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见秋月好说话,也高兴起来,愉快地道:“姑娘别叫小哥了,叫我名字就好,听着怪别扭的,你从前也没这么叫我。”
秋月礼尚往来:“那你也直呼我名字就好。”
剑影脆脆地应了一声:“好嘞。你要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随时跟我说,我和刀意天天跟着公子出门,都是顺手的事儿。”
秋月接受这份好意,然后趁机打听:“你们天天出门都去做什么呀?听说公子最爱出城跑马。但天天跑马,不腻吗?”
“我不是要打探公子的行踪,就是好奇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剑影哥哥如果觉得可以说,就说一些让我长长见识,若是不好说也不必为难。”
剑影听着这些话却觉得,她一定就是故意打探公子的事情,想要投其所好,后面的解释就是所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虽然觉得秋月的掩饰稍显拙劣,但他也不拆穿,捡着府里都知道的事情说了几件:“也就是跑跑马,打打猎,偶尔和其他府里的公子们聚聚。”
“现在这个季节,好多动物都在生崽,不太好打猎,公子就喜欢去城外的玉清观,找王真人切磋功夫。”
他想到什么,好笑地说:“王真人现在看到公子就烦,但又舍不得公子给的香油钱,不想得罪公子。就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老胳膊老腿打不动了,要安心教一个徒弟出来,让徒弟和公子打,所以公子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在教导小道士……”
秋月想,还真是公子哥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有些疑惑道:“公子就这么一直玩儿着,国公爷也同意吗?”
“我记得小时候,国公爷为了逼公子读书,可是下了好大的力气。如今公子武艺高强,才学……才学自是也不差的,国公爷就不想公子去谋个一官半职的?”
剑影说道:“悖怎么不想,可是公子不愿意啊!公子最讨厌官场的弯弯绕绕了。”
“若不是等着太子妃的册封大礼,公子连京城都不想待着,早就出去了。还是外面有意思,有很多京城没有的新奇事儿和有意思的人。”
看得出来,不仅是公子不喜欢京城,他这个公子的小厮也是不喜欢京城的。
秋月心想:不愧是主仆,性情相投才能聚到一起!
她从剑影的话里听出了一个信息,看来陈兰音的婚礼之后,贺知昭又要出去了。
这和原文的剧情走向一致,原文中贺知昭就是在陈兰音大婚之后出京的。
然后机缘巧合碰上了誉亲王谋逆造反,毅然投军,在镇压反叛的征战中屡建奇功,活捉誉亲王,被封为镇南威武大将军。
在七皇子一派逼宫夺权之时,他的镇南军对太子一派的胜利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可以说他一生的经历,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帮助陈兰音这个女主登上皇后之位。
是一个默默守护者的角色。
他一生有没有娶妻?
原文没有交代。
他那么喜欢自由,讨厌官场,最后是当了一辈子的将军,还是挂印而去,三度重游江湖?
不得而知。
在宫变的大戏落幕之后,他在原文中就没有再出场了。
秋月和系统感叹:“他的戏份不多啊!作为男二,他的戏份还没有七皇子这个反派多呢!”
系统道:“他是男二,是因为他是女主最重要的爱慕者之一。虽然戏份没有七皇子多,但他每次出场都挺重要的。七皇子虽然出现得多,但是更像女二陆婧瑶的背景板,高光都是陆婧瑶的。”
趁着剑影小哥哥谈兴正浓,秋月问了很多想知道的事情,虽然有些出格,但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个好奇了很久的事情。
“那公子会去游湖,坐花船吗?”
剑影回道:“当然会了,勇盛侯府的小公子最喜欢安排这样的地方了。只要是他的主场,十次有五次在花船,剩下的五次在青楼……”
说到这儿,剑影突然察觉,和姑娘家谈论花船青楼什么的,好像不太好。他立刻停下了侃侃而谈,有些讪讪的。
秋月却不在意,很感兴趣地问道:“那是花船娘子最好看?还是青楼头牌娘子最*好看?有青楼,那有南风馆之类的吗?”
剑影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在她问出南风馆之后,下巴都快惊掉了,火烧屁股似的站了起来,扔下一句:“啊呀!都这么晚了!我该去给公子回话了。”
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秋月啧啧两声,看来是有了。
就是不知道贺知昭去没去过,据说古代的很多世家公子哥儿都是男女不忌的,贾宝玉就是一个例子。
系统疑惑:“这个问题对任务有帮助吗?都把剑影吓跑了。”
秋月当然不会承认这和任务没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糊弄道:“多了解这个世界的设定,了解贺知昭的行事和爱好,总是有助于我们的行动的。”
然后暗暗地想,要是出府的时候,能来一场女扮男装逛青楼就好了,这可是古装剧中很多女主出门的必选项。
剑影回去之后,才觉得自己落荒而逃的行为,才是真正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悔恨不已。
他心虚什么呢?秋月问这些,明显是想打探公子在外面有没有相好的青楼女子。
至于为什么要打探?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该心虚的是秋月啊!
贺知昭见他的奇奇怪怪的,不解道:“你在那摇头晃脑的干嘛呢?牌子送到了吗?”
剑影答道:“小的亲手送到秋月手中了。”
贺知昭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剑影神神秘秘地道:“秋月问了我些事儿。”
一副你快问我什么事儿的表情。
贺知昭奇道:“问就问了,你怪模怪样的做什么?”
剑影小声道:“秋月问了好些公子的事呢!”
贺知昭眉梢微动:“哦,她都问什么了?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剑影道:“小的哪能啊!都是一些府里都知道的事情。”
然后就把他和秋月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
他对他们家公子可是从来都知无不言的。
贺知昭听到花船青楼的时候,已经开始眉毛打结了,待听到南风馆三个字,差点被呛到。
他惊讶地道:“她一个内宅丫鬟,从哪儿知道那么多奇怪的东西的?”
剑影提醒他:“公子您忘啦?表姑娘以前,最喜欢带着秋月几个偷溜出府了,这还是您带的头呢!”
贺知昭一想还真是,但他也不会跟她们说这些事啊!更不会带她们去那样的地方!
一定是那个太子殿下,真是枉为一国储君!伤风败俗,败类!
贺知昭对情敌自带有色眼镜,但他实在是冤枉太子了。
什么南风馆之类的,太子别说说给陈兰音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可是端方君子,自小接受的都是圣人教育,根本不会出入这样的地方!
无辜的太子殿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莫名扣了一口大锅。仅仅因为秋月的一时好奇。
但是秋月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很快就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代价。
她被贺知昭传过去训话了。
这还是贺知昭第一次对她训话,语气极其冷厉,态度极其严肃。
无非就是,青楼花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家家的不要好奇这样的地方。
而“南风馆”三个字,他都不太说得出口,支吾了一下就过去了。重点放在了警告的措辞上,让她不要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去看一眼。
倒是没有说什么男女有别,男的能去,女的不能去的话。
秋月在下面乖乖听训,一边应着:“对对对,公子说得都对。”
一边心里吐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做主子的能去,她只是问一句,就招来这么一通教育。
还有那个剑影,以后不能和他打听消息了,简直就是个传声筒。
贺知昭看着秋月的反应,和自己小时候听父亲训诫时候的反应可谓是一模一样,他都气笑了,糊弄谁呢!
他问道:“你是不是不服气?觉得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秋月:“……”可怕!这人会读心术!
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真诚又服气?在线等,急。
第16章 敷衍与卖惨,赞赏与不赞赏
秋月觉得如果她继续回答“没有没有,奴婢没有这么想,公子说得都对!”
那就是在明晃晃地昭示:我就是不服,但我不说,我把领导当傻子糊弄!
所以她只好尽量显得真诚地说:“奴婢没有这么想,但奴婢确实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这些东西既然存在,就不是忌讳,就是可以谈论的话题。况且,我也不会跟大喇叭似的到处问人,就是和剑影叨咕几句。”
她在心里补充:是剑影像个大喇叭似的,又传到了你这里。
而且你怎么那么闲呢!就这么点事儿,还要把她叫过来教育一通!果然男人不能没有事业,太闲了就会抓着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放!
国公爷就应该给你找个活做!
不,一个哪够!最好十个八个!
贺知昭当然不是因为太闲,所以没事找事。他是怕如果自己不敲打几句,这丫头真会忍不住好奇,跑去看看到底哪家花魁娘子最漂亮!
她不仅有这个钱,有这个胆子,还刚拿了出府的牌子,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就差一阵东风了。
而这东风就是她自己的好奇心,想什么时候吹就什么时候吹。
他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确实不是什么不能谈论的忌讳。我甚至觉得既然存在,那么自然人人都能去,男子可以去,那女子也就能去,主子可以去,下人当然也能去。”
“但是世人不这么想。世道对女子多苛责,对贱籍多禁阻,你两者皆占,一言一行稍越雷池,就会引来数不尽的恶言和轻视。你真的不在意吗?”
他好言相劝,秋月也坦诚以对:“我不在意恶言和轻视本身,但是确实会在意恶言和轻视带来的不便。所以,我也是有分寸的,剑影是可信之人,我才会和他说这些的。”
她说得奇奇怪怪的,一会儿在意,一会儿不在意,但是贺知昭觉得自己居然听懂了她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可以说可以做,只要不让别人抓到小辫子就好了嘛!
他有些意外,知道她胆子大,但没想到这么大。而且这都不仅仅是胆量的事情了,而是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不为外界所固化。
这太难得了,尤其是在一个丫鬟身上。丫鬟们从小就被灌输生来低贱、没有自主权利、是主人的所有物这样的思想,更何况还有各种针对女子的世俗规范――三从四德、男尊女卑、贞洁、柔顺等等。这些束缚的思想是伴随着她们成长的,已经成为了她们内心秩序的一部分,很难剥离,很难冲破。
就像今天的这件事情,放在玉书她们身上,甚至放在国公府的姑娘们身上,谈论青楼花船等字眼被人发现然后训斥了,她们会感到羞愤欲死,简直没脸见人了。
不,都不用被人发现,她们根本不允许自己去谈论这样出格的事情。长期的规训之下,她们的心里生出了一副枷锁,一旦认为自己的行为出格,都不用他人来管束,自己心里的那副枷锁就会牢牢地锁住她们。
秋月的意思是,她会害怕出格的行为引来外界的惩罚,但是她的心里没有自我折磨的枷锁。
她的**虽然被种种规则捆绑着,但是她的灵魂是自由的。
而很多女子,是身心都被捆死了的。所以一旦失去“清白”,即使没有人知道,她们自己的贞洁观都能杀死自己。而这种“不清白”“不干净”并不是真正实际意义上的不清白,不干净了,只是男权社会为了掌控她们而编造的谎言而已。
贺知昭在秋月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超脱世俗的精神,这种精神在世人看来或许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他喜欢这样的精神。
所有的兄弟姐妹里,他和陈兰音最合得来,就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离经叛道的劲儿。
如今,他在秋月的身上也看到了这样一股劲。
如果秋月知道贺知昭心里此刻的想法,她一定会惭愧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评价。
她并没有什么超脱世俗的精神,她不过是超越了贺知昭他们所处的时代,而这种超越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高的智慧,仅仅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时间跨越罢了。
如果这里的女子和她一样成长在现代文明社会,接受过自由平等的思想,经历过女权理论的洗礼,那么她们人人都能拥有这样的精神。
真正智慧的人是贺知昭,是陈兰音,他们才是超脱了时代束缚的人。
世俗秩序告诉他们成功的男性应该是怎样怎样的,优秀的女性应该是怎样怎样的,从小到大全方位地给他们灌输仕途经济、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观念,但是他们依然能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被世俗完全同化。
和他们相比,秋月自己才是那个心带枷锁的人,她至死都没有超脱自己所处时代的束缚,一直陷在房子车子票子的圆圈里。
所以,贺知昭因为误会,在心里给了秋月极高的赞誉,认为她是一个拥有超越精神的人。
他有些惊奇,有些喜悦。怎么说呢?就像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孤独灵魂找到了同类。
而秋月因为不知道贺知昭心中所想,所以也没有办法推拒这不属于她的赞誉。
她一直觑着贺知昭的反应,发现他的神情似乎有所缓和,暗想:这是不打算继续训诫了?
是不是,结束得太突然了些?
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
她还准备了好多话,打算和这个封建古人好好辩上一辩呢?
系统幽幽地道:“你确实开始‘恃宠而骄’了,是因为认定贺知昭是个好人,不会把你怎么样吗?”
秋月被系统的话提醒了一下,察觉自己的心态是有些不对劲,果然是“恃宠而骄”,有恃无恐了吗?
因为与贺知昭的几次接触中,他都很好说话,甚至称得上是凡有所求皆有所应,所以自己就开始飘了?
居然还想和贺知昭就青楼不青楼的问题开启一场辩论?
果然是飘了!
她开始自省:这样要不得,要不得。
贺知昭给的可是赏赐,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赐予,而不是朋友之间的礼物,这个关系可不能搞错。
她得赶紧补救一下,不能考验一个古代特权阶级出身的贵公子的容忍底线,万一把她的牌子收回去就不好了。
她的补救方法就是可怜兮兮地卖惨:“奴婢知错了,奴婢不会再说这些话了,更不会偷偷去看花魁娘子。求公子,千万不要收回牌子。”
“奴婢从小被卖到尚书府,一直待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已经很久没去过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