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危上班也忙,这种小事我来办。”顾念申想了想,“这样,我这边订两张大后天的火车票,回头给你们送过来。其余的,我跟思危交接。”
胡巧月哪里还等得到顾念申去跟林思危交接,她的心已经飞到了省军总,甚至已经飘洋过海,飞到了大洋彼岸的哥哥那里。
等到林思危下班回来,发现奶奶的行李都收拾一半了。
第095章 幻觉
粮校这边已经开学, 学弟学妹们见到林思危竟然成了实践中心的老师,也是吃惊不小。
不过实践中心本来课就少,小林老师的课业任务也不重, 她和吴山海的重心就放在了如何壮大实践中心的筹划上。
原本林思危也打算去一趟省城, 一来要给实践中心添置一些设备,二来也想去省城的学校观摩, 看看别人是怎么办实践中心。除此之外还有个私心,想去当面感谢郁建秀。现在胡巧月要去省军总,林思危就索性把去省城的计划提前了。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坐到省城, 林思危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省军总。
胡巧月见她熟门熟路,好奇地问她是不是来过,林思危只推说自己提前做了功课, 内心却在暗叹, 省城到底是历史名城, 整个城市格局保存得完好, 其实后世的省城和现在的省城, 从城市布局上来说并没有多少差异。
顾念申安排的是省军总最好的骨科专家, 看了胡巧月的即往病历, 又给安排了拍片检查,对晋陵医院的诊断并没有异议,随即安排了住院, 决定第二天就手术。
大概是因为顾念申的关系, 骨科还给胡巧月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妥妥的老干部待遇。
“这病房好宽敞,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林思危满心欢喜, 四处张望。
胡巧月笑道:“你也是头一回来省城,你能有什么想象。这是你顾伯伯的面子, 平常我们看病住院还是挤六人病房的。”
一听这话,林思危心中感叹。
即便是原身的记忆,也只有她们县医院那个破旧的病房小楼。原身从未出过县城,那个破旧的病房,也只是苏红梅患病时住过几天,确诊后,苏红梅就果断回家。说好听是保守治疗,其实就是回家等死了。
苏红梅确认自己生命已到了尽头,给林正清写过一封信,其实只是想给林思危找个出路,可林正清却置之不理。
但凡他帮忙安排一下医院,苏红梅离开人世时也不会那么凄凉和痛苦。
林思危甩甩头,将不愉快的记忆都甩走,笑道:“钱主任是省医大的客座教授呢,也是全国最顶尖的骨科专家了,您这种手术对他来说小菜一碟。等咱们回晋陵,阳川路上的小狗都追不上奶奶的脚程!”
“噗!”胡巧月忍不住笑出声,“鬼丫头,什么形容。奶奶才不撵小狗。”
“奶奶撵小鸡。”
“这个点,王婆婆应该已经去咱家喂鸡了吧?”胡巧月望着墙上的钟,才出来一天,就已已经开始记挂家里两只老母鸡了。
此时,忙着擦窗台的林思危却停下动作。她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米白色长风衣,秀发披肩,亭亭玉立,正拖着行李箱走出医院大门。
这样天鹅般的人物,以及芭蕾舞演员特有的骄傲的外八字,很明显,是顾澜。
她立即打开窗户,大声喊:“顾澜姐姐——”
顾澜却已经拐上马路,再也看不见了。
…
马路上,顾澜似乎听见有人喊自己,停下脚步四周张望,却都是匆匆的行人。
“听错了吧。这是省城,我可没有熟人。”顾澜自言自语笑了笑,拖着行李箱继续前行。
她要回申城,开始她的黑天鹅之旅,成为舞台上最瞩目的一颗星星。
…
此时此刻,顾洽就在四楼,也坐在窗前,目送顾澜离开。
如果林思危再喊得早一些,如果顾澜及时回头,她就会发现,四楼的顾洽和三楼的林思危其实只隔着一层楼板。
他们二人都在窗口,望着的是同一个方向。
顾淮已经开学,昨天就走了。顾澜多陪了他一天,终于今天也要回申城去了。部队本来说要派一个战士来照顾他,顾洽却觉得没必要。
他现在除了不能站立,需要借助轮椅之外,绝大部分生活都可以自理。
真有困难,还有医生和护士呢。护士们都抢着来照顾他。
这不例行量体温的小护士进来收体温表,看过体温正常,一边登记着,一边也不挪步,还找话说:“顾同志,你姐姐也走了吗?部队会不会派人来照顾你?”
见他坐在窗口不说话,小护士还以为他心中落寞,又安慰道:“不派人也没关系的,我……们会照顾好你的。有需要帮助的告诉我就行……”
顾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窗外。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有人喊我姐?”
“啊?”小护士摸不着头脑,不懂眼前这个帅气到过分的男人在问什么。
“有人喊‘顾澜姐姐’,你听到没?”
小护士茫然地摇摇头,又问:“原来你姐姐叫顾澜啊,名字好听呢。”
再好听也要看是谁喊对吧,顾洽喃喃地:“不可能啊,怎么会没听到呢?像是思危的声音啊……”
小护士更茫然了,她从进病房开始,就满心满意都在顾洽身上,哪还有半分心思听别的呢,除了顾洽,其他都是背景音罢了。
谁会在意背景音。
她摇摇头:“没听到。”
顾洽挑挑眉,第一次对自己的听觉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在病房里关久了,出现了幻觉?
嗯,三月,春天都来了,的确应该多出去走动了。
…
胡巧月的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是头两天还不能下地,只能卧床静养。林思危在医院照顾了两天,第三天将奶奶托付给护士,自己去了省化工学校和省职业教育中心。
省化校是中专,拥有全省有名的校办工厂,因当年已经转成一家成熟工厂,拥有较强的生产能力,故此在全面关停校办工厂时,省化校的校办工厂得以保留。
虽然林思危已经确定留校任教,毕竟也还是个实习生,哪能想去哪里学习就去哪里学习。她提前问过谢宝生和吴山海,这才确定了省化校和省职教中心两家,然后由谢宝生跟这两个学校联系,这才落实好。
见省粮校来学习的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化校接待的老师也是始料未及。当然也就难免怠慢,都懒得跑一趟,直接指了个方向,让林思危自己去了。
这倒反而称了林思危的心。
她在厂里转了一个多小时,还跟门卫织毛衣的阿姨聊了半小时。
这种织毛衣的阿姨,向来熟知前生今世,半小时信息量管够。等厂里的主任发现她时,她已经将厂里的人员身份、工资分配、场地性质、设备归属、产品销售等等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阿姨的毛衣也织了五圈,对她还颇有些恋恋不舍,浑然不知对方是偷师来的。
当然,这年头的工厂也没什么保密意识,并不觉得这些“不可说”。主任看了她的介绍信,还开了句玩笑:“省粮校培养人才都从娃娃抓起了啊?”
下午再去省职业教育中心就更顺利了。
职教中心,一听这名字就很新潮,以前是省城一家职高学校,去年作为职业教育试点,刚刚挂上新牌子。职教中心的实践大楼比绝大部分工厂的厂房还气派,因为要培养行车工,实践大楼的模拟车间甚至还有真正的行车可供使用,羡煞一众参观者。
没错,这回林思危堂堂正正当了一回参观者。
因为职教中心作为试点单位,现在是省城职业教育的一个对外窗口,林思危去时,正好外地有个学校过来交流、学习校内实践课开办经验,林思危直接跟着人家的参观团走了一圈。
但说实话,两家考察下来,倒是前者更有借鉴价值,后者是一家前程远大的校内实践中心,却不是一家校办工厂。
…
回到医院,正值护士交接班,一名护士给胡巧月收盐水,另一名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见林思危进来,便笑着跟她说这一天的情况。
也亏得是单间,能住进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都是特殊护理级别,林思危才能这么放心将奶奶交给她们。
胡巧月精神状态挺好,在护士的帮助下也能在床上做一些简单的复健动作,林思危认真跟护士学了几招,然后笑着尝试。
彼此都是年轻人,倒是不一会儿就混熟了。
然后就听到护士一边将笔别回白大褂口袋,一边神秘低声向另一位道:“嘿,楼上那个英雄今天据说下楼了。”
另一位顿时来了精神:“他能走路了?”
“不能吧,走电梯呗。英雄要走电梯,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思危也就听到“英雄”二字,心中悄然一动。想起顾洽出街,就是被这么围观和称呼的,既有些恍若隔世,又有些心生温暖。
这年头电梯也不是寻常物,不像后世,但凡是个大楼就给配个电梯,恨不得还要一楼一户,这年头的电梯就和公交车一样,也是有“司机”的。电梯按钮前会坐一位操作员,通常是上了年纪的阿姨,阿姨觉得你有资格坐,你才有资格坐。
这位“英雄”听上去腿脚不太方便啊,好像是不能走路?
只听那小护士嘿嘿笑道:“以后你想看他,跑西边窗户去候着,不用有时没时找借口去四楼啦。”
另一位小护士脸一红:“呸,你明明也想看。”
那小护士撇撇嘴:“谁不想看啊,好看的男人当然是大家都想看啊。我还想调到四楼去呢,可惜不能。只要他能看我一眼,我才不嫌他是坐轮椅的。”
林思危听她们旁若无人的聊着,心想,这是什么样的英雄啊,难不成比顾洽还好看?
看来好看的人都交给国家了啊。
第096章 蛋糕
连续两天往省轻工局打电话, 直到第三天,终于联系上了郁建秀。
出乎林思危意料的是,郁建秀竟然给了她家中地址, 邀请林思危去她家做客。
这是私人关系的意思。
跑惯江湖的林思危有一种预感, 郁建秀对自己的“另眼相看”,除了是校友之外, 大概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胡巧月在积极恢复中,虽然还无法行走,但医院给她配了两把拐, 她耐心摸索着,居然也能撑着拐在室内小挪几步了。
听说林思危要去郁建秀家,胡巧月倒也没有意外。
“这个郁副厅长对你倒是有知遇之恩, 你去她家做客, 手上不能太轻了, 买点像样的、拿得出手的礼物带去。”
“知道的, 奶奶。”林思危柔柔地答应着。
她来省城前就已经想好了, 郁建秀这样的身份, 见识广阔, 晋陵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人家并不缺,省城只会更多更好。而晋陵的这些企业去省里, 少不得都会带土特产, 郁建秀家里也不会缺各地土特产。
所以林思危带的是一份特别的礼物。
胡巧月也知道林思危办事牢靠,无需多关照,便开玩笑道:“该不会这个郁副厂长家, 有个年龄相仿的儿子吧?”
好家伙,奶奶这联想能力够可以啊。
林思危直接被逗笑:“我还真不了解郁厅长家里的情况, 不知道有没有儿子啊。但有一点,你孙女应该没这么受欢迎吧?”
“谁说没有。我孙女人品相貌哪个不出挑,又聪明。就聪明这一点,最最要紧,可遇不可求的。”
真是个护短的老人家啊。
…
省城博物院旁的有一条林荫道,百米多长,走到头是一道高大的圆拱门,走过拱门,便是省直机关家属院。
郁建秀住二号楼三楼,一套干干净净的两居室,客厅不大,靠墙一对双人沙发,沙发上铺着白色缕空针织布,客厅中央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
郁建秀显然刚回家,厨房里水刚烧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不好意思啊,我烧水呢。小林你坐。”郁建秀招呼着她,自己返身进厨房倒水去了。
林思危打量着屋子,有个朝南的房间,房门敞开着,一眼能望见里头一张书桌,一面书柜,显然是间书房。这么看,她家只有一间卧室,最多只住着夫妻二人,不存在奶奶口中“年龄相仿的儿子”。
而客厅门口有个挂勾,上面只挂着一只黑色女式挎包,门口鞋架上也只有三双女式皮鞋。
再看客厅里也没有烟灰缸,看来郁建秀像是独居。
郁建秀泡了茶端出来,是漂亮的玻璃拉丝杯,杯中茶水热气腾腾,一朵金黄的菊花正在打转。
“这是花茶,安省山里收的,一杯就能泡开一朵,又清香又好看,最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
“谢谢郁厅长。”林思危双手接过茶杯,又放回茶几上,“我给您带了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