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她心中猜测。
莫非是在马车上睡多了?
今晚没有月亮星辰,整个天空漆黑一团。外面静悄悄,唯有寒风穿过叶子带来的呼啸声。
客栈里肃静得有些可怕,听不见一丝人声,也没有一点光亮。连客栈走廊的烛光也被悄然熄灭,不知是人吹灭的,还是风吹灭的。
商望舒莫名有些害怕,她紧闭双眼,想让自己快点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吧嗒吧嗒的声音,像是门那边传来的。
有人在撬锁!
商望舒忽的睁开双眼,睡意瞬间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她紧紧的盯着门口。
吧嗒。
门开了。
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人,轻飘飘的走了进来,这人捧着一小根蜡烛,烛光在风的作用下忽明忽灭。
黑衣人一边走,一边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进门后甚至向外张望,见四周无人,才将门慢慢关上。
门框摩擦地板发出吱的一声。
黑衣人的动作顿时停下,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见无事发生,他又轻轻将门彻底合上。
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黑衣人将蜡烛抬高了些。
这一抬,正正好照射到商望舒的眼睛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烛光刺得自动闭上。
商望舒不敢轻举妄动,闭眼假寐,等待着黑衣人的下一步举措。
过了一会,停驻在商望舒脸上的烛光掠过她的身子,重新落回到地面,照亮房间的一角。
黑衣人的喘息忽然变重。
商望舒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布料堆堆叠叠掉到了地上。
黑衣人又提着蜡烛来到床前。
商望舒感觉自己的脸被注视着。
好一会,呼的一声响起,蜡烛被黑衣人吹灭。
身上一冷,寒风钻入,商望舒的被子被掀开了。
她慢慢张开眼睛,却发现这黑衣人竟爬上了她的床,正往她的被子里钻!
黑衣人正要躺下,商望舒忽的从床上弹站起来,出腿一踢,她感觉到了风的凛冽,这一脚正中黑衣人柔软的腹部。
他痛呼一声,滚落到床下。
“啊!”
这声音听起来甚至耳熟!
“殿下!”
白榆等人闻声赶来,在门外呼唤。
“殿下,是我!”
黑衣人也开口了,虽然声音中带着哭腔,但商望舒已经知晓这人是谁了。
“王微度?”
“是我,殿下。”
他可怜巴巴。
白榆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透露着门外人的心焦。
“没事,你们下去吧。”
商望舒朝外喊了一声,外面安静下来。
地上的王微度却啜泣起来。
“微度肚子好痛。”
商望舒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蜡烛,放在桌上点燃,又将王微度扶到床榻上。
“我帮你看看?”
王微度眼尾通红,含泪点了点头,眼中盈满委屈。
商望舒又叹了口气,掀开他的上衣。
视线随着轮廓分明的人鱼线蜿蜒而上,紧实而整齐排列的腹肌红肿了一片,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泛着骇人的青紫,埋藏在肌肉下方的青筋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跳动着。
“很痛吗?”
商望舒觉得自己是踢得有点用力,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很痛,一抽一抽的痛,殿下替微度揉揉吧。”
王微度侧脸埋进枕头,掩面抽泣。
“唉,你别哭了,我揉就是了。”
肌肤被抚摸上的瞬间,王微度颤抖了一下,肚皮上的绒毛一激灵颤巍巍的竖立起来。
商望舒却无知无觉,五指平摊在他的小腹上,轻柔的打着转。她没有什么经验,力道忽轻忽重,时而太轻,像是抚摸,时而力道又过重,似在按揉。
气氛安静下来,商望舒越按越困,如同小鸡啄米般打着盹,更没有注意到王微度的神情。
痒意从王微度的小腹深处传出,腹下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了,似乎要穿透薄薄的皮肤,在跃跃欲试着些什么。额前的几缕头发不知是被汗水,亦或是泪水打湿,歪歪扭扭的粘在脸侧。
他红唇微启,身体紧绷,手指不自知向下掐入,平顺的白色床单骤然出现褶皱。
突然,一声咿咛从他身体里冒出。
不带一丝犹豫的,王微度转过身子侧躺在床上,一把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没有一丝缝隙露出。
商望舒被他的咿咛惊得瞬间清醒,她不知道有人竟敏感到这种程度。
王微度背对着她,薄粉覆盖脖子,他将被子拥到心口,咬着那被角,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可商望舒啥也没做,她有些尴尬。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转转,有点闷。”
说完,也不顾王微度什么反应,商望舒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
“啊!”
刚打开房门,一袭白衣的白榆印入眼帘,措不及防的吓了商望舒一大跳。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捏捏自己的耳垂,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
“白将军怎么在此?”
白榆抬起头的瞬间,商望舒又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落寞得有些晦暗,眼睛布满血丝,只是单单站在哪儿,气压就低得让人心惊,宛若黑云压城、风雪欲来。
“臣在此等殿下。”
白榆的声音很沙哑,仿佛生锈的齿轮硬生生被转动。
商望舒却更迷惑了,她眼含不解。
“等我作甚?”
“白榆担心殿下。”
他一字一顿却有气无力,活像是被抽干了精气,摇摇欲坠。
见他这般模样,商望舒有些担忧。
“将军可是生病了?怎么如此疲倦?我送将军回房休息?”
白榆摇摇头,扬起脑袋,面朝天花板,紧握拳头,硬生生将快要溢出的泪吞回腹中。
他发现,他远没有自己期待的那般豁达。房中的商望舒和王微度的动静是那么的刺耳,让他浑身颤痛。
良久,他终于憋出一句话。
“殿下可否陪陪白榆。”
第27章
“将军今夜为何如此低落。”
路上的风有些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商望舒打了个寒颤,摸摸自己的双臂,感觉自己的衣服穿得有点少。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件披风被捧到商望舒面前。
是白榆的衣服。
商望舒将披风推回给白榆。
“不用了,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怎么你照顾起我来了,要是传出去,该说二皇女弱不禁风,大女子要让小男子照顾了。”
白榆却直接将披风系在商望舒的肩上。他的衣服有一股清新的楠木气味,还带着些许因疾驰而沾染上的风霜味道。
“白榆是臣子,理应以殿下为先。”
听到这话,商望舒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摸摸鼻子,接受他的衣服。
“将军因何不开心?”
商望舒又问道,她记得来到客栈的时候白榆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不到一会,就红了眼。
“臣没事,殿下屈尊陪臣已经是臣最大的幸事了。”
明明说着毕恭毕敬的话,商望舒却看见泪珠在白榆的眼中打着转。
“你看起来可不像荣幸的样子。来一块?”
商望舒掏出一袋桂花糕,拆开油纸袋,放在白榆面前。
她打趣道。
“我记得某个人说过,吃甜的心情好。”
白榆接过桂花糕的手有些颤抖,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忽然,桂花糕的一角被打湿了,天上没下雨,雨点儿却越来越密集,独独滴落在桂花糕上,将整块桂花糕浸湿。
“你怎么哭了呀!”
商望舒拿出手帕,放在白榆手上,又将那袋子新的桂花糕放在白榆面前。
“换一块吧。”
白榆摇摇头,将手中被泪打湿的桂花糕送入口中。
“很甜。”
他笑着看向商望舒,泪眼朦胧,眼尾仿佛上了层胭脂,泛起淡淡红晕。
“心情好点了吗?”
白榆重重点头,声音还是有点哽咽。
他长舒口气。
“是臣想岔了,白榆不该动了嗔念。”
商望舒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不等她问,白榆又继续说道。
“白榆只是想起从勾栏逃出来的那日。”
他转头却对上了商望舒担忧的眼神,白榆勾起唇角。
“殿下不必担心,那是白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日。”
白榆顿了顿,他似乎在回忆,目光变得悠远,虚虚望着前方。
“那日走水,我从炼狱里逃了出来。我记得那天似乎有点冷,我躲在角落缓气。两个少年打闹着从我面前经过,我有点羡慕,相仿的年纪,我在喘息,他们看起来却衣食无忧。”
说着,白榆下意识揉搓了一下手中的桂花糕,糕点的碎屑像雪花,不受控的飘散在空中。
“我无心再羡慕了,有点冷,我想裹紧身上的衣服,驱走寒冷,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眼中带着点怀念,还有些许苦痛。
“如今想来,许是那时伤没好全,双手无力吧。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好全了!”
白榆朝着商望舒用力甩自己的手,展现着他那完好无损甚至很灵活的手。
“困窘还是没有放过我。”
他苦笑一下。
“我的肚子也叫个不停。幸好,这叫声传得远,引得那两个打闹少年的注意。其中一个少年走来,递给我一袋桂花糕。”
白榆停顿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空空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浅浅咬下一口。
“殿下,桂花糕好香,好甜。”
商望舒捻起一块送入口中,糕点被舌尖融碎,消失口中。
二人默默的吃着桂花糕。
忽然,天边闪烁一道彩光,一阵爆裂声过后,一朵火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商望舒拍拍身旁的白榆,指着半空中的烟火。
“白将军!你看!烟火!”
烟火在半空中迸发出绚丽的光芒,将半边昏黑的天空照亮,随后又化作点点闪耀流星,划过夜空,落到不知何处去。
商望舒看得有些入了迷,奶黄色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星光亲吻她的脸庞,如花儿般灿烂的烟火倒映在她黑色的瞳孔中,她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好美。”
她不自知的低声喃喃。
盛大的美丽很快落幕,烟火将天空交还给夜晚,一切慢慢重新归于平静。
商望舒却仍旧心潮澎拜,她激动难耐的想和身边的人分享烟火的美丽。
“白将军你看到了吧!好美!不知此地有何庆典,竟放起了烟火。”
“好美。”
白榆轻声附和一句。
“你也这么觉得!”
身边之人有和她相同的看法,商望舒高兴极了,她想和白榆好好讨论一番。
刚一转头,意料之外又措不及防的,她直面白榆的脸,同他双目相视。
在白榆的眼中,商望舒见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偏不倚印在琥珀色瞳孔的正中间。
他就这么凝望着商望舒,眼睛一眨不眨,那眼中有一丝贪婪的侵略,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与求而不得的哀伤。白榆的眼神很幽深,深到仿佛有吸力,要将商望舒吸进他的眼中,与他眼中的倒影合二为一。
商望舒似乎被白榆的眼吸引了,她不自知的慢慢靠近眼前的男人,高挺而秀丽的鼻梁离她越来越近。
夜空一片寂静,白榆眼中的缠绻越来越浓,化作小勾子,勾着商望舒继续朝他靠拢,他们的鼻息交织在了一起,有点儿温暖。
商望舒缓缓闭上双眼,柔软的触感近在咫尺。
谁知,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个孤零零的烟火又在天空绽放,也惊醒了入梦的人。
商望舒如梦初醒,一下子弹了半米远,左顾右盼不知在张望什么。
“将军!”
她突然正襟危坐,字正腔圆的唤道。
“不知客栈是否有空房间,刚刚王微度闯进了我的房间,这房间我让给他了,不知将军有没有新的房间。”
商望舒看起来十分冷静,脑子却想一团浆糊,她乱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殿下不与王侧夫同寝?”
白榆的声音中带着惊喜。
“我为何要和他同住?”
商望舒感到奇怪。
“侧夫刚服侍完您,真的不用和侧夫同寝,以示恩宠吗?”
白榆急切的追问,言语中却暗含着一丝连他本人都察觉不到的嫉妒。
“什么侍寝!我们什么也没做!”
商望舒错愕了,她瞪着眼看白榆。
“你怎么会这么说,难不成刚刚动静太大?”
随后,她很快又松了口气。
“还好此番只有你与我同行,否则又不知道有多少二皇女好色的传闻了,指不定又要收到满桌子的弹劾。”
商望舒拍拍胸脯,突然,她又绷紧肌肉。
“你不会传出去吧?”
她狐疑的看向白榆,却发现白榆正看着她,刚刚的烟火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眼中,他的眼明亮得惊人,炙热得将商望舒的脸庞烫红了。
商望舒有些慌乱,地上仿佛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针,她坐立难安,心脏奇怪的收缩着。
“我先回去。”
遗忘了找房间的事,商望舒拔腿就跑,全然不顾身后白榆的呼唤。
……
回到房中,合上房门,一把躺进被窝中,房间里又恢复漆黑安静的样子。
可心跳声却更加明显了,商望舒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重重的撞击壁膛,一下又一下,敲得她心烦意乱,烦得她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顶。
一定是烟火太过绚烂,才让她鬼迷心窍的想去吻白榆!
商望舒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心跳终于平息下来,她这才发现王微度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的房间,床上竟空无一人。
王微度害羞了?
商望舒心中猜测,她有些倦了,慢慢阖上双眼。
房门却又被推开了,声音很小,只有房门机关被轻声转动的声音。
王微度又回来了?
商望舒翻了个身,蒙头盖住脑袋。她不想管王微度了,量他也不敢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