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地下室再一次陷入黑暗的瞬间,除了松了一口气的苏漫雪,还有那只肥硕的老鼠。
它朝着房间嗅了嗅,苏漫雪看着在角落处的老鼠,挪动着身体将后背靠向洒在地上一滩的可乐,她用尽全力将绑在双手的绳子浸泡在地上的可乐上。
老鼠的喉结动了动,香甜的味道让它的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它迈着腿试探地走过来,舔舐着地上的香甜,苏漫雪动了动,老鼠将它的嘴对准了苏漫雪的手部。
啃食的瞬间,苏漫雪手腕被老鼠的牙齿划过,她皱了皱眉,用力扯了扯两只手之间的缝隙,一挣,绳子在一瞬间掉落在地上。
警局内,所有人看着昨晚道路的监控,那个男人穿着太过紧实,完全看不清他的具体长相,也确实不能从监控看见他带着苏漫雪去了哪儿。
“是许言舟。”骆诽眉头紧皱,站在最后一排的声音传来,他的眼神冰冷地看着屏幕上包裹严实的身影。
“我和他交手过,这人的体型和身高和许言舟都一样。”话音刚落,骆诽就转身离开警局大楼。
“骆诽,你去哪儿!”姜子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却没得到骆诽的回答。
“你们分几组,一组去找刘波调查当年贺婷自杀的事,一组人查监控,另一组人把那条街附近可能藏人的场所都搜一遍。”姜子平命令道。
“是。”兰馨点头,姜子平转身跑出警局,径直追上了骆诽。
骆诽面色阴沉地踩下油门车速很快,副驾驶的姜子平还在系安全带,被骆诽一个转头差点甩了出去。
“去……去哪儿?”姜子平赶紧抓住一旁的把手将安全带系进卡扣,“你知道许言舟在哪儿?”
“不知道。”骆诽回答直接,“先去脑科医院。”
越早找到苏漫雪,就越会避免她被那个人渣伤害。
脑科医院里安静一片,现在是病人和员工的午休时间。
办公室里,陈建辉正躺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个厚重的毛毯。
巨大的开门声将熟睡中的陈建辉惊醒,他抖了一下睁开眼,看见骆诽从门口走进来双手径直抓住了他的衣领。
“诶……诶……松手。”陈建辉被抓得有点上不来气,骆诽松开手,陈建辉正了正衣领大口呼吸,神色中有些不耐烦,一抬头看见了一同走进来的姜子平,“又有什么事啊?病人都午休呢。”
“不找病人,找你们的医生,许言舟。”骆诽脸色阴沉,声音中带着些沙哑。
听见是找许言舟,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陈建辉松了一会口气,“找小许的,早说啊。”
陈建辉起身,腿睡得有些麻,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喂,让小许来办公室一趟。”
“院长,许医生休年假了。”电话那头传来手下的声音。
“年假?哦,对对对,想起来了。”陈建辉挂掉电话,看向房间里的两个人。
“抱歉啊,许言舟不巧刚刚休了年假了,你们要找他估计得两个星期以后了。”
“他说过要去哪儿吗?”姜子平上前一步问。
“那我可不知道,员工的事我都不太过问,前台的电脑里有许医生的电话和住址,你们想找他可以去问问。”
姜子平点了点头刚要离开,骆诽拉住了他转头看向陈建辉,“那他爸住哪个病房,我们想去看看他爸。”
陈建辉愣了一下,像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许医生的爸爸在我们医院?没听说啊。”
“我知道。”门口响起一个微弱的女声,骆诽回过头,看见那天在眼里病房里的女护士,李兰。
“那行,那你带他们去吧。”陈建辉挠了挠头,抬起手示意了一下,骆诽和姜子平跟着李兰走出了房间,陈建辉又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沙发上。
三人从走廊向电梯的方向走,护士转头看向骆诽礼貌地笑了一下,“你是那天和那个妹妹一起来看严俪的人吧?我记得你。”
骆诽点了点头,“你知道许德运在哪个病房?”
“对,那一层楼的病房都是我在管,你问院长没有用的,他几乎不怎么过问医院里的事。”
“他不是每天都来上班,怎么会不过问医院的事。”姜子平皱了皱眉,询问面前的李兰。
“他每天都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躺在那个沙发上睡觉,或者接待些客人什么的。”李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语有些不对,“你们千万别告诉院长,不然我就丢了这份工作了。”
“放心吧。”
李兰松了一口气,将几人带到一个中间的病房,病房里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是睡着了?”姜子平看着房间里的许德运开了口。
“不清楚,之前他挺活跃的人还暴躁,但是他最近每天都是这样。就是这几天开始就变得嗜睡,跟植物人没什么区别,在床上就方便了。”李兰微微皱了皱眉,“陈院长不请专业治疗这种病人的护理工,所有事都要我这个护士做,我还要给他清理粪便。”
“既然他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性,为什么不转去护理院?”有更良好的设备和生活状态,对于病人的疗养也会更好。
“许医生给的钱多,说他爸爸就是这幅样子,就住在脑科医院就行。”李兰脸色僵了僵,“他是医生,还是病人家属,当然要听他的。”
“许言舟什么时候转来你们医院的?”
“大概就是几天前的时候,你们来看严俪以后没两天。”李兰像是被什么东西点醒了一样,“你别说,他刚来那天他爸就这幅样子了,以前多有精神一老头,打人可有劲儿了。”
“我们知道了,要不留个电话,之后有事可以联系你。”姜子平将手机掏出来,李兰立刻点头将手机配合的点出二维码。
二人下到前台记下了许言舟的地址,虽然知道可能完全没有用处,许言舟不可能真的将苏漫雪带回众人皆知的地址,他们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他们刚坐进车子内,姜子平的手机就响起,上面是兰馨的号码。
“喂,发现什么了吗?”姜子平接通电话。
兰馨声音颤抖,难以掩饰的紧张从电话那头传来,“队长,有人报案说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就……就在漫雪姐失踪地附近。”
第77章
河边围着警戒线, 所有警员一脸严肃着围着面前的身体已经泛白的女人。
她的眼球凸出的厉害,直直地盯着天空顶部的云。
女人的死亡时间看起来同过去那些尸体不同,甚至还没有完全的僵直。
她的身体赤裸着, 在这一刻显得孤立无援,她所有的一切暴露在空气中, 同梅花杀死的所有人都一致, 她的身体也有被侵犯的痕迹, 右手烙了一朵梅花。
“漫雪姐!”兰馨的身体颤抖着, 从警车下来往河边的方向跑,得知在河边发生尸体后, 她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都预想了一遍。
她害怕看见苏漫雪,她不敢相信在霁封交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快离她而去。
“漫雪姐!”兰馨冲到人群里, 眼里的泪水已经不自觉地夺眶而下, 沿着警戒线跑过去, 直到被同警局的其他警员拦住。
“馨馨,哭错人了。”一旁年轻的警员小声提醒她,“不是漫雪姐。”
兰馨这才回过神来, 她擦了擦眼泪, 看着躺在地上身体发白的年轻女人微微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话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就响起, 和刚才兰馨的频率一样慌乱, 一听就知道是骆诽和姜子平。
兰馨传递的信息太具有指向性,搞得这两个人也以为今天死的人是苏漫雪。
骆诽先一步跑到警戒线旁边,看见女人时身体先是僵了一下, 随后,周围的人都听见他的口中僵硬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夏洁?”
姜子平听见这个名字也愣住,快步凑到尸体旁辨认了一下面前女人的脸,“夏洁?丘昌年那个小老婆?”
骆诽点了点头,周围的警员也在这一瞬间才认出面前女人的容貌。
这丘昌年也真是,两个老婆都被梅花杀死了,难道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骆诽看着夏洁的脸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姜子平,“把她抬走让丘家过来认一下吧,天太冷了,别在这儿了。”
骆诽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夏洁。
从前他确实看过不少尸体,但是如今亲眼看见的熟人还只有这一个,毕竟冯瑛的尸体是他在卷宗里看见的。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梅花的真实身份可能是许言舟的父亲许德运。
但刚刚他和姜子平得知,许德运这些天变得嗜睡,整个人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梅花没有继续杀人,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许德运。
但夏洁在今天死了,而且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尸体就在这儿,可能就是今天,以同样屈辱的方式。
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许言舟吗?
难道一切全部都是许言舟策划的?那他为什么又要给许德运下药,让他无法行动,无法表达。
姜子平和骆诽几人回到警局,原本警员都在调查苏漫雪的下落,突如其来的命案打乱了几人的节奏。
不过兰馨已经去找了刘波,得到了当年事件的真相。
当年贺婷被许德运多次家暴,她报案后,许德运来警局找她。
原本警方是想要处理调节的,但许德运当众说出了贺婷出轨之事,让贺婷没了话。
对,贺婷出轨了。
和许德运结婚后,她并不幸福。许德运原本就有暴力倾向,年轻的时候还有些贪赌的嗜好,经常将钱输个精光才回家。
贺婷慢慢觉得自己嫁给许德运以后的人生毫无意义,更何况生了许言舟以后,她的身体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体型开始发胖,皮肤老了许多,有时候还会漏尿。
十月怀胎,所有苦日子都是她自己扛下来的。
她的腰疼的厉害,许德运从来不关心一下,也不会为她按摩做家务,而是照常每天出去赌博。
生下孩子以后,许言舟的哭闹声更让贺婷崩溃,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摊上了这样的家庭。
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让这辈子有这么大的报应。
她恨这个世界,恨许德运,也恨许言舟。
如果她没有这个孩子,她会不会走的更痛快,走的更义无反顾。
小时候的许言舟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别的孩子都在吵闹着要玩具的年龄,许言舟在家里给妈妈做饭。
他知道只要自己对妈妈好一点,再好一点,他就会保留仅有的母爱。
许言舟看出来,许德运从年轻时就没有心,他生活在一个丧偶式的家庭里,没有人扮演父亲的角色。
而他的父亲,是讨债者,是流氓,是暴躁狂。
就是没有一点父爱。
他以为一直乖巧得到大家的喜欢,就可以让母亲开心一点,可她的母亲还是崩溃了。
许德运偷偷拿着贺婷的所有财产去赌钱,输了个精光以后,回来抱着贺婷哭,说他对不起贺婷,对不起这个家。
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可她听信了一次,听信了二次,听信了无数次。
男人还是那个男人。
本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但贺婷却在许言舟十岁那年遇见了与许德运截然相反的人。
他对老婆体贴,对孩子温柔,贺婷做梦都希望这个男人是自己儿子的父亲。
可能人无完人,那人样样都完美,唯独就是经不住诱惑。
贺婷见他时总是刻意打扮的漂亮,家花永远没有野花香,自己的老婆再好,在一些人眼里都没有别人的老婆有吸引力。
所以他出轨了,两个家庭的纠缠让二人兴奋又痛苦。
直到那天,许德运发现了贺婷和那男人的事。
那天也是许德运第一次打贺婷。
但不是最后一次。
贺婷的生活从原本的地狱,在遇见那个违背道德的人后升入天堂,可又在被许德运发现后坠入地狱。
这层地狱,原比她从前经历的还要恐怖。
她以前只是精神和家庭上的痛苦,现在她整个人都暴露在空气中无法保护。
许德运将贺婷当做了发泄的工具,他甚至说过,恨不得她死了。
贺婷去报过警,可许德运手上有她的把柄,总能安然无恙的从警察局里出来。
后来,贺婷直接被打死了。
当年警局开除了几个参与调节的警员,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工期已经到了退休回家,殊不知是他们所做的一切犯了错。
许德运打点的好,直接将这份错误抹掉了。
许德运的暴力倾向符合梅花的所有条件,甚至警方已经调查了许德运过去的职业,他在菜市场卖过肉,甚至算得上是当时的神切手,只要别人说出一个重量,许德运一刀就能把肉切好。
常年切肉的人对于刀工的掌握不输给解剖医生。
况且他有一个完全了解人体的儿子,许言舟。
许言舟在大学时候成绩很好,尤其是在临床实操的课程上,他对于模型的操练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他们父子俩符合所有的犯罪条件。
如今可以确认许言舟是IRIS。
但梅花的身份……此刻又变得模糊不清。
和原本丘择为了引出梅花的行动不同,夏洁的尸体上,所以一切的操作熟练完美,比原本上两具尸体来的熟练。
可以确定是梅花本人动的手。
周边的监控已经完全被捣毁,完全调查不到任何痕迹。
原以为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却因为这样一具尸体打破了所有的推断。
甚至连苏漫雪都消失了。
姜子平几人排查夏洁的人物关系进行审讯,骆诽一个人坐在监控室里排查监控,苏漫雪现在还处在危险之中。
晚一步都可能酿成大祸。
骆诽坐在监控室里,一点点看着苏漫雪消失时周围街道的监控。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他的眼睛已经几乎花白。
突然,他将离中心区域五条街巷子口的监控放到最大,在屏幕的右下角,看见有个小女孩从监控的暗处跑过去,手上拿着一块糖。
是苏漫雪最爱吃的那个。
上次骆诽去超市的时候,店员说这个牌子的糖停止生产了,他买了最后两袋。
后来还去网上把所有店铺的糖都搜刮了一遍,现在在他别墅的冰箱冷藏着。
也可能那个女孩的家里刚好也囤了那种糖果,不过这个牌子还是挺小众的。
而且,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骆诽将女孩的脸照下来,经过信息匹配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家庭住址,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