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个人的气质底蕴，她还是能看清一些的。
这个高远，身上绝对有秘密！
“咦？高大哥！”
正准备进入砚山居，参加第一场棋局的林亦雪，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门口碰见高远。
此时高远的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
还是听到有人叫他，他才回神。
“林家丫头？”
“是我！林亦雪！”
林亦雪即便乔装打扮过，脸色看起来还是那般差。
还有她的步伐，很是不稳。
明显是长年累月下来，极少出门行走的结果。
高远打量了她一眼，便道：“没想到你真来参加棋局了，我还以为李姑娘是开玩笑的。”
林亦雪垂下眸子，“亦雪自知，男女有别，但我的身子……已经不能再考虑旁的了。”
高远看着她那瘦小的身躯，摇了摇头。
“你姐姐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没有回京城吗？”
京城人人皆知，永毅侯府的陆左将军带回一个外室。
却不知晓，那外室姓谁名谁，又长什么模样。
故而高远只知道，林绾绾为了给自己妹妹治病，离开京城了。
而这句话，都还是当初有邻里问起林绾绾时，李蓉对外解释的。
也算是给抛弃妹妹，贪图富贵的林绾绾保全了体面。
听到高远这话，林亦雪的嘴角有片刻的僵硬。
她声音如蚊蝇那般，惹人心疼。
“姐姐她……还没回来，我们每月只有书信往来，也是许多年都没有见到她了。”
高远微抿唇，“我深知你这些年来，过得极其不容易，但是林家丫头，这场棋局，我必须赢。”
林亦雪的睫毛猛然颤了颤，她抬起微红的眸子道：“高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想过让你输……”
“李姑娘来找我时，便是希望我对你手下留情，这个事我会做到，至于别的，就恕我爱莫能助了。”
林亦雪哑声道：“谢谢你高大哥，我也知道，我一个女子，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说不一定，我还坚持不到，跟高大哥您对弈的时候呢。”
许是小姑娘满脸的哀伤，实在让人不忍心。
高远宽慰了一句，“你既然敢来参加棋局，便足以证明你有些真本事在身上，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莫要妄自菲薄。”
“可是我怕输……输了，我就没有盼头了。”
林亦雪泪眼婆娑道：“高大哥，如果我没能夺魁，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命运就是如此？”
高远对上她通红的双眼，微凝眉道：“你又何必将自己的命运，捆绑在这样的事情上？何况，能否夺魁，最终看的还是个人的能力，与命运没有太大的关系。”
说白了，她但凡有那个本事。
自会夺魁。
若是没有。
就该反思，而不是将其归咎到命运上。
林亦雪一愣，属实没想到，高远说话竟这般直接。
她顿时便感到有些尴尬。
“我晓得了高大哥，是我自怨自艾了……”
高远见她黯然神伤，抿了抿唇道：“你也莫要如此悲观……若是我夺魁，获得了头彩……我便出手帮你一把吧。”
林亦雪错愕，“你说的是真的吗高大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若她实在无药可救。
亦或者说，需要散尽家财。
那就只能再次恕他爱莫能助了。
毕竟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他能为她不顾一切的地步。
林亦雪顿觉感慨，此刻眼里含泪，乃是真情流露。
“无论如何，有高大哥这句话，亦雪就该万分感激了……谢谢你高大哥……”
她本来只想让高远动些侧颜之心，多让她几步棋的。
没有想到，高远对她竟是这般的心善。
极少享受到善意的林亦雪，感动得一塌糊涂。
眼看着，泪水止都止不住了。
高远有丝无奈道：“还只是口头诺言罢了，你就如此感动，若换做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岂不是很容易就将你骗了去？”
第165章 领教领教
“那不一样。”林亦雪感动的又笑又哭的，“真话与假话，亦雪的心能感受得到。”
对上她含泪的眼，高远仅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你有辨别真假的能力便好，否则碰上油嘴滑舌的坏人，容易血本无归。”
“我知道的高大哥，多谢您的好意。”
高远嗯了声，“你既是来参加棋局的，那么我便不打搅你了，若是有机会对弈的话，就再说吧。”
“好得高大哥。”
高远在林亦雪的目送中，离开了砚山居门口。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个小巷口的时候，林亦雪才擦掉脸上的泪水。
许是高远那句要帮他的话，让她像是徒然有依靠了那般。
她瞬时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的踏进了这个，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战场。
“这位是？”
宋清茹恰好就站在阁楼栅栏那儿。
看着林亦雪那张，说不出的眼熟的容颜，她下意识便问了句。
一旁候着的侍者，翻看了一眼名册，道：“回东家，这位该是叫做林亦雨的奕士。”
林亦雨……
宋清茹一字一顿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怎么了夫人？此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霜儿也顺着宋清茹的视线看了过去。
当看到那人的一举一动时，瞳孔一缩。
“这人好生奇怪！”
男子走路，与女子始终不同。
不是大开大合，便是步伐稳健。
反观这个叫做林亦雨的。
身姿微微前倾着，迈出的步调轻盈，小心。
分毫没有男子气概。
霜儿摸着下巴道：“夫人，她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个女子啊！”
女子？
“应该不会吧？虽说东家没有说，女子不能来参加棋局，可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个女子，敢与男子当众较量？”
这要说出去，不得被人拿唾沫星子淹死？
宋清茹抬了抬下巴，“你瞧，她不是专门打扮过一番吗？”
除了身躯瘦弱，走路姿势有些不同寻常以外。
她浑身上下，都是作的男子装扮。
侍者惊讶道：“若她当真是个女子的话，那她还真是胆识过人呐！”
“的确，就她那份，敢拿自己名声冒险的胆量，就足以令人高看几分了！”霜儿赞叹道。
“在下林亦雨，还请阁下赐教！”
林亦雪走到棋桌面前后，便与对方，互相行了个礼。
对方听着她这细软的声音，眼神霎时便有些古怪了。
“这位兄台像是身子骨不太好的样子？”
面色苍白便也就罢了。
身子还这般瘦弱，连声音也是如蚊蝇那般。
一点气场都没有。
林亦雪不敢与对方对视，拱手道：“在下生来体弱，让阁下见笑了。”
“原来如此，但在下可不会因为，你身子骨弱的原因，便故意让你，想必兄台，也不会因此而认为，在下很冷血吧？”
林亦雪赶紧道：“不会不会！输赢乃兵家常事，咱们就拿出自己的本领，各显神通吧！”
“如此甚好！有兄台这句话，在下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请坐，咱们速战速决。”
话落，林亦雪才在对方眼里看到那抹轻蔑。
她的耳廓顿时一红，倒不是羞的。
而是恼的！
亏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彬彬有礼的对手。
哪曾想，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
“棋局开始后，双方奕士可以对话，但禁止大声喧哗，以免吵到了其他奕士！”
砚山居的侍者，扬声提醒道。
他那眼神锐利的，就如同一把刀子似的，十分有威慑力。
男人看了眼，神情稍微有些紧张的林亦雪，一边捻起一颗棋子，一边道：
“兄台好似第一次参加棋局？你看起来很是不知所措。”
林亦雪睫羽颤了颤，道：“确实是第一次，让阁下见笑了。”
“第一次便敢来砚山居，是兄台对自己的棋艺很有自信，还是说，不太了解砚山居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林亦雪微抿唇，“在下不知，阁下究竟想说什么？”
男人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见你很紧张，便想着跟你多说说话，也好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缓解？
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给她施压啊！
林亦雪道：“不必了，在下虽是有些紧张，却也不会方寸大乱，若阁下当真想速战速决的话，就将自己的精力，放在接下来的对弈上吧。”
男人脸上温和的笑容霎时便僵住了，他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说完话就低下了头的“男子”。
无声的冷笑了声，“看来兄台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也难怪敢来报名了。”
“阁下过奖了，实力如何，还是要到最后方可知晓。”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那我这就来领教领教！”
他倒要看看，这个畏畏缩缩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领！
“如何了？”
侍者知道，宋清茹问的是“林亦雨”那边的情况。
他如实禀报道：“林亦雨险胜，对方输了一颗棋子。”
“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再难挽回。”
霜儿听到宋清茹的话，不免有些好奇道：“夫人，莫非您看中了那个林亦雨？”
就像看中了高公子那般？
想将林亦雨招揽到砚山居来？
侍者同样好奇，只是不敢像霜儿那般，直接问出口罢了。
宋清茹轻笑道：“我倒也不是看中了她，只是多少有些好奇，她是有备而来，还是有勇无谋。”
霜儿恍然大悟，“夫人您还真别说，奴婢也很好奇呢！”
“那你可要下去，现场观摩观摩？”
霜儿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奴婢又不怎么懂棋，便是下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
宋清茹笑得乐不可支，“你这个丫头，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哎呀夫人，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吗？”
宋清茹掩唇一笑，正欲开口，便见天还没亮，就出门办事的红莲回来了。
她笑容一止，“如何？”
霜儿自是知晓红莲干什么去了。
她也很是好奇的看向了红莲。
第166章 一道劫
红莲先看了眼那些自觉退下的人，才疾步走到主仆二人面前，压低声音道。
“夫人，那位苏公子没有答应！”
什么？！
霜儿震惊道：“许诺了他那么大的好处，他竟然没应？”
莫非，他是瞧不起夫人给他谋的官职不成？
宋清茹深色莫测，沉默着等待红莲的后话。
红莲面色凝重，“那位苏公子说，以他目前的能力，若是直接做了辽城的刺史，那便是德不配位，他认为，这并非君子之道。”
辽城虽是安国最偏远的地区，那里的发展，不似京城，江州城那般繁荣。
但刺史这一官职，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六品。
且权利不小，足以保证他全家上下，这一生都不再忧心于生计。
可苏丞却拒绝了。
他想依靠自己的才学，去光明正大的谋个前程。
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吃这嗟来之食。
毕竟他是个有抱负的学子，自是会认为，让他与夫人欢好，然后从中谋利，乃是赤裸裸的侮辱了。
霜儿嗤笑了声，“如此清高，实在是迂腐，这天下，又不止女子为了荣华富贵，而无所不用其极，多数男子不也一样？”
尤其是那些没有家族庇护的男子。
为了利益，别说上女子的踏了，便是面对有断袖之癖的老男人，他们也在所不惜！
这个苏丞，家境那般困难。
便是再有学问，能不能在这个世道，撑到会试都是一个问题！
还并非君子之道。
可笑可笑！
宋清茹微蹙眉，说了句：“霜儿，人各有志，莫要一概而论。”
“夫人！奴婢这是为您打抱不平啊！您还如此年轻，又如此大气，那苏丞怎的就那么没有眼力见儿！”
她家夫人就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
若霜儿是个男子。
别说有利可图了。
便是倒贴。
她也乐意！
闻言，宋清茹有丝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妨，他恪守本心，乃是好事，君子自有君子的不凡之处，他既是不愿，便就此作罢吧。”
红莲道：“那夫人奴婢这就去重新为您挑选一个，没了这个，下一个只会更好！”
宋清茹知道，红莲这是在安慰她呢。
她揉了揉眉心，“去吧，这件事要尽快落实，等不了了。”
“是，奴婢立刻去办。”
大佛镇。
大佛镇坐落于京城郊外，因在大佛寺的附近，故而因此得名。
一处逼仄，破落的小宅院中，苏丞望着窗外那枝头上的麻雀，双眼涣散得厉害。
“丞儿，清晨来找你那人，到底都同你说了些什么？令你这么心不在焉的？”
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丞这才惊觉，自己不仅连书籍都拿反了，那原本磨好的墨也干了。
苏丞赶紧便将书籍转了过来，这惊慌失措的模样，令老人实在忧心。
“可是又遇上了什么难事？说出来，奶奶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替你解决了。”
苏丞忙道：“没有的事，那人只是来告诉我，接下来的乡试，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现在大大小小也是个秀才，镇上的人，都十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也是希望，他能为大佛镇带来荣光。
老人一眼就看穿了，他是在撒谎，她步履蹒跚的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
“丞儿，你自幼就是奶奶带大的，哪怕你一个眼神，奶奶也能明白，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奶奶……”
老人道：“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必瞒着，奶奶虽是没有那个能力帮你解决什么麻烦，但奶奶这张老脸还在，请街坊邻居帮帮忙，也是能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