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度这次的脚步声却很轻,轻到商望舒完全不知道他走到哪了,完全不像前半夜那次那般冒冒失失。
莫非这王微度也学精了?
商望舒暗暗吐槽,继续无视来人。
第28章
商望舒忽然连人带被腾空而起,落入了一带着些许露水寒意的怀抱,她莫名嗅到了一股生铁的气息。
这不像是王微度,他身上总是柔软的花香。也不像白榆,他是温暖清新的松木芬芳。
这到底是谁?
商望舒想从被子里探出头,渗伸出手来,却被更加用力的裹住全身。她挣扎的扑腾着,像被捕上岸的鱼,在这人的怀中拼命弹跳着。
终于,她的手得到了解放,冰凉的空气刺得她打了个激灵。但商望舒很快便反应过来,用手胡乱拍着四周,企图让这人松开禁锢。
商望舒一巴掌拍到了这人的脸上,发现这人脸上竟还蒙着布,她一把将面巾扯了下来。
这人似乎也恼了,腾出一只手,就要来抓商望舒胡作非为的双手。
身上的禁锢感轻了,商望舒因此得了机会,她绕着躲开这人的手,却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人的胸脯,柔软丰盈的触感提醒她,这人是个女人。
趁着这人怔忡之时,商望舒一跃而起,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滚落到床上。
“来人啊!”
商望舒大喊,却见蒙面女人直冲而来,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商望舒躲避不及,被她捂住了嘴。
“殿下!”
楼下门外传来了白榆的叫声,随后,打斗声响起。
“来人!救驾!”
白榆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外竟不止一名黑衣人!
商望舒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想要锤中蒙面女人,都被女人轻松闪躲过去。就在绝望之际,门却被踢开了。
“殿下!”
白榆和写墨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商望舒的奋力抵抗之下,女人无法捉住她,而门口的白榆等人又冲了过来,女人只好先行应付他们。
一时间,商望舒得了空,她跳下床,左右环顾,搬起凳子就往女人身后砸去。女人近在咫尺,手中的凳子就要落下,可商望舒却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丧失了全部意识。
……
再次醒来时,商望舒发现自己置身于软塌之上,身上整整齐齐盖着被子,她直起身子,被击打过的脖子却并无不适。
从床榻上下来,印入眼帘的是温馨的布置,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饭菜,都是她喜欢的样式,一旁的茶水还在冒着缕缕白烟,显然是刚端来不久。就连窗台旁,都摆放着她从前种过的青棠花。
难不成白榆他们救了我?
疑惑在商望舒心中发酵,她朝着窗边走去,轻轻抚过青棠的叶子,窗紧紧关闭着,商望舒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不好的想法。
她轻轻推了一下窗户,窗户纹丝不动,她又大力锤了一下窗户,可窗户还是一动不动。商望舒连忙跑到门前,用力踹了一脚大门,果不其然,大门也是丝毫不动。
“唉!”
商望舒倚靠着大门,缓缓坐到地上。她知道,她是被那蒙面女人以及她的同伴俘虏俘虏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要捉了自己,将自己关起来,却好生相待。
她仰天长叹,呆呆的望着房顶。外面似乎已经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瓦缝透进房中,直照商望舒的眼睛,刺得她闭上双眼,只好别开脑袋,忽而,商望舒朝着一处定定看了一会,站起身,搬了椅子就往床边走。
商望舒爬上椅子,俯身拿起另一张椅子,把椅子送到拔步床的床顶架上,自己也跟着站到床顶架上。她比划了一下,发现床顶架的宽度和椅脚宽度不相上下,又松了口气。将椅子摆放在床顶架上,商望舒小心翼翼的爬到椅子上,站上去的瞬间,椅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她的心吊了起来,手紧紧扒住椅子的四个角。好一会儿,她才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
一束阳光顺着空缺的瓦片照射进来,落在商望舒的手心上。
刚刚她就看见了,这儿的瓦片空了一块。
商望舒收着力气,卸下周围一圈的瓦片,直到空缺大到能容纳她的身形。她手攀着瓦沿,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带到半空中,谁知,手中的瓦片有些松动,吓得商望舒忙去寻找床顶架上的椅子,却不慎一脚踢翻了那椅子,发出巨响,与此同时,商望舒牢牢抓住了另一块瓦片。
“什么动静!”
警惕的女声响起,商望舒这才发现门外有人在看守。
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调侃。
“别担心!许是里面的贵人又在发小脾气了,就像刚刚踹门那样。”
她哈哈的大笑两声。
另一人仍是不放心。
“刚刚声音没有这么大吧。”
“放心吧,没事的,你我二人还在此看守,别说人了,连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她大力拍着另一个女人的背,却全然不知,趁着她们讲话的功夫,商望舒爬到了房顶上。
……
房顶上的风很大,商望舒不断拨开飞到脸上的长发,她已经开始后悔没多穿一件衣服上来了,可她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椅子被踢倒了,房间她已经回不去了,门口还有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她。没办法,商望舒只好从更光滑的屋子背面寻找落脚点。
商望舒的手抠着青砖凸起来的一角,脚试探着找寻另一块凸起的砖块。提着心,吊着胆,她勉强来到了墙壁的正中间。
忍不住抬眼看向脚下,商望舒心脏瞬间蹦蹦乱跳,她离地面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风肆无忌惮的从她的两腿之间穿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扒紧墙壁的手指有些发白,胳膊上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小疙瘩。
她继续寻找下一块砖,刚站上去,准备换手,却不料砖块风化有些严重,竟从墙壁上脱落下来。商望舒踩空了,只余一只手扣着砖块。
风更大了,在空中呼啸。商望舒摇晃在半空中,试图将自己的身子贴近墙面。她瞄准一处凸起,用力将身子甩去,却听见石头开裂的声音。
商望舒抓住的那块砖破裂开来,她极速的往下坠去,听着风撞击空气的声音,缓缓的,商望舒闭上双眼,从前的一切走马观花般的从她眼前闪过。
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鼻尖传来熟悉的松木香味。
是白榆的味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被别人听见。
“殿下,臣救驾来迟。”
眼前的天空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流出,却被白榆轻轻擦拭干净。
“对不起,殿下。”
白榆在耳边柔声说道,眼里满是愧疚。
“没事。”
商望舒抬手擦泪,从白榆怀中跳下来。
“殿下的手怎么了?”
白榆忽然捉住她的手,商望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指甲微微翘起,与皮肉分离开,鲜血不停的从患处流出,一股钻痛涌出。
商望舒忍着痛,扯出一抹笑。
“没事,可能是刚刚太用力,指甲翘起来了。”
白榆没有回答,眼中的愧疚更深了,他二话不说撕下里衣,手腕伸到商望舒面前。
“殿下,痛就咬臣。”
不等商望舒回复,他一手用里衣固定住伤口,嘴咬另一端,利落的将伤口裹紧,打了个结。
“走吧,殿下。”
做完所有的白榆抬起头,拉着商望舒的手腕,钻进草丛当中。
……
穿过草丛,趟过小溪,离小屋越来越远,商望舒却发现去路变得越来越陡峭,他们走进一片树林当中。
苍天大树遮盖了空中的太阳,黑压压的一片。
“写墨他们呢?我们现在在哪?”
商望舒轻声细语。
“他们也在找殿下,我们现在下山去,与他们汇合。”
白榆说着,在一旁的树木上刻下记号,又用草堆掩盖起来。
“若他们看到这个记号,便能知道我们所在何处。”
“他们在这!”
一声叫喊从背后远远传来,商望舒回头一看,远处的树上有个小黑点,分明是蒙面人的模样。
“走!”
白榆拉起商望舒的手,往前疾走。
“他们在这!”
蒙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离得更近了,商望舒甚至听见了树枝被踩碎的声音,脚步声从四周传来。
白榆突然停下脚步。
“殿下走!”
他推着商望舒向前。
一声巨雷忽然响起,不知何时,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
“那你怎么办?”
商望舒有些焦急。
“我留下来帮你!”
话刚出口,她又马上反悔了。
“算了算了,我先走,留在这也是给你添乱。”
商望舒说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一边跑,她一边回头。
“白榆!你也跑吧!我跑起来可快,你千万别恋战!”
商望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她只知道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淡淡的血腥味从嗓子眼里不断的冒出来,气息也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
忽然,她听见了脚步声,没等她藏起来,写墨惊喜的声音传入耳朵。
“殿下!”
……
在商望舒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找到白榆,白榆一边逃,一边应付着蒙面人的追击。
幸而,众人的到来改变了他被动的局面,蒙面人见势不妙,竟有后退之势。
又是一声巨响,天空中稀稀拉拉下起了雨,土地沾染雨水,变得泥泞起来。
商望舒的人纷纷赶来,将断后的几名蒙面之人围住,却见其中一名蒙面人扔下手中的剑。
“不好!拦住她们!”
白榆突然大喊,如同迅雷般向那名蒙面人冲去,向着她的四肢用力一震,蒙面人的四肢软软垂下,他扼住住蒙面人的喉咙。
一切都来得太迅速,其他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其余蒙面人就瘫倒在地上。
写墨走上前,探了一下那些蒙面人的鼻息,对着商望舒摇头。
“殿下,她们都死了。”
“殿下,这儿有一个,可以审讯。”
白榆开口,他举着剑的胳膊莫名颤抖了一下。
雨越下越大了,吧哒吧哒的打在身上,天空也被一层薄雾笼罩,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回去再申吧!”
商望舒有些疲惫了。
“是!”
众人附和道。
不知为何,商望舒总感觉不太舒服,心中压抑得不行。她回过头,看着白榆放下剑,却发现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商望舒觉得奇怪,正要问出声时,却见天空一下黑了,一道闪电在空中爆开,伴随着雷声而来的,还有另一名蒙面人。
第29章
商望舒朝白榆跑去。
“白榆!小心!”
蒙面人剑指白榆,飞冲而来,白榆伏身取剑,他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天空又是一声巨响,雨下得更大了,雨点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刺痛。
商望舒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她感受不到自己迈腿的步伐,只看见白榆的剑被蒙面人拨倒在地,蒙面人的剑直指白榆,冷冽的剑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好在,她抓住了蒙面人的剑柄,却见蒙面人稍一用力,剑柄从商望舒手中脱开,唯余一个剑穗留在她手心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迅速,蒙面人的剑穿透了白榆的胸膛,冷剑染上了血色。剑从白榆手中脱落,鲜血从嘴角流出,胸膛也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他缓缓向后倒去,瘫坐在土地上,手却依然紧紧扼住俘虏的咽喉。
似乎是要坚持不住了,他眼睛直直看着商望舒,颤颤巍巍的手指指了指俘虏。
“殿下!来人!”
白榆气若游丝,他的血与雨水混作一团,将雨水染红,顺着雨滴流淌到地上,红色嵌入了泥土中。
“我知道,我知道。”
商望舒凌乱的点着头,她跪倒在白榆身边,扶着他依靠在自己身上,手按压在他的胸口,将他的伤口堵住。暖流从掌心传来,商望舒分不清究竟是雨水染上了体温,还是鲜血还在喷涌。
“来人,看好俘虏!”
商望舒大喊一声,随后又看向白榆。
俘虏被接过去的那一刻,白榆半阖着的眼轻轻闭上了,他的手快速下坠,又被商望舒稳稳接住,抱在怀中。
商望舒的声带轻轻颤抖着,捂着伤口的手也在无意识的抖动着。
“快把马车驾来!救将军!”
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雨水顺着乱糟糟的发丝花落,凝聚在发梢,又悄然滴在白榆的胸膛上,变成鲜血的颜色。
“别睡,白榆你别睡!嗯?不睡好不好?”
商望舒从怀中掏出桂花糕,叼着撕开纸袋。桂花糕被挤压得有些不成形,碎屑散了一地。
那块不成形的桂花糕被递到了白榆唇边,贴着他的唇,留了些碎屑在他唇上。
“你尝尝,你不是最喜欢吃糕点吗?”
“殿下不好了!俘虏自裁了!”
写墨惊慌的声音传入商望舒的耳中,她却置之不理。
“我说把马车驾来!”
商望舒大声呵斥,声音中满是怒气。
她看向自裁的蒙面人,眼中闪烁着冰凉的光。
“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把他救活!”
这句话,说的既是白榆,也是眼前奄奄一息的蒙面人。
……
刚回到客栈,王微度便捏着手绢,哭哭啼啼的迎来上来。
他扶着商望舒的胳膊,一边泪眼朦胧的上下打量,一边用手绢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王微度是又着急又心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殿下没事吧?怎么遭了如此大罪?”
“等会再说。”
商望舒拂开他的手,与赶来的大夫匆匆上了楼。
可事情却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大夫一脸为难的看着商望舒。
“大人,您没说这受伤的是男子啊,况且这伤得还是胸膛,您叫老身如何医治。”
“伤不等人,可否请您简要包扎医治?”
商望舒急切的请求大夫,不自知的扣着自己的指甲。
大夫却还是支支吾吾,满脸不情愿,低声嘟嘟囔囔。
“堂堂女子,给男子医治算什么,简直是污了我的手。”
“我来我来!殿下,可否容我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