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棋送的是一双自己绣的鞋。
玉画笑道:“姐姐也太省事了,公子身上太半的衣裳都是你绣的,这年年过生辰还送绣品!公子别给她赏了,拿着公子的东西送给公子,还白拿一份赏,这不是倒赚一份人情和一份赏赐吗?”
玉棋笑骂:“就你会算,你怎么不去城门口摆摊算卦!我倒要看看待会儿你送什么!”
贺知昭笑道:“玉棋的绣品往后可是用一件少一件,该是要好好收起来的。”
说着递了一个荷包给玉棋。
秋月才知道,不是不赏,原来是分人赏的,这也是独属于心腹的体面了。
玉书第二个送,她对玉画道:“你还有心思打趣玉棋,等她走了,我们几个的女红也就玉琴的还拿得出手了,看公子不压着我们俩埋头学绣技!”
就是不说再叫一个针线好的人顶上来。
她递上自己的礼物,道:“和公子收藏的那些不能比,就是我的一个心意,公子别嫌弃。”
秋月伸了伸脑袋,居然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贺知昭明显更喜欢这个礼物,夸道:“好轻薄的剑身,费了不少功夫吧,我很喜欢。”
说着依旧给了一个荷包。
玉画第三个送,她笑道:“有姐姐这个礼物在前,我们的都被比下去了,早知道我就第一个送了。”
她送的是一把纸扇,秋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贺知昭接过来,展开看了看,赞道:“你的画又精进了,我虽然不怎么懂画,但看着比外面那些沽名钓誉的酸才子画得好多了。”
也拿了一个荷包给玉画。
秋月惊叹,这小小的一个庆辉院,人才辈出啊!还都是技术型人才。
合着就她是个废物?
玉琴第四个,送的也是一副绣品,是一条腰带,隔得太远,秋月看不太清楚花样。
只看见贺知昭拿在手里摸了摸绣图,又对着灯光看了看,说道:“也太费工夫了,绣了不少时间吧,下次不要做这么复杂的活计了,把眼睛给熬坏了。”
同样给了个荷包。
玉棋帮着说话道:“绣了整整一年呢,闲暇的时间都花在上面了,我就说公子会心疼吧。”
玉琴不好意思道:“我也只会这些了。”
玉琴送罢,众人齐齐看向秋月。
剑影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提醒秋月准备礼物,还着急了一番。他这几天一直跟着公子东奔西跑,根本没想起来这茬。
还好看到秋月手中拿着一个东西,他猜着必定是个礼物了,才放下心去。庆幸秋月是个有成算的人,不然就尴尬了。
秋月才不会尴尬,如果她没有准备礼物,压根儿就不会跟着进来,早随着其他人一起散了。
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上前,拿出自己的礼物,一根被布包裹着的直条条的东西,像一根棍子。
众人都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若说是笛箫之类的也太粗了些,若说是枪棍又太短了。
秋月把布条揭开,露出一根……竹子?
那是竹子吧?虽然上了漆,但还是看得出来是竹筒,还一头粗一头细。
在场的人都没认出来究竟是个什么物品。
秋月把东西递给贺知昭,祝福道:“祝公子生辰快乐,年年开心,事事顺心。”
这还是他俩继喝酒那晚之后第一次再见面,居然有一种很久没见的感觉。
贺知昭有些意外,道:“你也准备了礼物?这是我们院里自己的惯例,是小时候做耍起头的,你刚来不久,其实不用准备的。”
他好奇地接过来,翻转着看了两遍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问道:“这是什么?这上面嵌的是水晶吗?打磨得这么光滑透亮,花了不少钱吧?”
秋月有一种付出的心血被人知晓的欣慰感。这个望远镜,可不是花了她不少银子?
这个时代的玻璃技术还没有发展得很成熟,她一时没找到合适的透镜,幸好在一家作坊看到了透明度很好的水晶。
为了一天之内做出来,她花了不少钱,才磨着作坊师傅给她做出这么两个。
她不像玉棋她们一样,本事在手,不是拥有精湛的绣技,就是习得高超的画艺,随便出手就能送出一件艺术品。
像她这样的废人,只能剽一剽科学大佬们的技术,借借科技的光了,实在是惭愧惭愧。
虽如此,但花的银钱钱确实是真金白银的。
她没说花了多少钱,只道:“这是和公子书房里的放大镜类似的东西,都能把东西放大,这个能看到远处的东西,叫作望远镜。”
说着上前给贺知昭演示了一下用法:“公子拿着两头,这样轻轻地前后推动,等两个水晶镜片处在合适的位置,就能看到远处的东西。”
贺知昭试了试,过了好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版的刀意的脸,他很是惊奇,道:“还真是。”
短短一瞬间,贺知昭就想到了这个东西能用在很多地方,可不仅仅是个玩意儿。
他有些惋惜地放下望远镜,道:“可惜今日天已经黑了,不然可以拿到外面去试试。”
说着也递给了秋月一个荷包,“你费心了,这个东西若是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你怕是要立功了。”
秋月接过荷包,俯身道:“谢公子赏。奴婢时间有限,做得仓促,若是交给专门的匠人研究一下,应该会做出更好的。”
贺知昭点头道:“我知道了,若是当真好用,再额外赏你。”
众人看秋月不仅短时间内准备好了礼物,还得到了贺知昭的高度赞赏,都有些心绪复杂。
玉书想的是,这个可恶的女人,果然有很多花样!
玉画、玉琴皆觉得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都被玉书和秋月的比下去了。玉书也就罢了,一向最得公子喜欢。可是秋月才来多久,就要骑到她们头上去了吗?两人顿生危机感。
玉棋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对秋月送的那个礼物很好奇。
刀意一向没什么表情。
剑影直接开口道:“公子也给我们开开眼界呗!真的能放大东西吗?”
贺知昭道:“你自己的还没送呢!倒惦记上别人送的东西了。你这次再送奇奇怪怪的吃食和味道怪异的酒水,我就让你去扫院子!”
说是那么说,但还是把望远镜拿给了剑影。
剑影拿过望远镜,也没急着把玩,回话道:“公子什么东西没见过?我又没有姐姐们的手艺,也没有秋月的巧思,可不得想些其他招?公子先别嫌弃我的礼物,我这回的礼物,可是很特殊的。”
贺知昭不信:“你的礼物呢?你不会就空着手送我两句特殊的祝寿词吧?”
剑影道:“那哪能啊!公子也太小看我了!您稍等会儿,我放在外面了。”
说着小跑着出去,从门口拎了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进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放在那里的。
等剑影把黑布揭开,众人对他的保密功夫更佩服了。
贺知昭却黑了脸:“我过生辰,你送我一只猪?还是一只活猪?”
只见揭开的布盖之下,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猪,身体小小的,喂得肥肥的,皮毛圆溜顺滑,一看就被养得很精心。刚刚应该是睡着了,现在被众人的声音吵醒,爬起来在笼子里哼声哼气地拱着。
剑影给贺知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环绕展示,介绍道:“这不是一般的猪,是专门的宠物猪。”
“小的从南边来的商人那里买来的。那个商贩说了,这只猪再长大一点点,就不会再长了,最多长到小猫那么大。公子不是属猪吗?这个礼物多有意义?”
贺知昭:“……”我属猪,你送我一只猪。我属龙,你要送我一条龙吗?
他都没有伸手去接,嫌弃的意味非常明显,赶紧拿了一个荷包给剑影,让他滚。
剑影把笼子放在贺知昭脚边,就拿着望远镜到后面玩儿去了。
秋月看着贺知昭悄悄把笼子踢远了些,暗暗发笑。不知道他看着这只猪长到几百斤时,会是什么表情?
剑影铁定是被骗了,哪有什么不会长大的猪?从古至今的骗术原来都是一样的,专骗有钱人。
南边来的商人,也就是说做了这一票就跑了。等剑影察觉到猪一直在长大时,人早就跑没影了。
秋月等着看剑影的笑话。
等刀意送上他平平无奇的、每年必送的貂皮围脖,众人又展开了新一轮的吐槽。
剑影先不干了,问道:“你就不能有点新意?年年都送围脖,公子有几个脖子,戴得过来吗?”
刀意不受他的影响,解释道:“我也送过手套、护膝。这是我今年打到的最好的猎物,绣房说做围脖最好,做其它的糟蹋了。”
贺知昭微微有些无奈:“你也可以选择不送皮毛的。”
刀意眨巴眨巴眼:“小的想不到其它的,也不会绣花,也不会做新奇的玩意儿。不然明年,小的跟着剑影送,送活的小动物,不送死的?”
贺知昭:“……”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齐笑。
秋月把刀意的话记在心里,打算明年就送一只小猫,后年送一只小狗。年年都送有新意的礼物,也太费脑子了。
拒绝职场内卷,从她和刀意做起。
第32章 你全家黑土妞
转眼已经入夏,天气逐渐转热,尤其是正午的太阳简直像是带着毒一样伤人。
秋月练武的时间一点点往前挪,如今已经挪到了卯时初。
她练了那么几个月,还是没有摸到鞭子。除了感觉身体轻盈了些,也不觉得有其他太大的变化。
练武真的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短时间根本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成效。如果不是水上漂、草上飞、踏雪无痕的轻功让她非常向往,像一根萝卜一样吊着她这头懒驴,她还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开玩笑的,她觉得自己都黑了。
骑术她倒是学得很快,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在演武场慢跑几圈了,剩下的就是多练习,多熟悉。
她悠闲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朝堂最近暗流涌动,京城的各个茶馆也是人声鼎沸,都在谈论一桩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命案。
陆家封地杀人案,在她的助力下,提前几年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陈家四叔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关键证人李心姐弟,也揭开了陆婧瑶的同族堂兄为了一口山泉屠戮整个李家村的案情真相。
这个案件瞬时在京城和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
经过证人证词、仵作验尸,以及对当时涉案兵士、时任颍川县令的拷问,陆家族人陆慎忠杀人屠村然后嫁祸山贼的恶行,证据确凿,依律定罪。
主谋和从犯皆已关入死牢。时任县令草草结案,帮忙掩盖罪行,也一同关了进去。
案件来龙去脉清晰明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已经初步判定了刑罚,只等圣上作出裁决。
武安王府。
陆婧瑶拦住要入宫求情的武安王陆慎远:“哥哥打算怎么求情?”
陆慎远道:“求情还能怎么求?不就是跪着、诉苦楚、说功劳、忆往昔。”
陆婧瑶道:“那哥哥去跪吧,看皇上会不会见你。”
陆慎远问道:“你觉得皇上不会见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陆婧瑶道,“民怨沸腾的时刻!朝廷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平息民愤,还死者以公道。”
“证据确凿的事情,除了杀人偿命,还能怎么判?”
“你还要去求情?是嫌皇帝对我们的猜忌还不够深,御史台的攻讦还不够多吗?”
“圣旨传召你到京城来,可不是让你来判案的,是让你来听审的。”
“若不是陆慎忠犯案的时候你年纪还小,我还未出生,你觉得我们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说话吗?”
“依我说,这些人被判斩立决,一点都不冤!眼皮子又浅,又没脑子,活着也是浪费米粮。”
武安王道:“再怎么说也是同族兄弟,何况人都快死了,你这么说,也太刻薄了些。被那些长辈听见,还不够多事的。”
陆婧瑶鄙夷道:“我说得还是轻的。你去听听外面都是怎么传的?说我们陆家是吸血的魔鬼,是杀人狂魔。我从来没有如此丢脸过。”
“我们是谁,是世袭罔替的王爵,什么好东西没有?为了一口泉水就杀人放火,这不是眼皮浅是什么?”
“我们这样的人家,要争也争些大的,和势均力敌的对手争!一群卑贱的小民,身上没有二两银,搓成灰了,也榨不出什么价值,同他们计较什么?”
“喜欢那口泉水,想要地皮盖别院,好好谈谈价钱把人迁出去就是了,何苦要杀人见血?他也不嫌睡在上面}得慌!”
武安王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可是若不去求求情,难道真要看着堂兄一家都去死?还有几岁的孩子呢。
他无奈道:“族长那么大年纪,眼看都没几天好活了,不远千里折腾过来。你以为他真是来请罪的?”
“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在族人眼中会显得太过凉薄。”
说着叹了一口气:“父亲去得早,我们有很多地方还要依靠这些人。”
陆婧瑶斟酌道:“他不是来请罪的,你可以去请罪。”
武安王不解道:“妹妹此话怎讲?皇帝没有趁机连坐我们这一房,我们庆幸还来不及,怎么还要主动去揽罪?”
陆婧瑶道:“这叫以退为进。”
“虽则事发之时,你还小,但是谁也不知道当时父亲是否知情,这也是世人攻讦我们王府的地方。”
“我们暂且安稳,只不过是死者为大,皇帝不愿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追究一个死人,免得落个兔死狗烹的恶名。”
“他不追究,不表示心里没有怨念。我们陆家与皇家的关系向来微妙,这次错在我们这边,必须要把姿态放得足够低才可以。”
武安王点头道:“那这个罪,要怎么请?”
陆婧瑶道:“王府作为陆家主脉,对族人的行为,有推卸不了的监管之责。”
“不管是堂兄的肆无忌惮,还是颍川县令的包庇,都是在借我们王府的势。”
“哥哥不要递求情的折子了,直接上请罪折子。就说武安王府监管不力,难逃罪责。恳请圣上收回郸州封地,以儆效尤。”
“如此,给了皇室一个甜头,我们也就可以讲讲条件了。涉案人员逃脱不了死罪,我们救不下来。但是几个侄孙是无辜的,或许可以免除一死。”
武安王有些不愿意:“郸州是我们封地中最富饶的一个州,削去这一片地方,这也太……何至于此?圣上既然没有怪罪……”
陆婧瑶打断他道:“就是要抢在他怪罪之前。这,也是一次试探。”
具体试探什么,她没有明说,武安王却懂了,他思索片刻,终于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