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肆颔首,示意她接。
她心紧了下,越过客厅,到了单独隔开的餐厅。
环绕式灯带收到感应亮起,整个空间都被柔和的白光所笼罩,这种极度晃眼的光线,使得她越发紧张,滑动接听电话的动作都变得僵硬。
盛銮敬跟沈诗岑刚从巴厘岛回到港城。
集团公司积压了太多工作,必须得有盛銮敬的首肯才能进行。
见完总经理,秦秘书迟迟没离开,将手头的平板递给了他。
盛銮敬仅看了一眼,就乐出了声,抬手挥退了秦秘书,就立刻兴冲冲地给盛怀宁打电话。
一接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想通了?”
盛怀宁不敢贸然接话,只沉默着。
电话那端的人再度开口,“我就说我跟你妈咪挑选的人不会差,傅庭肆不管是家世、样貌、能力,都比你自己挑的那个好。你早乖一点,还用得着跟我还有你妈咪闹这么多不愉快。”
这时,盛怀宁终于听明白了,她不信盛銮敬会疯狂到找人监视她的程度,便很机敏地将手上的平板放到桌子上,自如找到了新闻的娱乐版块。
果不其然,两三个小时前她跟傅庭肆结伴进入酒店的照片,全都散布了出来,没多久便被剧增的讨论量顶到了头条的位置。
因为一早就知道是假的,她根本没兴趣去看大众在讨论些什么,心思都在那几张照片上面。
她用两指捏着放大,不由感慨了句,傅庭肆安排的人技术真不错啊,将她的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了,旁边的人如果是贺尘晔,这照片简直是可以洗出来挂床头的程度。
沉默的间隙,盛銮敬又出声,“宁宁,既然相处得不错,就找个时间把婚订了。”
“什么?订婚?”
盛怀宁终于收回思绪,根本没了欣赏照片的心情,忙说:“不…不用这么着急吧?纵使是联姻,也得有个熟悉的过程吧,你以为谁都跟你和妈咪一样先婚后爱?”
盛銮敬思考了下,没再坚持,转了话题,“你现在是跟傅庭肆在一起吧?”
“嗯。”
“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聊两句。”
闻言,盛怀宁出了餐厅,就站在门口,伸直手臂,等着傅庭肆自己来拿。
傅庭肆点了点头,即使是逢场作戏,但当着对方男朋友的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略过贺尘晔时,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而后歉意一笑,才过去接下手机。
傅庭肆去餐厅接听的时候,盛怀宁抬步到了贺尘晔的身旁坐下,径自掰过男人的脑袋,与自己面对面。
猛然靠近衔咬住温热的唇瓣,舌尖自微张的唇缝探入,勾着纠缠在了一起。
方才还知道羞赧的情绪霎时被抛之脑后,盛怀宁知道这通电话会持续很长的时间,便没了任何顾忌,说:“回吻我。”
贺尘晔没深思,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场合作一旦提上日程,许多事情都避无可避。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会不懂事到每件事都耿耿于怀。
可女孩子愿意哄他,这让他非常受用,想也没想就掐着女孩子的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肆无忌惮地吻了回去。
接吻的咂咂声与远处餐厅里傅庭肆打电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末了,两个人慢慢分开,傅庭肆刚好打完电话出来。
盛怀宁拿回手机,质问:“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作为合作的另一方,我有权知道所有的实情吧?”
傅庭肆坐下来,不慌不忙道:“几分钟前,盛董事长已经答应在收购陶氏集团方面提供资金支持。”
“你说什么?”
盛怀宁腾地起身,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气的,又道,“所以你自始至终谋划的都是这个?借着与我的关系,从我爹地那里骗取资金?”
话音甫落,傅庭肆摁了摁眉心,觉得女孩子毫不犹豫吐出的话实在不太中听。
他淡然一笑,冲着茶几上的一沓文件抬了抬下巴,“盛小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很公平的交-易,怎么能用‘骗取’来一语概全?刚才贺总已经从头到尾评估过了,事成之后我将陶氏拱手相让给盛董,得到的回报可不止一星半点。”
“是…是么?”
盛怀宁下意识望向贺尘晔,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稍稍放心下来,很快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细究的话,你可是丝毫好处都没有。傅先生一个生意人,真会这般爽快?”
傅庭肆转着腕上的机械表,“我说过,我只是想替她讨个公道,盛小姐大可以完全信任我,况且有贺总在,我没那个本事公然给你下套。”
“嗷。”
盛怀宁又悄摸地瞥了眼贺尘晔,明明被夸奖的人不是自己,她却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蓦地,攥在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她没看,直接接听。
罗稚尖利的声音直接从听筒传了出来,“盛怀宁,玩真花啊,脚踏两条船!”
盛怀宁脑中嗡的一声,喃喃:“完了,这事我忘告诉公司了。”
第75章 别吵75
好巧不巧的是,罗稚一直住在香榭酒店,没挪过窝。
三五分钟过后,就急匆匆赶了上来,很自然地刷开盛怀宁的那间总套,后反应过来开错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罗稚的视线径直掠过面前的盛怀宁,落在远处客厅里两个男人的身上。
除却贺尘晔一早见过,对于傅庭肆,她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些被夸得天花乱坠的词,她一开始不怎么信,总觉得有夸大的嫌疑。
这会儿陡一见到,除了诧异,没再有其他的情绪了。
忽地,罗稚冲着盛怀宁歪了歪头,恍惚中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盛怀宁一懵,问:“你干嘛不进来?”
罗稚边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边附耳对她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们在百信证券对面的那家甜品店吃饭,我当时说跟你男朋友谈生意的那个合作方有点帅,就是他。”
“啊?”盛怀宁掩唇做出惊讶之状。
罗稚猛点了好几下头,咕哝:“长得果然让人过目不忘。要是没贺总,他也不错啊。”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距离客厅仅剩咫尺,罗稚后面的这句话无法避免地全落入到了贺尘晔跟傅庭肆的耳中。
傅庭肆微一弯唇,没敢吭声,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岂料贺尘晔同样默不作声,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理解万岁”的味道,让盛怀宁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无法言明的双重人格。
罗稚翘了下唇角,很僵硬地主动进入正题。
刚才的那通电话,盛怀宁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了。
此时,她愤愤然地指责盛怀宁不厚道,害她被老板明里暗里骂了足足一个小时。
她颇为无奈,碍于盛家在港城的地位,每每出事,老板是根本不敢多说盛怀宁半句,夹在中间的她,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出气筒。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盛怀宁压了压耳根的位置,冲着罗稚眨眨眼,看着还挺无辜的表情,扮乖道:“我是真的忙忘了,而且隔的时间太长了,我还以为这场合作作废了,就没想着告诉你。”
罗稚瞥过去一眼,身子歪着,摆明了拒绝与她沟通,转而很烦躁地问:“那现在呢?是坐视不管还是需要推波助澜一下?”
回应她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不由将询问的目光扫向其余三个人,盛怀宁跟着慢慢抬起下巴,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傅庭肆,说:“你之前说新闻只要爆出,就会吩咐公关部撤下来,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你的下一步是什么?”
傅庭肆一脸平静,运筹帷幄的姿态,指尖划过亮着的手机屏幕,不知看到了什么,眸色霎时黯淡了不少,“已经吩咐过了,盛小姐可以放心。待会儿我们一同离开,会一起撤下来。”
盛怀宁微诧,追问:“出去也要拍?还是你安排的人?”
或是因为爹地打来的那通电话,在确定资金不日会顺利到位,傅庭肆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轻一蹙眉,登时站了起来,对她说:“不是,按照盛小姐在内地的人气,定会有媒体自己找上门来。”
盛怀宁觉得好笑,真不愧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花小钱办大事,真是好手段。
话音刚落,傅庭肆已经拿过搭在手边的外套穿上,系好纽扣,又拿出眼镜戴上,“很晚了,那就麻烦盛小姐再辛苦一次了。”
盛怀宁跟着起身,示意罗稚去隔壁拿她的包,而后怔怔地看着贺尘晔。
还未出声,贺尘晔慢条斯理地帮着收好了所有的文件,柔声,“我送你们下去。”
从顶楼到大堂,罗稚一直跟在盛怀宁和傅庭肆的身后,被孤零零丢在几米远的贺尘晔,就显得可怜多了。
盛怀宁知道答应合作,就该有点契约精神,可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往后看。
在撞上贺尘晔的视线,这人冲着她浅浅一笑时,才慢悠悠回头。
前脚刚迈出大门,后脚就有一大堆蹲守许久的媒体围了上来。
盛怀宁自签约公司后,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她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什么机会一口气招来这么多的媒体。
视野范围内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被推搡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傅庭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招来酒店保安来维持秩序,根本没法及时护住身旁的人。
面前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快门的声音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盛怀宁有些头痛,不稳的身形忽地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撑住,她下意识觉得是贺尘晔,却只能故作镇定,选择了视而不见。
不久,眼前的这片地方终于恢复宽敞,盛怀宁在京这段时间乘坐的那辆商务缓缓驶了过来。
盛怀宁与傅庭肆一前一后上了车,刚坐稳就听见前排传来一声刻意压低过音量的惊呼。
盛怀宁视若罔闻,妄想着从外边拥挤的人群里找到贺尘晔的身影。
她不知道已经启动的车子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贺尘晔是打算回家还是会在酒店等她。
无奈痴痴找了许久,都没看到贺尘晔,她急忙从包里摸手机,电话拨出去,熟悉的响铃音乐竟然是在车内前排响起。
盛怀宁抬眸,去找寻声音的来源,无意间在后视镜内看清了端坐在驾驶位里的人。
她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命令副驾的罗稚跟自己换个座位,想亲自去看一看装作司机的贺尘晔,顺便问问是如何浑水摸鱼,在众目睽睽下上来的。
贺尘晔轻叹口气,很规矩地问:“去哪儿?”
车内有几秒的死寂。
傅庭肆的拇指一直放在手机的侧边键上,不停地摁亮熄灭屏幕,看着很是魂不守舍,没多久扯唇一笑,说:“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今天辛苦你们了,陪我演这出戏,感觉…挺可笑的。”
车子很快驶入主干道,渐渐恢复平稳。
盛怀宁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目光跟随着贺尘晔转动方向盘的手,久久舍不得挪开。
不知是不是傅庭肆周身的气压过低,她不禁哆嗦了下,注意力迅速就被拉了过来,似是受到牵引般,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傅庭肆的手指摩挲着手机,摆明了是在等谁的讯息。
她蓦地想起半个多月前,傅誉集团楼下的那一幕,实在不解为什么好好的恋爱不谈,怎么动不动就闹别扭,终是不忍心,询问:“傅先生是不是要回公司?”
没等傅庭肆说话,盛怀宁倾身往前,很轻柔地拍了拍贺尘晔的肩,自作主张说了句,“去傅誉。”
傅庭肆扯了扯唇,下一秒很松弛地倚上真皮座椅,一时半刻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任由车子调转方向回了公司。
送完傅庭肆回贺尘晔那套公寓的路上,盛怀宁思忖许久,突然出声,“前面靠边停一下。”
贺尘晔看了她一眼,又敛了目光,找了处方便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静了两三秒,罗稚回头问:“你要做什么?”
盛怀宁小声说:“稚姐,你不然搭辆的士回酒店?”
罗稚其实早就受够了做电灯泡的煎熬,可她自觉闪人,跟盛怀宁赶人,这是两码事。
她阴森森一笑,气急败坏,“盛怀宁,你过河拆桥的本事,现如今还真是炉火纯青。”
盛怀宁一瞬不瞬地望着,跃跃欲试的动作目的性极强,是时时刻刻准备着在罗稚下车,好取而代之坐到副驾。
“翻脸无情、卸磨杀驴、得鱼忘筌、鸟尽弓藏…”罗稚语气愤恨,碎碎念不停,将膝上的平板塞入包里,推开门下了车。
盛怀宁恍了下神,趴在窗边环顾四周,在确定安全后才触上操控按钮。
门慢悠悠滑动开,她谨慎地先落下一只脚,而后慢慢踩实,好笑着打趣,“稚姐,以前没看出来,你国文这么好。”
罗稚闻言侧目回了个笑,似是在警告再贫就继续坐回去发挥电灯泡的作用了,定要臊死她。
她耸耸肩,眼疾手快就上了车,非常熟练地把车门锁死,探手出去摆动着,“路上小心,拜。”
夜色渐晚,公寓的地下车库十分幽静。
贺尘晔路上很沉默,直至这会儿在车位上停稳,都还是一声不吭。
盛怀宁吞咽了下,暗自腹诽身旁的人太会变脸,之前还是知分寸懂包容的贤夫形象,这会儿就变成了斤斤计较的妒夫。
她在纠结要不要刻不容缓地主动吻上去,能补偿一点是一点,下一瞬又反省自己这样会不会惯坏贺尘晔,总不能一有点其他事,她就得扑上去“献-身”。
明明知道是在演戏,而且她跟傅庭肆之间的磁场,是互不来电的状态,她就差把“我们不熟”刻在脸上了,贺尘晔还吃醋,那就是不懂事。
静默过后,驾驶位响起一道磁性清润的声音,语速不急不缓,如空谷幽涧,格外撩人。
“啊啊啊…两个人看着也太登对了吧,小说里的双豪门势均力敌男女主终于有脸了。”
“对视那一眼,特深情,让我有种两个人已经在床上滚了八百回合的感觉。”
“Dita单身这么久,看来是真要结婚了,不过这个姐夫我很满意。”
“恕我直言,这颜值,在床上一定很赏心悦目。”
“楼上小心自己的号待会儿没了。”
…
盛怀宁竖耳倾听,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绷紧,一时被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更是蜷到了能抠出城堡的程度。
她不免还是会觉得震撼,这么多不堪入耳的词,贺尘晔究竟是如何这般面无表情,又平淡地读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人竟然会无聊到去看网友的评论。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盛怀宁终是忍无可忍,侧身过去就要去捂贺尘晔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