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掉手套,饮了口啤酒,“我没想到傅庭肆看着挺强势的一个人,居然喜欢乖乖女,外表特清纯,又漂亮,气质又好,就是看着年纪不太大。”
“是还没毕业。”贺尘晔随口说了句。
盛怀宁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去傅誉谈工作,无意间听到其他人讨论。”
“那应该就二十岁左右吧,大学生,傅庭肆果然深藏不露啊。”
言及此,盛怀宁脑中嗡的一声,背脊倏然间挺直,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喃喃出声,“所以说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
贺尘晔被她一时怔然的模样骇到,急匆匆放下手里刚拿起的玻璃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既然傅誉上下都知道,那傅伯伯他们呢?”
她恍着神,吐出的每一句都细如蚊蚋,“所以我的猜测没错,还真是棒打鸳鸯啊。”
“你…”贺尘晔唇瓣翕张,欲言又止。
盛怀宁火气是一瞬间就来了,对于傅家的做法实在无法苟同,“他们这就不厚道了啊,说好听点是长辈指腹为婚,说难听点,我可不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
“要是因为我拆了一段姻缘,那我也太坏了吧。”她脱掉手套,双手掐腰,气势非常足。
说完,她就打算拿手机给还在巴厘岛度假的盛銮敬打电话,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就说解决就解决,哪还用得着多此一举跟傅庭肆玩这种演戏的合作。
之前犹豫,是因为她无法确定傅庭肆是否真的有稳定的恋爱对象,现如今,她不仅能确定,而且这恋爱对象还是公开的。
她就不信爹地妈咪知道傅庭肆恋爱的事情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还会继续逼着她联姻。
孰料,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贺尘晔拦了下来,对她说:“你觉得傅庭肆会没考虑到这一点吗?”
盛怀宁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迅速就被浇灭了。
是啊,傅庭肆管理着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最善洞察人心,做任何事之前定会翻来覆去地思忖许久,怎么可能会没思考到搞砸这场联姻的所有办法。
她这会儿沾沾自喜的这一个办法,说不定是最愚蠢,最无用的。
联姻,本就没有感情基础。
盛銮敬但凡拿这件事去质问傅家,只要傅家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绝无此事,然后再私底下想方设法地解决掉傅庭肆的女朋友,这婚照样还是可以结。
盛怀宁五指松开,手机重新摔落到桌面上。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子,身世遭遇不比贺尘晔好多少,同样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这时,她只希望傅庭肆能将与她合作的事情,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解释给那个女孩子,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她而有隔阂。
两斤小龙虾几乎全被盛怀宁一个人吃完了,一大堆餐余垃圾,贺尘晔收拾得是得心应手。
她去到洗手间,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手,才使得十指上十三香的香料味变成了洗手液的柑橘香。
再出来,贺尘晔就倚在墙边等她,手里捏着的透明塑料盒晃出很清脆的声音,一撞上她的视线,就从里磕出两粒益生菌软糖给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接过后直接丢入嘴里,囫囵道,“我是钢铁肠胃。”
昏黄灯光下,贺尘晔低声一笑。
忽然,被盛怀宁丢在餐桌上的手机歇斯底里振动了起来,在这个时间显得尤为诡异。
两个人相视一眼,贺尘晔率先朝那边走了过去。
伏身一望,一脸意外地朝她睇过来一眼,说:“是傅庭肆。”
第71章 别吵71
CBD附近豪华商区里的一家高空bar,二十五层的高度,可以俯瞰到大面积绝美的夜景。
私密性极强的独立包房,足以容纳十五人左右,视野开阔,重金属的装修十分有艺术感。
一辆天空蓝的Polestar 6缓缓驶入,并停稳在楼下的露天停车场内。
盛怀宁伸了个懒腰,余光里一旁的贺尘晔欲要开门下车,赶忙伸出手拉住,说话的音量小到有点黏糊,“我们分开上去,附近club特别多,有很多艺人出没,被拍的可能性很大。”
贺尘晔回头,轻揉了下她的发顶,一声低笑后故意打趣,“这么快就入戏了?”
她不太高兴,总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老陈醋淹没了,手臂抬起,拨开他放在头顶的手,气呼呼地嗔道:“我这是有契约精神,臭醋坛子。”
话落,两个人没敢再多耽搁,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再一起到了顶楼。
一踏入,先前打过来电话的那个人就已经候在了外边,将盛怀宁与贺尘晔完完整整地打量了一遍后,才慢悠悠出声,“盛小姐,傅先生就在里面。”
盛怀宁颔首,摆摆手挥退了人,才带着贺尘晔往包房的方向去。
厚包门推开,刺鼻的酒气和浓郁的脂粉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她不由掩鼻,摁亮包房内的所有灯光,打破了昏暗环境下所剩无几的旖旎气氛。
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十分狼狈地斜倚在上面,手背遮在眼前,呼出的气息沉重,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哪里还有白日里见到的一丝不苟的模样。
盛怀宁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对贺尘晔说:“要不是他手机没密码,经理看到他通话记录里我的联系方式,他今晚是不是就打算睡在这里?”
贺尘晔嗓音压低,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醉成这样,送他回秋榭园肯定不妥,不然附近找个酒店?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盛怀宁弯了下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傅庭肆的随身管家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电话收线,她长叹了一声,冲着傅庭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平时住在公司顶楼的公寓,直接送去那里就行。”
说完,贺尘晔一动不动,全*然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盛怀宁不得已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摇晃了下,用着状似哀求的语气,“亲爱的,帮帮忙,他可是你的合作伙伴,不能这么狠心。”
急匆匆出门,贺尘晔穿得很随性,一件扎染宽松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比之傅庭肆,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含羞带媚地瘪瘪唇,撒娇的劲儿使得很足。
贺尘晔不恼,对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边解开袖口的纽扣,边走过去准备扛人。
盛怀宁就等在旁边,被酒气冲到有点头晕,刚准备往旁边挪开点距离,垂放在身侧的右手被一只忽然探来的大掌捉住了。
一时间,四周阒静无声。
一道灼热的视线投落到她被攥着的手腕上,几乎到了快要烫伤她的程度。
掌心的温度实在是过于滚烫,盛怀宁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转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出来,岂料那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下一秒,她被拽着躬身下去,差一点点就要跌入傅庭肆的怀抱,被贺尘晔掐着腰救了回来。
“演戏需要这样?”贺尘晔这一刻是真的带了点火气。
盛怀宁一脸惊愕,咕哝,“他喝多了,撒酒疯。”
“酒品太差了,这让我怎么放心你跟他独处演戏?”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严肃的味道。
她脑袋里空空的,“你别生气,等他酒醒,你直接找他算账。”
贺尘晔没话了,弯腰下去,将扣在她腕子上的大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掰开。
就这么点时间,盛怀宁嫩白的肌肤上就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让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他真想过去将包房的冷气调到最低,然后任由这人如此大喇喇地睡到天亮,不吃点苦头,难解他心口的郁气。
盛怀宁倒抽了口冷气,慢吞吞地活动着右手,带着怨气催促,“快扛他起来,待会儿该天亮了。”
贺尘晔抿直唇线,满脸的不情愿,十分蛮横地拽着傅庭肆的手臂,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带着往外走的时候,竟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直到塞入车子的后排,才响起几声酒后不适的哼声。
盛怀宁从内部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东倒西歪的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偏过头望向正目视前方开车的贺尘晔,好奇问:“你们平时应酬需要喝这么醉?”
“我不喝酒。”贺尘晔面无表情,脱口而出。
“喔,”她眼皮耷下,“突然忘了。”
闻声,贺尘晔眉头一蹙,没好气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副驾。
盛怀宁冷不丁哆嗦了下,立时噤声,不敢再在贺尘晔的雷区蹦迪。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闷哑的男嗓自后面递过来,断断续续连唤了好几声。
盛怀宁刚睡了没十分钟,脑子里迷迷糊糊,侧耳听了许久,才清楚知道这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他嘴里叽里咕噜叫的是人名吗?陶青梧?他女朋友吗?”
“不清楚。”今晚的贺尘晔话极少。
盛怀宁先他一步恼了,冷冰冰警告他,“能好好说话吗?我要生气了。”
三五秒过后。
男人的嗓音霎时温柔到了极致,说:“宝宝,我是真的不清楚。”
盛怀宁抿住上扬的嘴角,长长的眼睫毛眨了又眨,偃旗息鼓的模样实在乖顺。
不久,车子终于驶入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贺尘晔这个苦力当得实在心累,尤其是肩上的人将力气全都卸了,在衣袋里摸索门禁卡时就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好几次都差点滑落下去。
盛怀宁好几次想帮忙,都被他用眼神止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伸出手去碰,跟护食没什么区别。
末了,两个人只好作罢。
一番商量下来,由贺尘晔抓着傅庭肆的手指,搭上专用电梯的识别感应区。
直升至顶楼,贺尘晔脚下的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而后想也没想就把人丢到了沙发上。
宽敞的大平层约莫三四百平,盛怀宁环顾四周,从周围很浓重的生活痕迹里,能清楚知道这里确实是傅庭肆最常入住的寓所之一。
视线一转,她又看到茶几上,还有靠落地窗那张的办公桌上,有几样比较可爱粉嫩的小物件,应该是女孩子的东西。
仅这么点有用的讯息,盛怀宁就猜到傅庭肆平时应该是跟女朋友住在这里,可这会儿死寂一片,是一点儿人影都没有。
就在贺尘晔去中岛台的地方接了杯温水回来时,沙发上的人又不自觉喃喃了好几声。
盛怀宁不由瞧出了神,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跟那晚她在房间门口看到的贺尘晔没什么区别,同样狼狈,同样落魄。
她五指紧紧蜷起,身子麻了半边,说:“你那天是不是也这样?”
贺尘晔搁下水晶杯,顺手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薄毯,手臂一抬,径直掉在了傅庭肆的身上,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翕动的唇瓣,说了什么是没怎么听清。
他失笑,问:“你说什么?”
盛怀宁愣了好几秒,指了指傅庭肆,语气稀松平常,“我说他大概是为情所困,他该不会被甩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贺尘晔问。
她摊了摊手,示意他扫了周围一圈,“很明显啊,这里有好多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人却不在这里,要么吵架要么分手。”
贺尘晔哑声顷刻,转而去了厨房,翻箱倒柜从橱柜里找出几样食材,清洗、整理、烹饪,一气呵成。
盛怀宁不理解他为何突然这么正经,先将盖在傅庭肆面上的薄毯往下扯了点,才去了岛台前坐下,思量过后,问:“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是劝我不要太狠心,给他弄点解酒汤,我怕他天亮一气之下要跟我解约。”贺尘晔的无框眼镜上结了层水雾,回头看她的时候,很随意摘了下来,丢到她面前。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来,拿在手里把玩,说出的话摆明不想顺他转移话题的意,说:“你该不会在同情他吧?”
“我可没跟你吵架,分手更是没想过,不带你这样对号入座的。”她逮着机会适时补充了一句。
贺尘晔眼底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受伤,言简意赅,“但我当时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会的,而且我当时完全不知情,是爹地妈咪乱点鸳鸯谱。这事过去了,好吗?你别难过了。”盛怀宁不免有些后悔,就不该旧事重提。
两个人不由自主同时沉默。
不多久,热气腾腾的解酒汤被贺尘晔从汤盅盛到了瓷碗中,一抬眼,不知何时醒来的傅庭肆脚下虚浮,正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盛怀宁猛然回身,将傅庭肆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双臂环在胸前,挑眉,问:“酒醒了?”
傅庭肆窘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解下身上所有的装饰品,一股脑全丢在了奢石台面上,有的顺势滚落到了地板上,孤零零的,无人理会。
贺尘晔是一声不吭,盛怀宁只好提醒了句,“我男朋友给你熬了解酒汤,过来喝吧。”
闻声,傅庭肆越发觉得难为情,两指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缓解胀痛,“很抱歉,没想到经理会把电话打到你们那里去,还劳烦贺总亲自动手下厨,实在是…”
“傅董言重了,不过…”贺尘晔眉眼一抬,内里透着一丝毫不留情的威压,“您以后还是尽量少饮酒为妙。”
傅庭肆神情不由凝滞住,视线很自然地停留在盛怀宁的身上。
女孩子脸色憋得通红,一直在冲着贺尘晔使眼色,微抿着的唇不知道在强忍着什么。
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在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做了糊涂事,赶忙道歉,“抱歉,如有冒犯,还望你们能够多担待。”
终是忍无可忍,盛怀宁觑过去一眼,直言:“你别被他唬到了。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傅庭肆怔忡了会儿,昨日下午在办公室放浪形骸的画面陡然钻入脑中,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让他不由又开始头痛起来。
话题不由自主就被带偏了,终是被贺尘晔强行拉了回来。
他倏地出声,换了称呼,“傅先生,我不同意你跟宁宁私底下单独在一起。”
第72章 别吵72
画面仿佛被定格住,时间就此停滞。
因为公司融资的项目,傅庭肆与贺尘晔接触过许多次。
在他的印象中,这人一贯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稍稍展露自己的野心。
此时此刻,这极具威压,宛如私人领地受到侵犯的一面,实在罕见。
盛怀宁同样不受控地出了下神,鼻间萦绕着浓重的酒气,使得脑中毫无预兆地晕眩起来。
她眉头猛地跳了好几下,站在正对面的男人还在乐此不疲地释放着身上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