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姐说笑的,五妹妹瞧着就是个乖巧的,我心里也喜欢得紧。”姜婳看了一眼姜姒,“五妹妹,得了空记得来找二姐玩。”
姜姒乖巧应下。
姜嬗说留她两日,那就是两日。
两日后,她在姜嬗和如姐儿不舍的目光中告辞。
行至快出府时,迎面走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瘦白男子,正是显国公府的方三公子方令能。只见他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各装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看到姜姒后,他眼睛顿时一亮,面色也跟着红了起来。
“姜五姑娘,这么巧啊。”
姜姒停下来,见了礼。
显国公府是林杲的外家,眼看着年关将至,显国公疼爱外甥,也不讲究那些个娘亲舅大的虚名,主动给外甥送年礼。
而方令能,则自告奋勇揽了这份差事。
眼看着姜姒准备给自己让路,他踌躇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右手的笼子递给姜姒,“这是庄子里养的,我瞧着很是招姑娘孩子喜欢,便想着抓一只送给如姐儿玩。这另外一只,若是姜五姑娘不嫌弃的话,便留着玩吧。”
姜姒很是意外,下意识看向那笼子里的小兔子,颇有几分心动。
上辈子活得太过辛苦,也太过孤单。那时候她就想着,等日后赚够了钱,摆脱了所谓的家人,她就养一只宠物陪伴自己。
“姜五姑娘,这兔子很好养活的。”方令能怕她不收,忙不带喘气地说了一大堆如何养护兔子的事宜。
听起来还挺简单,她更加心动。
“姜五姑娘,要不然你摸摸它,若是喜欢的话就留下。”方令能又说。
她没能忍住内心的驱使,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到笼子里,一碰触到小兔子身上柔软的毛发,再对上小兔子红红的眼睛,瞬间被掳获。
方令能兴奋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我从小就爱养这些小玩意儿,不论是猫狗还是兔子,我都能养得很好。你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帮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言语有些不妥当。
“我不是说…要私下见面,我就是觉得这小兔子和你挺像的,你肯定能养好。”
这一说完,更是觉得自己不会说话。
哪有男子当面将女子比做小兔子的,若真是胆小懦弱也就罢了。可他明明见过这位姜五姑娘沉着冷静的模样,绝非怯弱之人。
“姜五姑娘,我这人性子跳脱。我祖母常说我毫无半点心机城府,这辈子无缘官场仕途,当个富贵闲人最好。”
他的生母原是嫡母身边得脸的丫头,他又自小养在显国公府的老夫人膝下,虽说是个庶出,但无论是嫡母还是嫡兄都对他关爱有加。
姜姒听过他的一些事,在世人看来他最是无所事事没出息的一个人,然而在自己看来,不论是爱养小动物也好,爱养花花草草也好,喜欢广交朋友也罢,都是一个人热爱生活的表现。
“有富贵还清闲,最是人间难得,方三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真的吗?姜五姑娘,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欢喜起来,同时又有些黯然。
那次相看,原本说好的是姜家的四姑娘,谁知他看中的是姜家的五姑娘。当天夜里母亲就回了话,谁知被姜家婉拒。
祖母和母亲说,这事不怪姜家,毕竟谁家的姑娘也不是路边的小玩意儿,由着人挑三拣四的选来选去。
上次大妹妹从侯府回去后,和他说了一些话。他听完之后大受大震撼,为自己的狭隘深感惭愧。
他觉得姜五姑娘有意思,竟然只想着娶回家中,却不知世间男女,亦是可以因为性情相投而成为朋友。
“姜五姑娘,我觉得我们可以是朋友……你看这小兔子,它好像很喜欢你。”
那只小兔子确实在看着姜姒。
姜姒听到朋友二字,便知必是方宁玉和他说了什么。
方家的兄妹,感情果然很好。嫡庶能相处得如此之融洽,说明显国公府的家风不错。若非客观原因,他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既然是朋友,倒是没什么好顾虑的。
姜姒看着那小兔子,越看越心动,但依然还在犹豫,毕竟世俗礼法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他们几个人的思想改变而改变。
送她出来的田嬷嬷看出她的心思,道:“五姑娘,这是方家送给侯府的年礼,一般来说,世子夫人会从这些年礼中挑出一些,然后再送往姜家。奴婢瞧着你很喜欢这小兔子,何不当成是提前收了侯府的年礼?”
这番话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她欢欢喜喜地接过了方令能递过来的笼子。
出了侯府,再上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在寒风中前行。行到上阳街时,热闹的空气中飘杂着各种各样的香味,有菜香有茶香有脂粉香还有点心香。
点心的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引得姜姒唇齿大动。
说起来她穿越至今,还没怎么好好体验京中的繁华。哪怕是上回在德品轩卖点心,不仅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且并没有尝过滋味。
这般想着,她交待了祝平两句。
祝平得了吩咐,让车夫停下来。刚一出马车,便是惊呼一声,“姑娘,下雪了!”
姜姒闻言,迫不及待掀开车厢窗口的帘子。一片片的雪花扬扬洒洒,如精灵一般漫天飞舞着。她下意识伸手出去,雪花落在掌心中,很快就化成了水。
路对面的茶铺二楼,沈溯正在喋喋不休。
“小舅,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流景的家里那叫一个热闹,一场接着一场,一场比一场精彩。我跟您说,先前那华姑娘和自己的表哥男欢女爱的一出戏,我就觉得很是蹊跷。
更蹊跷的是连王太医那样医术高明的人都断定活不长的人,竟然没事人一样的活过来了,您说奇怪不奇怪?”
他说了半天,口都说干了,一连喝了两杯茶,却发现自家小舅一直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压根就没有搭理他。
“小舅,您看什么呢?”他走过去,“咦”了一声,“下雪了啊!”
突然他视线往下一移,一眼就看到对面的马车。
藏青色的帘子半掀着,露出一张芙蓉脸。月眉星眼灵动生辉,冰肌玉骨凝脂成霜,正半仰着迎视天空飘扬的雪花,如同那凌寒盛开的雪薇。
原来小舅在看姜家的五姑娘啊!
“这姜五姑娘,当真是艳绝……”
忽然之间,气氛不对。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嘴。
第39章
姜府所在的巷子口,姜烜正与人说着话。
他的一双眼睛,不时地往外看,当他看到有马车往这边而来时,忙对和自己说话的人道:“应是我妹妹的马车,你快些走,别被她看到。”
那人也不迟疑,赶紧退到别人看不见地方。
马车很快驶近,正是姜姒。
离得更近之后,姜姒听到车夫的声音,急忙掀开帘子,浅笑嫣嫣地看着他。
他惊喜地上前,夸张地埋怨,“玉哥儿,这些日子没见,二哥怎么瞧着你好似胖了些,你定然是在侯府玩得忘性,没有想过我们。”
一听到这个胖字,姜姒就把帘子放下了。
“二哥错了,二哥错了。”他拼命地道着歉,面上却是带着嘻嘻的笑意,“玉哥儿,我们从小大到没有分开过这么些天,二哥实在是太想你了。”
这倒是事实。
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无论京外还是京中,几乎从未分开过,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且一别就是一个月。
姜姒这才重新掀开帘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往旁边一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方才我好像看见二哥和谁在说着话,人呢?”
姜烜挠了挠头,不自然地回道:“一个同僚,他回家去了。”
同僚啊。
那还真是。
姜姒心想,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是慕容晟吧。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二哥和慕容晟之间还发生了一些事。
姜烜跳上马车,坐在车夫旁。
马车重新驶动,不多时就到了姜家。
等回到家后,姜烜才发现身后几车东西都是姜姒带回来的。初时他以为这是侯府顺道捎给府里的,一问之下才知这些东西全是给姜姒个人的。
不止他以为是弄错了,便是顾氏也觉得这不可能。
“玉哥儿,这些东西真的全是你大姐给你的?”
姜姒点头。
“这…这也太多了吧。”顾氏喃喃着,“真不是让你捎回来给家里的?”
“不是啊。”姜姒一指那堆放着的箱笼,“这全是大姐姐给我的。”
她还没说就这些东西,还是她推了又推,减了又减剩下的。若是按照姜嬗的给法,那侯府大半个库房都能给她搬空。
尽管再三确认没弄错,顾氏还是有些不太踏实。从这些东西里移了两份一出来,一份送去大房,一份送去二房。
母女俩亲自去的大房,见到谢氏之后,顾氏是再三感谢,“嬗姐儿也太客气了,玉哥儿不过是帮着看了几天如姐儿,她愣是送了那些好东西……”
她一开口,谢氏就知道她的意思。
“嬗姐儿给的,五丫头收着便是。三弟妹啊,你可是不知道,这次五丫头可是帮了我和嬗姐儿的大忙。”
“姐妹之间,相互帮忙都是应该的。”
谢氏心说,这可不是应该的。
那可是救命之恩哪!
她慈爱地看着姜姒,姜姒一脸的乖巧懵懂,仿佛从来就是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但她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的通透和不显山不露水。
几人正说着话,柳姨娘和姜姽求见。
听到外面下人的通传,谢氏叹了一口气。
一回到姜家,她就处置了柳云。为怕旁人议论,她对姜姽的禁足限于大房内,打定主意尽快给这个庶女挑门亲事嫁出去,免得再留在家中真成了祸害。
她动作极快,短短两日时间内就有了人选,前脚才和柳姨娘通过气,后脚柳姨娘就和姜姽上门,显然是对于亲事有话要说。
柳姨娘还是以往那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见着顾氏和姜姒母女也是卑微与恭敬到了极点。
姜姽跟在柳姨娘身后,看上去神色阴郁,眼睛红肿着。
“大夫人,四姑娘知道错了,求您再给她一个机会。”柳姨娘跪在地上,拼命地乞求。
对于这个妾室,谢氏平日里还是愿意给几分脸面的。毕竟柳姨娘性子懦弱,不争也不抢,最是识趣和胆小。
可对着姜姽这个庶女,她已是彻底的失望。若非看在柳姨娘多年来懂事的份上,她倒是不介意做一个严厉苛刻的嫡母。
“你这是干什么?我几时没给她机会?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我自然会给她体面。”
“大夫人…妾知道您是个心善的。四姑娘不懂事,一时想岔了惹您生气,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万不能不管她啊!”
“我几时不管她了?”
柳姨娘哭起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见识少,不知道那些个高门大户的盘根错节,但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大夫人提的亲事,四姑娘不愿意。
姜姽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谢氏给她说的人家不仅门第不高,而且还不在京中。
河东王氏嫡支的庶子,上有顶门立户的嫡兄,下有崭露头角的嫡弟,一个夹在中间的平庸庶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归宿?
“母亲,女儿错了,女儿愿意多留些日子在家中,听从您的教诲。”
“你大了,心也大了,我可教不了你了。”
这才刚说要议亲,转眼就闹到了跟前,这样的庶女谢氏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多留。她之所以选中河东王氏,一是王氏远在京外,二是高门望族规矩多,且上头压着厉害的嫡长房,纵然姜姽再有心思也翻不了天。
柳姨娘只知道哭,不知情的人还当谢氏是多么恶毒的嫡母。
顾氏有些坐立不安,生怕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她面色讪讪地想起身,被谢氏一句话给摁了回去。
“三弟妹,你坐你的。一家人没那些个忌讳,也让你听听我这个当母亲的有没有为庶出的女儿着想?”
如此一来,顾氏只能再次坐下。
谢氏说起了自己的安排,末了,叹了一口气,“河东王家都看不上,我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门亲事,门当户也对,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顾氏一开始挺纳闷的,后来一想姜姽之前心心念念着福王府的富贵,可见是眼光高得吓人,这才看不上王家。
“母亲,女儿没那个心思。”姜姽委屈不已,“女儿就是想在家中多留些日子,跟在母亲身边多尽孝,多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