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就给你爹娘捎一封信过去，他们在外做工多年，不就是为了你吗？只要你能好起来，那我们整个家，也就有了盼头了。”
提及爹娘，苏丞的眼神便黯淡了几分，“奶奶，我只是有些担心，明年的会试我会落榜，奶奶，若我真的落榜了，爹娘还有您，是否会对我感到很是失望？”
自他开蒙起，爹娘为了他的束，还有他与奶奶的生活支出，便外出打工了。
虽然他去年就考中了秀才，没让爹娘的付出白费。
但后面还有乡试，会试，以及殿试。
先不说求学这方面，需要花费许多的银钱。
便是那个结果，他就十分担心自己落榜了。
若止步于秀才，亦或者是举人。
那他这一生的前程，也将到此为止。
倘若他孤身一人，倒是可以接受自己的碌碌无为。
但是奶奶还有爹娘呢？
他们在他的身上，倾注了如此多的精力与期盼。
这个结果，他们是否能接受？
此时此刻，老人已经万分确定，自己的孙子，怕是听到了什么。
否则的话，他又怎会变得如此悲观？
“丞儿，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口的话，奶奶记得，你之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是那般的百折不挠，何时像今日这样垂头丧气？”
老人哑着嗓子道：“奶奶也不管你到底听谁说了些什么，奶奶都希望你坚持下去，不要被人扰乱了心神。”
“何况我的丞儿那么优秀，又怎么会在乡试落榜？”
苏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方寸大乱了。
他满眼茫然，良久才缓过神来。
这是劫。
一定是一道乱他心神的劫！
砚山居。
林亦雪胜出一场后，便坐在棋桌上，等待下一个对手。
许是上一场棋局，她只是堪堪险胜。
故而她现在满脑门都是汗水。
紧张得，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上一局都赢得那般艰难，那下一局呢？对手只会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我能坚持到与高大哥对弈的时候吗？”
顾隋刚走过来，便见林亦雪垂着脑袋，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他开口说了句，“这位奕士已经紧张至此了？”
林亦雪一惊，下意识便抬起了头。
见对方是砚山居的掌柜，又心虚的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在，在下是头一次来这样大的场面，故而才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如此，不过你敢来，便说明你还是有魄力的，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又何必再担惊受怕呢？”
第167章 你也很心动吧
林亦雪咬着下唇，“在下怕输……”
输？
顾隋道：“有输自然就有赢，你该想着，如何让对手输才对。”
林亦雪声音细软，“顾掌柜说的是……是在下自寻烦恼了。”
听到这声顾掌柜，不免让顾隋多看了她一眼。
但他只能看到林亦雪的脑袋，看不见她的面容。
他便作罢了。
“下棋，考验的不仅是棋艺，还有自己的心，若心不稳，就容易满盘皆输，提醒的话就点到为止，具体的，就要看阁下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了。”
林亦雪心下有些感激，“谢谢你顾掌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顾隋点了点头，便背着手，去了下一桌。
也就是在他走了之后，林亦雪才敢把脑袋抬起来。
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立马便平复了不少。
顾掌柜说的是，下棋下的不仅仅是棋艺，还有奕士的那颗心。
若心不稳，就只能满盘皆输。
她还不能输。
她得坚持到，跟高大哥对弈的时候才行！
“现在什么时辰了？”
傅凌潇打开房门，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
站在门口的杨钦闻言，道：“回公子，已经快晌午了。”
“是吗，我今日竟是睡了这般久？难怪我醒来，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
傅凌潇扭了扭脖颈，“砚山居那边的棋局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最出彩的人，依旧是高远。”
噢？
傅凌潇脚步一顿，饶有兴趣道：“便是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一个，能够打败高远的奕士？”
“是，不过高远也不好过，最近两局，他都是险胜，由此可见，对手越来越厉害，已经让他有点难以招架了。”
傅凌潇哼笑道：“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然很不错了，本公子只希望，他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别本公子还没上场，他就先输了。”
杨钦抱着胳膊，挑眉道：“那公子怎么不早点去参加棋局？要是再晚点，搞不好高远还真会输！”
京城卧虎藏龙，比高远厉害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一场棋局而已，哪里有我睡觉重要？”
傅凌潇打了个哈欠，“走吧，先把午膳用了再说。”
“是在别院里吃，还是去外面？”
傅凌潇道：“去醉北楼吧，那儿的菜肴很符合我的胃口，就懒得让那些厨子忙前忙后了。”
杨钦哑然，“那他们每个月的月银，拿的还真是轻松啊！饭都没做过几次呢！”
“怎么，你羡慕？”
可不是吗！
杨钦转移话题道：“对了公子，今日除了高远依旧那般引人注目以外，还有个人，也是连胜十几局了。”
“谁？”
“一个叫林亦雨的京城人士。”
杨钦道：“说要起这个人吧，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她的棋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她就是很谨慎，因为足够谨慎，才连胜了那么多局。”
傅凌潇喔了声，“换而言之，就是运气好了。”
一个足够谨慎的人，恰好碰上了不太谨慎的对手。
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杨钦尴尬道：“倒也不至于说人家只是运气好，而是沉着冷静。”
“嗤，我只能说，是她碰到的对手不够强。”
杨钦想反驳，但想了想，好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那奴才这就叫人去备马车。”
“不用，骑马就好，顺便醒醒瞌睡。”
傅凌潇睡了一上午，感觉骨头都软了。
骑马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是。”
骏马疾驰在街道上，掀起了一阵波涛。
无数人望着马背上的那个男人，被他那俊美如铸的容颜，惊艳的久久不能回神。
“亦雪你快看，是傅二公子！”
李蓉看见傅凌潇，比身旁的林亦雪都还激动。
林亦雪下意识便看了过去，却只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
但她依然红了脸。
就像煮熟了虾子那般，红彤彤的。
李蓉回过头来，看见的就是她面若桃花的模样。
若说内心不嫉妒，那是假的！
“亦雪，你也一定对傅二公子很心动吧？”
心动吗？
林亦雪抚上心口，这里……确实跳的极快。
“蓉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跟傅二公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怎能如此轻浮。”
李蓉咽下复杂的情绪，道：“人都有七情六欲，心动实乃正常，怎么就是轻浮了？”
“但亦雪还没出阁呢……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可就要说亦雪不知廉耻了。”
李蓉看着她那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心口一堵。
她还真是会装。
心思都全写脸上了。
还要嘴硬！
“我们先去用饭吧，你今日表现得极好，我们去吃一顿好的！”
林亦雪眼睛一亮，“吃什么好吃的？”
她极少出门，自然就很少吃京城里的美食了。
李蓉视线扫了一圈，“走，我们先去问问今日傅二公子可是在外面用午膳，我们就去他去的地方！”
什么？
林亦雪踌躇道：“可是依照傅二公子那样的身份，他去的地方，必是菜肴极其昂贵的。”
“你怕什么？绾绾姐这些年来，给你的银钱不还有剩吗？”
“是有剩……但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李蓉恨铁不成钢道：“那你说，我为什么会选择去傅二公子，去的酒楼？”
林亦雪脑子卡壳了，半天都没回话。
见状，李蓉无奈道：“自然是想让你在傅二公子的面前露露脸了！然后等傅二公子知道你今日，竟是连胜了十几局，不得对你刮目相看吗？”
“可我……可我乔装打扮过了呀……他能认出我来吗？”
李蓉道：“你是不是傻？等之后让人把你乔装过的消息，透露给他不就行了？”
亦雪的行事风格越独特。
对傅二公子那样的世家子弟，就越有吸引力。
她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亦雪的前途吗？
林亦雪恍然大悟，“是我蠢笨了，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就是与人接触的时间太少了，脑子简单。”
李蓉霎时便有些担心道：“就你这样的，若当真嫁进了傅家，怕是会被人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第168章 做人要心狠
林亦雪早就听李蓉说起过，深宅里面的是是与非非。
现在又听她这样言说，身子立马就瑟缩了一下。
“好在有蓉姐姐相伴左右，否则我定然斗不过任何一个人。”
李蓉闻言，脸色好看了不少，她语重心长道：“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二人都要一条心。”
“我知道的蓉姐姐，只要是你说的话，亦雪都听。”
李蓉满意的点头，“那就走吧，我们去打听一下，傅二公子在什么地方。”
林亦雪迈出脚步跟在了她后面，而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砚山居的门口。
“旁的不说，我来参加棋局的事，当真能瞒得过陆夫人吗？”
她虽是换了个名字，也打扮得像男子一般。
但她不敢保证，宋清茹有没有察觉出来。
“说不准，毕竟你才刚连胜了十几局，搞不好陆夫人已经开始关注你了。”
李蓉凝眉道：“不过认出你来了也没关系，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接让人剥夺了你继续参加棋局的资格。”
就算要这般做，宋清茹也得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出来。
总不能说，因为亦雪是府中姨娘的亲妹妹，便不让她继续参加棋局了吧？
倘若如此，那宋清茹就得落下一个小气的名声。
宋清茹那般聪明，又怎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林亦雪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今早时，砚山居的顾掌柜还跟我说过几句话，当时我就十分担心暴露身份了。”
“你不用怕，像陆夫人那样的身份，名声最重要，你丢人，那就是绾绾姐丢人，而绾绾姐又是永毅侯府的姨娘，她陆夫人也会脸面无光的。”
听到姨娘二字，林亦雪的眼神便变得复杂了起来。
“也不知现在姐姐的境况如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
李蓉道：“你就别再想着那个孩子了，就算你嫁进了傅家，那个孩子也保不住。”
宋清茹这个正室都还膝下无子。
林绾绾又凭什么先生一个长子长女出来？
“可是……姐姐那般爱陆左将军，若是这个孩子没了，姐姐必然会很伤心的！”
爱？
李蓉回想起，当时林绾绾来找她时，说的那些话。
她的嘴边泛起了一抹嘲讽。
就林绾绾那样的人。
当时但凡有的选，都绝对不可能踏进永毅侯府的大门！
什么爱与不爱的，能有让她一辈子安然享受荣华富贵重要吗？
“她再伤心，也总好过一尸两命，只要能活着，接下来的日子才有盼头。”
林亦雪浑身无力道：“还是怪我自幼便身子不好，否则的话，还能早些阻止姐姐误入歧途。”
又来了！
李蓉看着满脸哀愁的林亦雪，不悦道：“这跟你有关系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劝说的！”
林绾绾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谁让她当时明明知道陆泽远有未婚妻，还要使出浑身解数，去跟人家厮混的。
之后还跟着跑去了边关，花着人家妻子的银钱过着无比奢靡的生活。
甚至回京后，还妄想做平妻，与人家的妻子平起平坐。
什么好处都让她给占完了。
她想的倒是完美！
林亦雪哑声道：“蓉姐姐你也不能这样说，是我拖垮了我们整个家，才让姐姐那般爱财，若家境殷实，她又岂会起那样的心思。”
李蓉冷哼了声，“便是没有你，你们家也是普普通通，除非你们两姐妹是抱错了的千金大小姐！”
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凑巧的事？
林绾绾与林亦雪，就是林伯母亲生的！
可不是捡来的！
林亦雪哑然，“蓉姐姐，你又何必把话讲的这般直白。”
“是你太优柔寡断了，总把很多事都怪在自己的身上，如此心软，今后怎么站稳住脚？”
李蓉眯着眼，“要想做人上人，就得心狠！哪怕你杀了人，那也是因为别人挡了你的路，而挡路者，就该杀！”
听着这番话，林亦雪心下一惊。
李蓉的凉薄，明显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让她不禁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着她的蓉姐姐吗？
“蓉姐姐……你这样……你这样让亦雪好害怕……”
“怕？”
李蓉回过头来，认真道：“真正可怕的人，还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等出现了之后，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了。”
亦雪就是经历的太少。
全然不知人心险恶。
也不知，一个想往上爬的人，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不狠，站不稳，亦雪，我不见得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为你出谋划策，你要想有个锦绣前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林亦雪眼神稍稍有些迷离，但仅仅几瞬，便又清明了过来。
“我知道了蓉姐姐，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
李蓉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带着她，往前面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