍的目光。
春夏小跑跟来,为她搭上孝袍。
温颂和戏里的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眼睛直直看着正厅的一架棺椁。
周围除了沈家奴仆并未有其他来客吊唁,异常冷清。
沈国公又老了许多,一身衣袍变的空荡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从背影中就能透出。
沈云飞因为伤口,趴在蒲团上,麻木的往火盆里放着烧纸。
冷峻的面孔被火光照的诡秘异常,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悲无喜。
接连几日的打击,当初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槁木死灰。
沈国公先看到温颂,他撑着腿艰难起身,“好孩子,沈家对不住你”
温颂心口一哽,赶忙摇头,眼泪却先一步流出,“我才去见了他的,怎么会?”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
沈国公眼中晦暗不明,摇摇头,身子突然一个趔趄,小厮见状赶忙上前。
温颂自己身子也不好,刚想扶他,却先软了一瞬,幸好春夏在身旁,牢牢的抱住她。
沈国公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温颂的肚子,顿时,一直强忍的痛苦哀嚎从嗓中迸发,“我的儿,我的孙儿~”
听到他凄惨的声音,周遭无一人不掩面哭泣。
沈家三爷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
沈国公突然一口淤血喷涌而出,吓坏了在场众人,纷纷招呼着请太医,并扶他回房休息。
周围的嘈杂,沈云飞像是没察觉,就那样静静的烧着纸钱,不发一言,就连眼神都未晃动片刻。
只是听着沈国公的声音,脸色越发苍白,他看向温颂的肚子,眸中情绪复杂,突然晕了过去。
众人又抬他回房,刹那间,整个唁厅只剩温颂,春夏,还有几个预防她出事的丫鬟婆子。
温颂目光直直的看着棺椁,出声,“你们下去吧。”
春夏担忧的看着她,“姑娘”
“下去。”
温颂加重语气,一张苍白的小脸看不出情绪。
春夏犹豫不决,片刻后,带着所有奴仆离开,不过怕她出事,也没有走的太远。
其中一个大丫鬟叹息一声,“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沈家这是遭什么罪了?前几天还好好的,如今病的病,伤了伤,死的死”
“可怜我们三爷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
说着,还有人抹了抹泪。
“三爷还未娶亲,房里只有温姑娘,她肚里的孩子,还没留住”
说起又是悲伤又是唏嘘。
一个婆子唉声叹气的说着,“府中如今一个主事的都没有,大夫人靠人参吊着气,老爷马上就要离开上京,二爷被扒了官服成白丁,如今也有伤口,一时振作不起来,三爷唉,如今只有大爷一人,还远在边疆,不能随意回京。”
“沈府可怎么办啊我们这些奴仆又何去何从啊”
众人聚在一起唉声叹气。
春夏并未参与讨论,离的几人远远的,一双眼睛只看着温颂,担忧她的身子。
待众人离去,空旷的房间更显寂静,漆黑的棺椁被火光映照的昏黄。
明明是暖光,温颂看着却格外寒冷。
招魂幡此刻飞舞起来,温颂有了行动,她忍着小腹的抽痛上前。
棺材盖还未钉牢。
温颂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没有丝毫害怕,踩着架子俯身看去。
上午还同她说话的人,就这样毫无声息的躺在里面,脸上盖着白巾,只看身形确实很像他。
温颂看了许久,突然壮起胆子,掀开他的面巾,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温颂紧紧攥着棺板,即使心里有准备,也不免被吓到。
怎么会把脸砸成这样?如果不说是沈明奕,谁也不会知道。
温颂心里打起鼓,她伸出手掀开他的衣服,露出胸膛,仔仔细细打量一个遍。
到了下身部分,温颂的手停住,最后还是一鼓作气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