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同意过。”骆诽脸色沉了沉,“我已经从多伦多退学了。”
苏伟烨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你爸一直说你这人做事决绝果断,我还觉得是他不了解他儿子,现在看来,这方面你和漫雪居然还有些像。”
苏伟烨有一种预感,苏漫雪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不过他刚才听到医院的人说,苏漫雪答应明天回医院工作。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最好不过。
“他不是也一样,如果不是他当年固执要单独行动,怎么可能最后连完整的尸体都不剩。”骆诽听见苏伟烨提到他爸,脸色明显沉了沉。
虽然他的语言中看似有些责怪,但如果是他,他也会像他父亲一样。
他们都不会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对别人全盘托出,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影响他们计划中的一环,有时候对他人的过度不信任,并非是对自己的自负。
还有可能是对人性太过失望。
不过……可能骆诽和江竞钊还是有几分自负在身上的。
“那你现在单独行动,不也会和他一样?”苏伟烨表情变得淡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与其最后有丧命的风险,不如学会相信别人,比如……和我合作?”
“合作?”骆诽皱了皱眉看向面前的苏伟烨,没来由地笑了笑,“你不是已经把证据烧了,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你说这个?”苏伟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塑封袋,塑封袋里装了一个黑色的硬盘,正是那天他从姜子平手中拿到的。
骆诽伸出手,苏伟烨将手里的硬盘重新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语气中难道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你不是犯罪天才,怎么连我是不是犯罪分子都看不出来。”
“你被撤职的事……是你计划里的一环?”骆诽看着面前的苏伟烨,似乎想通过他的眼睛看清他的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骆诽也开始下意识观察人的表情。
来到霁封以后,他的情感神经似乎比以前更加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和苏漫雪待在一起久了,某些时候也受到了她的熏陶和影响。
“对,离开那个地方,我才能脱离某些人的视线,将这些证据递交给更高权利的人。”苏伟烨的声音坚定,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逃避骆诽的问话。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有上交证据的渠道,可以将那帮人一网打尽。”骆诽一下就抓住了苏伟烨话语中隐藏的那部分信息。
“对,把它交给我。一个星期以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你不学着和别人合作,你的下场,会和竞钊一样……”苏伟烨没有再说后面的话,不过他清楚,骆诽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
骆诽迟疑地将手伸进刚刚放纸条的口袋,迟疑间,苏伟烨的声音又响起。
“这份证据,就算你给了我,你也能重新获得,而我,就差你这关键一环。”
他说的没错,苏伟烨如今势单力薄,确实需要从他们这收集线索,相对于这方面的能力,骆诽还是很自信。
“那我最后相信你一次,如果你骗了我,就算你是漫漫的父亲,我也不会放过你。”
骆诽伸出手,将刚才的东西交到苏伟烨手上,苏伟烨将那张纸握在手里,“如果你还有其他线索,可以存在银行的24号柜台,我会去取,以后不要主动和我联系,有必要我随时能找到你。”
苏伟烨转身离开,骆诽看着他的背影,在苏伟烨转弯的那刻跟了上去。
不近不远的距离,骆诽转弯看着远处的苏伟烨,苏伟烨突然挥了挥手,似乎在说“就跟到这儿吧”。
骆诽迟疑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或许他可以搞清楚苏伟烨现在在干嘛,到底和谁有什么计划,但像他说的那样,信任才是搭建两个人之间桥梁的关键。
苏伟烨转身拐了几个弯,每一条路都避开了道路的监控,他对这个城市太熟悉,熟悉到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管道的走向,每一个区域的分化,以及他们习惯熄灯的时间。
如果有人想要毁灭这个城市,毁掉住在这个城市中的每一个居民,他是最好的帮手。
苏伟烨钻进一个管道里,管道狭窄潮湿,不过里面却干净得很,似乎是长久的通行让这条通路甚至有些抛光感。
通过管道,是一个巨大的木质的小屋,似乎像是地下隐秘的世界。
“你来了?”对面戴着口罩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穿着黝黑,整个人体型有些发胖,身上包裹的太严看不见他的具体长相。
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你怎么又吃这些?”苏伟烨皱了皱眉,看着一旁的垃圾堆里有几包方便面包装,锅里还有半碗没有吃完的鲜虾鱼板面,已经微微浓稠。
“那个面太难吃了,以后我可不吃了。”男人走过来将垃圾踢到一边,上手翻苏伟烨的口袋,“烟呢?我让你带的烟呢?”
苏伟烨打掉了男人的手,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两包细支烟,“给,少抽点。”
“怎么抽这个?味太淡了,以为我未成年呢?”男人不自觉皱了皱眉,但还是熟练地拆开了包装,将里面的烟倒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吸进嘴里的那刻神色变了变,“服了,又是薄荷味。”
“你让我买的那些烟味太冲了,我现在被撤职还离婚了,得和你住在一起,我不爱闻。”苏伟烨皱了皱眉,低头收拾地上的残局。
“完蛋玩意,大老爷们这么矫情,都要死的人了闻个烟味还有讲究。”他猛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将烟灰往刚刚的泡面盒里弹了弹,“那小子收集的证据拿到了吗?”
“拿到了。”苏伟烨随手拿过男人刚刚弹进烟灰的泡面盒,扔进垃圾袋后把袋子准备把袋子系紧,男人顺势将手中的烟头见缝塞了进去。
“有威胁吗?”男人的精神集中了些,眉头也在一瞬间皱紧。
“有,至少能把陈建辉和徐利华的这条线捣毁。”苏伟烨将刚才从骆诽那儿搞到的证据拿出来,放到男人的手上。
男人脸色阴沉地看了看,“行,那小子估计能收集到更多证据,最好让他完全信任你,不能让他们那帮小孩儿再攒到这些线索。”
“行了,我知道了。”苏伟烨没再说话,而是径直走向其中一个小房间,“我累了,先睡了。”
苏伟烨关上门,男人看向苏伟烨房间门口,大声喊了两句,“平时看你挺老实,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男人笑了一下,看着手中苏伟烨给他的一沓资料,眼里都是兴奋的光。
苏伟烨接到的消息没错,苏漫雪确实和医院打了电话确认了上班时间。
她现在就应该和过去表现得一样,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在知道老苏和常女士的事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以后,她整个人似乎比之前干劲儿更浓了。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的很明显,但父母离婚这件事即使对于二十五岁的她也会有一定影响,她太在乎家,从毕业后留在霁封,就能看出来,家人在苏漫雪心里似乎占据着很大一部分比例。
苏漫雪像过去一样早早起了床,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医院正常上班,但并没有因为生物钟的紊乱迟到。
同事见到她都很惊喜,她们以为以后一段时间都可能看不见苏漫雪。
“小林,你先去吃早饭吧,我帮你盯一会儿。”苏漫雪走到前台的同事面前。
她今天来这儿除了正常上班,还有一件事,她想查查许言舟的父亲有没有在霁封一院留过病例。
小林揉了揉感觉到饥饿的肚子,也没和苏漫雪客气,直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
苏漫雪看着开着的电脑,将系统调出来,输入了许言舟的名字,他的挂号记录瞬间显示在屏幕上。
一同出现的,还有他的父亲,许德运。
第74章
一院是霁封最大的医院, 也是整个霁封系统最完善的公立医院,只要在市内的医院系统连过网,都会同步在一院的内网中。
从许言舟的个人档案点进许德运的记录, 同苏漫雪原本分析的情况一样,许德运在2021年9月21日那天查出了疾病。
更重要的是, 许德运去了脑科医院, 他所得的病, 是精神疾病。
这么想逃离父亲的许言舟, 为什么在最近调到了脑科医院任职。
这样来说无异于每天看着许德运,一个恨不得让他快点死去的人, 不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吗?
许德运的证件照慢慢加载出来,那是一张苏漫雪看起来很熟悉的脸, 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她第一次去脑科医院那天, 在那些患者在空地做体操的时候, 情绪最躁动的那个人 。
许德运患有重度躁狂症,苏漫雪上学的时候接触过这种类型的患者,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有时甚至会有攻击他人的举动。
从许言舟的社交平台就能看出, 许德运在年轻时就经常家暴他的妻子, 许言舟说她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苏漫雪点开许德运的那一栏社会关系, 上面的婚姻关系中, 写的是丧偶。
而不是离异。
许德运的妻子,没有和他离婚,而是死了。
是自杀还是他杀。
小林从远处走过来, 苏漫雪将所有页面关闭,将桌面返回了初始状态。
“谢谢你啊, 漫雪。”小林笑了笑,苏漫雪起身摆了摆手,给姜子平发了个消息。
“等我下班以后,去警局一趟。”苏漫雪发完消息就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既然要好好工作,就不能被其他事情打断。
医院行业不比其他,一个细小的失误都可能酿成巨大的错误。
苏漫雪一忙就是一整天,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拿出一天没玩的手机看了一眼,姜子平的对话框回了一句好的就没有其他消息。
当初苏漫雪刚实习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约姜子平吃饭,或者找他做别的。
经常也是这样一忙一整天,中间没时间回他的消息。
那个时候,每天晚上打开手机都会收到姜子平的一堆回复。
好像从小就是这样,她每说一句话,不管说的是什么,都能打开姜子平的话匣子,他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和说不完的话题。
起初她会觉得姜子平就是一个话多的人,直到前两年,二人之间的传言突然多了些。
多到苏漫雪甚至不敢同姜子平多说一句话,甚至害怕只是一个眼神,就会让这段友谊更偏离几分。
能像现在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正常交谈,苏漫雪内心是开心的。
因为她知道,她守住了这段友谊,这段她很珍视的,但却不想更进一步的友谊。
苏漫雪换下工服走到警局门口,警局的灯光微微亮着,这个时间大多数警员已经下班了。
推开门,随着门的晃动声,会议室里跑出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声轻盈中带这些雀跃,“漫雪姐!你终于来了。”
兰馨兴奋地跑过来挽住苏漫雪,嘴里还念叨着,“我都和队长说了,发消息问问你到底几点到,他偏不让。”
姜子平的身影从会议室里也走出来,“她没回话就说明她在忙,你发几条消息都没用。”
“漫雪,这丫头听说你要来,非要自愿加班到现在。看来以后想让她加班的时候,我就拿这种事骗骗她。”
姜子平看着兰馨打趣道,兰馨的脸变得气鼓鼓地肿成一团。
“好了,说正事。我今天在医院的档案库里查了一下许言舟。”苏漫雪挽着兰馨把二人拉回会议室,直奔主题。
这一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对象是许言舟就有问题了,容易被人误会。
“漫雪姐前男友?”兰馨用极高的声调压低嗓音看向一旁的姜子平。
“要不你正常说话呢?”苏漫雪看着兰馨觉得她有点可爱,“你这悄悄话估计警局外也能听个差不多。”
兰馨脸微微发红闭上了嘴,大概只过了三秒,还是滑着椅子凑到苏漫雪身边,“漫雪姐,你……想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个屁,那男的pua大王,要我说还不如骆诽。”姜子平听见许言舟的名字就有点应激,除了苏家人,姜子平算是最了解苏漫雪当年那段经历的人。
“你说这话倒是有道理,要般配还是他们两个人最般配。”兰馨直接接过了话匣,这两个人有时候说话很讲究艺术,总是不会把话口丢到地上。
“我说的是……梅花的案子。”苏漫雪差点扶额,“你们知道我上次去脑科医院看见谁了吗?”
“许言舟?”姜子平愣住看向苏漫雪,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之前他毕业以后我去查过他的工作单位,比脑科医院要好上千万倍,他怎么去脑科医院了。”
“不是为了工作和钱,就是另有目的。”兰馨道。
“对,许言舟的父亲许德运,患有重度狂躁症,现在在脑科医院住院,”苏漫雪将手机中许言舟的社交平台展示出来,“这是他的小号,他非常狠他父亲,按理说会远离许德运,更别说去他所在的医院。”
“漫雪姐,你现在这副分析问题的模样,和骆哥好像。”兰馨凑到苏漫雪面前,幽幽说了一句,“不过这种事还是得女人,还得是陷入过感情中的女人,正常人谁能找到这种小号。”
兰馨拿着手机划了划微微皱眉,递到了姜子平面前,“这文案这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变态呢?”
“给我也看看。”身旁的男声响起。
兰馨皱眉拍了拍姜子平面前的手机,“这不是在你面前吗?怎么……还得我们给你读了才行?”
姜子平在一旁挠了挠头,“什么啊,不是我说的。”
话音刚落,三人面前伸出了一只大手,将面前的手机拿了过去,几个人一起转头看向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骆诽。
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许言舟小号发过的内容。
心里想的是,这小子都黑化成这样了,苏漫雪之前居然还喜欢?
“你怎么来了?”苏漫雪回头,起身站到骆诽身边,“今晚没行动?”
苏漫雪知道他现在在和严卫良他们搞什么秘密话题,也没联系他,免得让他和那几个人决裂耽误了他的节奏。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一条都没回,当然要到处找找你。”骆诽的声音淡淡的从一旁响起,语气中甚至还有几分委屈和埋怨?
苏漫雪愣了一下,拿出口袋中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实在一众未读消息里看见了骆诽的……几十条消息?
刚才她下班只是点开姜子平的对话框,着急找他来调查许言舟家里的事,网络延迟缓了很久,没顾得上点出来看别人的消息。
骆诽这消息轰炸……是姜子平教他的?
后继有人啊。
“抱歉,我今天太忙了,没时间看手机。”苏漫雪滑了一下骆诽给她发的,问她常阿姨怎么样,问她第一天工作顺不顺利,问她今晚要不要带着常华萍一起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