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们依旧步步紧逼。
为首的一个刺客朝他提起了刀,对准了他的心口,嘉庆帝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父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朗少年音在嘉庆帝耳旁炸响。
他闻声睁开眼睛,朝着声源处望去。
祁厌一身洗的发白的破烂旧衣,飞快从他身后掠近,奔进那个半包围圈,死死地挡在了嘉庆帝身前。
只听“噗呲”一声细微的刀剑刺进**的响动,鲜红的血液睡着祁厌的白字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可仔细一看便不难发现,好似故意一般,刀口偏了一寸,从心口位置挪下了一点。
嘉庆帝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并不喜欢的儿子,有一瞬间的愣神。
与此同时,许是先前的烟花起了效果,一大队的侍卫朝着他们的方向奔开。
“陛下!奴才救驾来迟了!”
几个刺客见形式不对,对了个颜色,跳上树,逃了。
“追!分两队快追!留活口给朕带回来!其中一队就留在这里守着!”
吩咐完,嘉庆帝这才劫后余生,一脸后怕的瘫软在地,看向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祁厌。
愣了片刻,他这才迟疑出声:“你……老九?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言,祁厌目光中闪过一抹讽刺。
他为了救他身受重伤,可他脱险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伤势,而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心里这样想,可祁厌面上却是一副纯真至情之色。
“父皇,马上就是母妃的忌日了,儿臣本来想去母妃故居祭拜一下,途经此地,恰逢有歹人想要害您,儿臣便……”
嘉庆帝听完,眸光闪过一丝了然。
先前听宫内眼线所说,祁厌是有每年这个时间去祭拜的习惯的。
倒是没有说谎。
眼前的祁厌面色惨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衰败的可怜气息,意识到什么,嘉庆帝又是一愣神。
他这个儿子,居然……这么脆弱吗?
抬手轻轻拍了拍祁厌的肩膀,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纠结,挣扎半晌后,最终还是开口。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
视线下移,看到他胸口的血迹,嘉庆帝这才道:“来人,带九皇子去朕那里,寻太医来好好诊治,不得出一丝差错!”
说罢,嘉庆帝又看向祁厌,这次语调里多了点僵硬的柔和。
“老九,你今日救驾有功,合该重重有赏,你放心先去养伤吧,等伤口好了,再来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说完这句,他在太监的扶持下缓缓站起身:“你们几个,送他回去,剩下的人,继续和朕朝着长春宫去!”
走都走到这儿了,虽然说嘉庆帝受了惊吓,也受了点皮外伤,可有刺客拦路不久正好证明了长春宫的不俗之处?
这么一闹,嘉庆帝越发觉得,虎符或许就在那里。哪怕不在,也一定有别的东西。
不然,刺客又怎会处心积虑的来这里埋伏他?
祁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对着暗处使了个眼色,便又恢复了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恭送父皇……”
“好好养伤,朕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你,嗯?”
留下这句话,嘉庆帝便走了,马不停蹄。
身后,被一个禁卫军背在背上,祁厌感受着胸前传来的阵阵钝痛,心中不由得泛起点点酸楚。
只是他并没有去伤春悲秋他和皇帝的那点微不可查的塑料父子情,只是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夜晚芈岁挡在他面前的场景。
他的伤没有被贯穿身体,尚且如此疼痛,那岁岁她……
情绪莫名低迷起来。
这一路走的很顺利,很快,祁厌便被带到了养心殿偏殿。
太医看过之后开了两幅药,叮嘱好好好滋补着,便都退下了。
待所有人走后,祁厌安静待了一会儿。
心中对芈岁的挂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减淡,反而愈发浓烈。
淡淡的烦躁感和一丝不安充斥在祁厌脑海中。
嘉庆帝晌午之前怕是回不来了呢。
想到这儿,少年对着空中招了招手。
“殿下。”
阿六跪在地上。
掀了掀眼皮,祁厌递给他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你守在这里,我出去一趟,这个你拿着,有变动了,便让十三来竹华殿找我。”
虽然大抵是用不上这东西,可祁厌一向谨慎,还是提前吩咐下去为好。
玉月楼那边有好戏看,皇帝不会回来的太早,这么长时间与其全都浪费掉,不如拿去见他的岁岁。
“可是殿下……你的伤,不可来回奔波啊?”
祁厌披上阿六的给斗篷,不甚在意的冷淡开口:“这点伤死不了,更何况,不是上过药了吗?你何时这般磨磨唧唧。”
阿六劝不住他,只好在内心叹了口气:“……是,殿下。”
这次四周一片寂静,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阿六再一抬头,这才发现,整间屋子里,哪里还会有他家殿下的影子?
“……殿下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啊。”
躺在床上,阿六戴上了面具。
*
竹华殿这边,芈岁还躺在床上睡觉。
虽然已经日晒三竿,可她却半点不着急早上荣华宫里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芈岁提前预料过这次任务可能不会及时到家,便先与百雀打了招呼,提前找了个借口说是要自己一个人明天一早去散散心。
若是没见到她,也别惊慌。
至多下午,便自个儿溜达回来了,百雀好骗极了,虽然一开始极力想要跟着去,却最终还是被芈岁的洗脑功底折服了。
按现在的情况看,她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似乎做了个好梦,少女梦中的嘴脸都是向上的。
门轻轻被推开,一身玄色外袍的祁厌气质冷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少女还在酣睡,心底散发而出一股暖洋洋的柔意。
似乎在梦中感觉到一股冷意,芈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这一转头,便看到了静静立在原地的少年。
们还没来得及关上,一阵寒风吹过,吹起了祁厌身上虚虚披着的轻薄黑袍,白暂里衣少乍现点点艳红血迹。
点点梅红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少女眼尖的捕捉到了。
愣怔片刻,略微回神,芈岁看着祁厌,忽地瞪大双眸,就连声音都被吊了起来。
“啊……阿厌,你怎么受伤了?!”
少女急得眉头紧锁:“快过来,怎么胸口流了这么多血?!我看看!”
第53章 轻哄
芈岁急切的神色撞进了祁厌的眼,祁厌缓缓低头,眸中是晦暗不明的深沉。
心里仿佛有一块甜到极致的糖果化开,甜过了头,便带来了点点酸涩又模糊不清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祁厌双眸隐隐颤抖,几乎凝出点点水雾。
他一言不发,轻轻抬脚走近芈岁,越近,温热的气息便越朝他扑面而来。
那一刻,他仿佛溺毙在了芈岁眸中。
少年有那么一丝错觉,先前在心底化开的不是什么不着边际的糖果,而且某个眼底闪闪发光的少女。
说不出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祁厌将将停在了芈岁身前,不愿再靠近。
在芈岁的眼中,此时的祁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琉璃瓷瓶,可能是刚从外面回来,受了伤,面上毫无血色的缘故,浑身上下透露着清冷的萧瑟感。
而且他看上去似乎有点委屈,怪让人心疼的。
张了张口,芈岁内心有千百句话想要问问他,可最终想也知道他不会如此轻易的告诉自己,便也就暂时作罢。
“阿厌,你可不可以再过来一点点?我够不到你……”芈岁有些急切,想了想,她强撑着半个身子想要坐起来。
见到她这样,祁厌第一时间眸光瞥向她的小腹,眸底闪过一丝不安,身体本能反应比他的思维更快――
祁厌先一步扶上芈岁的肩,卸了她的力道,顺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没让她起来。
语气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起来做什么?快躺下,没有什么事比你的伤更重要。”
是的,于他而言,是这样的。
没理会祁厌的话,见他避重就轻,芈岁的嗓音里难得带上一抹委屈。
少女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微翘了翘,眸光闪过一丝失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厌黑袍下的胸口,半晌才道:
“阿厌,你是不是讨厌我?”
记忆中,这似乎不是她头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了。
只是与上次不同,少年的心下涌上一股难言的慌乱,祁厌几乎是瞬间便反驳了她的话:“没有!没有讨厌你!”
转眼,祁厌眸中划过一丝暗沉:“岁岁,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怎会如此想?”
芈岁扁着唇角看他,许久,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并无,只是你,都不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在福利院,受伤的孩子们都会找亲近的人帮忙看看打架后的伤口,只有被孤立的,没有人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任何人的独狼才会独自默默舔砥伤口。
低垂着眉眼,祁厌鸦青色的微长眼睫微颤。
他不想让岁岁误会。
“我……没有,没有不想给你看。我只是……”
只是,怕你担心。
祁厌有些懊恼,明明来之前披了一件暗色外衫的,怎么还是仅仅一个照面便被芈岁看透。
祁厌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岁岁问他的时候,他不想说,可真当岁岁沉默了,不说话了,他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紧,一股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酸涩感一拥而上。
涩的他心底发慌。
他怕岁岁问他,可又怕她不问他。
这样纠结,连祁厌自己都觉得他愚蠢的可怕。
纠结片刻,祁厌抿着纯:“我……我怕吓到你。”
芈岁闻言,担忧的神情加剧。
怕吓到她?这么夸张吗?他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心下着急,芈岁朝他伸出手,紧紧攥着祁厌的黑袍一角,使劲儿往前拉。
这次,不顾少年阻拦,小心翼翼的半撑起身子,刚有了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只听一旁的祁厌声音都变了调。
“岁岁!我过来,过来便是了,你别动,乖乖躺好了!”
须臾,祁厌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挨着芈岁坐在了床榻边缘。
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过给她,特意离了些距离。
哪知芈岁直接朝着他伸手,上来就要扒他衣服。
芈岁动作很轻,可隔着黑袍,不知道他伤在何处,手指难免会碰到伤处。
“嗯――”祁厌一声轻哼,把她吓了一跳。
“啊……我,对不住对不住!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哎呀……弄疼你了是不是?”
祁厌其实并不觉得疼,毕竟芈岁根本没有用力,只是少女羊脂玉般的青葱手指倏忽触碰到他的伤处,带来细细密密的痒……
一时忍不住,便……这样丢脸。
耳尖一红,祁厌一把握住芈岁作乱的手,轻轻出声:“我自己来……”
芈岁怕再伤到他,听他这么一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好,你来!”
话音刚落,就见祁厌动作慢吞吞的脱下外袍,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显得芈岁活像一个强抢良家少年的恶毒女人。
此情此景,看到他这样,少女才有了点点害羞之意,不过这一点点微不可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芈岁才不管他的这点小别扭。
过了那个劲儿后她甚至觉得奇怪。
先前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的时候,这家伙明明是半裸的,那时那样都没害羞,如今只是脱个外袍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还以为,她要对他怎么样呢。
想到什么不该出现在脑海里的奇怪画面,芈岁在心底猛地摇头,顺便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都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想什么歪门邪道!
待祁厌终于慢吞吞的脱了外袍,雪白里衣下的点点梅红映入芈岁眼帘,顺着痕迹往上看去,胸口往下偏的几分,一大片深红色的积血几乎要将她的视线都模糊掉。
怎么伤在胸口这么重要的位置?还留了这么多的血……
其实她先前自己受伤时流的血比这个要多上许多,可毕竟伤在自己身上,头还晕着,系统又给她削弱了痛感,以至于芈岁除了开始的那一小会儿,并未有什么太真实的感觉。
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祁厌的伤口,给她带来的震惊不比上次给他上药时看到的陈年旧伤小。
芈岁目光呆滞片刻,立刻便从双眸中散开一抹水雾。
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拨开少年的里衣,想要看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祁厌不自然的眉稍一拧,刚想躲开,便听身前的少女带着哭腔,用几乎快要喊出来的声音对他道――
“别动……”
祁厌压低了眉眼,便当真不动了。
他低垂下眼帘,静静看着认真查看他伤势的少女蓬松的颅顶。
被少女指尖碰到的地方,隐隐传来一种诡异的酥麻感,这种感觉萦绕心头,经久不散。
看着芈岁小心翼翼的样子,祁厌的心底化开一抹柔软。
他漫不经心的分神想着,岁岁果然是水做的,即便只是受了这么一点小伤,她便也要哭成这样。
芈岁两只手并用,一点一点的拨开他的衣襟,屏住呼吸。
入目的,是一根染了血的白色绷带。
少年胸口偏左下的位置的那块绑带正中央,被一团深红色的血迹洇湿,芈岁眨了眨眼,松了一口气。
里面的绷带印出的血迹不大,并不像是里衣那般看起来如此的惨烈。
芈岁看了好半天,这才睁开圆溜溜的杏眼,眸光带着些许欣慰:“已经自己处理好啦?”
虽然是疑问句,可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嗯……算是吧。”不是自己处理的。
芈岁嘴角上扬,她看着祁厌想了想,最终,微微向上扬起脑袋,将嘴巴贴近祁厌胸口,非常认真的轻轻吹了几下。
感受到胸前传来的温热,祁厌身体僵硬,他近乎是机械般的低下脑袋。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芈岁吹完,抬眼看他,虽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可想了想,到底还是暂且忍了下来,转而用一副夸赞小孩子的语气轻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