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装出要走的样子,气恼道:“钰哥儿,你把你燕临哥哥当外人了。
我走了。下回不带你去看高头大马,不带你去打猎了。”
这话对小孩的诱惑太大了。姜钰赶紧拉住他的袖子,犹豫了半晌。
他才小声道:“这事没人说过。是我偷听父母亲谈话,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才说的。
父亲很喜欢张遮哥哥,他说张遮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等女儿长大,看哪位同他有缘分,再行议亲。我就听到这么多。
燕临哥哥,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就要被大姐姐揍了。
你别看大姐姐温柔可亲,这家里她对我最凶了。说打是真能拿起竹片打我的屁股呢。”
燕临拍胸口道:“好,我绝对不说出去。那…你哪位姐姐同张遮最好呢?”
姜钰吓一跳,他总算懂点事,也亏得姜雪蕙日常同他耳提面命。
于是姜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哪能啊。都是父母之命,姐姐们在内院读书,循规蹈矩。
张遮哥哥在外院陪我玩耍念书。都是父亲喜欢欣赏他,天天在姐姐们面前夸他为人正派,她们才认识他的。”
燕临和沈d哪能想到姜钰人小鬼大,憋着坏在诳他们。只觉得心里放心许多。
燕临心想:“可能是我家的门第太高,姜世伯不愿攀附,才从来没考虑过我。我得多来姜府找姜钰玩。
若姜雪宁真的合我心意,我定要让父亲同姜世伯提亲。
若姜世伯喜欢张遮,而他真是个好人,我日后多在姜雪蕙面前为他说说好话,让他变成大姐夫岂不更妙。”
沈d也在心头盘算,姜家有两个女儿。张遮若喜欢姜雪宁,那他就有机会。日后得在姜大人面前多表现一二。
两人各在心里打着算盘,对姜钰愈发和蔼可亲。
燕临利用武人的优势,将姜钰举到自已肩膀骑着,让他带路去看新玩具。
沈d一路盯着,防止姜钰摔下来。仆人都被他们赶走了,亲力亲为照顾姜钰,就为了多套姜钰的话。
姜钰被两位大哥哥如此讨好,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觉得搂着燕临的头,坐他肩膀上居高临下,风景甚妙。
姜钰指路带他们去到一间大屋子,他落到地面上。打手势让燕临沈d噤声。三人蹑手蹑脚走进去。
里头有各种竹编模型,有人进来都被这些模型挡住了。
他们见到有人在里头忙碌,走近才发现,正是上午他们见的姜雪蕙。
姜雪蕙穿着浅灰色罩衣,头发只用几只白玉钗挽住,发髻插的花已然不见。她正在给一只竹编的小马筐子上颜色。
姜雪蕙给图纸让匠人制作一只黄梨木制的摇摇木马。
这马半人高,可以前后摇摆,姜钰坐着正好合适。得姜钰的赞赏肯定后。
她再让竹编匠人在这小马的基础上编了个竹筐外壳。她一有闲暇就来给它的外壳上色。
这样拿出来展示时,将这彩色外壳套上,极为吸睛,防尘又美观。
玩的时候,就将这筐子拿开。露出光滑的黄色小马。可作为姜钰三月的生辰礼物。
姜雪蕙画画时很是专注,她进入忘我的状态,丝毫没察觉旁人的到来。
她右手执毛笔,左手托着大碟子,坐在凳子上,不时用地上的水罐沾水,笔头在碟子上调色。再画到小马上面。
沈d大气都不敢出,在旁望着她认真作画。
他心里飞快琢磨起姜雪宁的话,太殷勤会惹姜雪蕙反感,多看一眼她会扭头就走。所以要守礼,一定要守礼。
这会他羡慕起燕临,她至少对燕临的印象挺好。
沈d想起燕临,转头一望,燕临已经蹲在做灯笼的姜雪宁旁边。
他的身形被一只大兔子灯笼掩住,他从灯笼后伸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姜雪宁。
姜雪宁同样在用心做着灯笼。这是她同姜雪蕙学的,要在姜钰生辰挂到府中。
她同姜钰夸下海口,要给姜钰做最大最好看的灯笼,自然不能失信给这新弟弟。
姜钰知道大姐姐干活不喜欢被打扰。看一会小马,又见沈d和燕临分别蹲在两位姐姐身边,似乎准备帮忙。
他自认为是小主人,搬来两张凳子给他们坐。
然后姜钰坐小桌子上,找来一堆草,编起兔子,准备到生辰那日,给来每一位来参加他生辰的小姑娘们送的回礼。
屋里静悄悄,而下午的阳光穿透窗户纸,洒在两位认真制作的姑娘身上。
屋里点的香带着点桂花的味道。沈d却觉得姜雪蕙身上的幽香更加沁人心脾。
他望着姜雪蕙的侧脸,阳光给她罩上一层金光,显得庄重圣洁。
她心无万物,只有眼前的画笔。细细勾勒出她要的线条和色彩。
沈d看着她妙笔生花,描绘出一笔笔美丽的彩色线条和花朵。
这小马色彩斑斓,有些像唐三彩,又带其独特的风格。
沈d觉得整体色彩鲜艳夺目,比时下流行死气沉沉的暗色要好看许多。
观其画知其人,在这少女沉稳的面孔下,想必有着丰富多彩的内心和活泼热烈的性情。
第20章 尚有寻芳侣
沈d这才留意到姜雪蕙身穿的白衣是孝服。暖炉子熏的屋子暖洋洋的,他的心也因这衣服心头微微发热。
沈d心知父皇驾崩前做了不少糊涂事,他的离开连皇兄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对无心帝位的沈d而言,父皇从前待他和妹妹宽和仁爱,是位极好的父皇。
他和妹妹芷衣难过了很久。而无人与他们共情。
连皇兄熬了一个月,都迫不及待打着天子要理国事的名义脱下了孝服。
母后同父皇感情淡薄,等皇兄除服,就下令恢复宫内的正常宴饮游乐。
皇兄和母后如此,他与芷衣只能偷偷想念着父皇,抄写孝经,焚香祭拜。
以至数月都是在府邸和皇宫之间往返,没出过门玩耍。因许久不见的燕临相邀,沈d才打起精神出来。
他不知姜府谁人去世,但见姜家姐妹如此,莫名生出几分感激。
另一头的燕临,也是目不转睛盯着姜雪宁看。
她做事认真却不仔细,大概编了小半,就翻来覆去看看哪里不对,再回去调整一下。
她脸上懒洋洋,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却又愿意反复修正,将手中的灯笼越做越好。
姜雪宁的双眼仿佛盛满星光,看的人心头闪烁。燕临就这么看着,都觉得心跳加速。
她没有姜雪蕙专注,摆弄一会就留意到身边的燕临。
她吓一跳,手中的灯笼脱手滚落地,还是燕临一个抄手,给她接住了灯笼。
她张了张嘴,可想起姜雪蕙不喜吵闹,努力按捺住。低声问燕临:“你怎么在这里?”
燕临就喜欢她这么直来直往地说话,他也压低声音道:“钰哥儿带我来的。”
姜雪宁闻言扭头去找弟弟,却见这小家伙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手边是编了几只的兔子。
大概是屋子太暖和,让姜钰睡了过去。姜雪宁起身要抱他出去。燕临抢先一步,抱起姜钰。
屋外等候的仆妇和婢女要来侍候,燕临心头一动,挥手打发了她们。
他让姜雪宁指路,抱着姜钰回房睡觉。这样有了同姜雪宁一路聊天的机会。
燕临先是伏低做小,检讨自已的失言,说了不少好话,哄的姜雪宁芥蒂全消。
他还故意使坏,有时走快几步,假装走错了。急得姜雪宁跑来拉着他,已经错过原路。
他们要绕了多些路才回到正确方向。这么一来一往,燕临已将姜雪宁的性子了解的差不多了。
姜雪宁怕钰哥儿着凉,就把披风解下来,披到姜钰身上。
燕临顺势将姜钰抱紧些,他嗅到披风上的幽香,道:“雪宁妹妹,你用什么香?着实好闻。”
这话若是对姜雪蕙说,只怕就被她当登徒子打出门了。
换成天真烂漫的姜雪宁,她还没意识到燕临在撩拨她,也没察觉他对她的称呼上的亲昵。
她以为被夸奖了,欢喜道:“我同姐姐学调的香味。燕世子也喜欢吗?”
燕临赶紧道:“喜欢,极为喜欢。我还没闻过这么香味呢。”
姜雪宁从前被婉娘灌输一堆勾搭男子的技巧。第一世同家人生嫌隙,自觉无人依靠,就凭这些在情场上无往不利。
今世她遭逢大变时,都有家人和张遮在身边保护,读了不少书,浅薄的心思淡化不少。暂时失了女子敏锐的直觉。
她还傻傻地顺着燕临的话说:“你若喜欢,回头我将配料抄给你一份,你回去找人调配就好。”
燕临难为情地说:“我家没有女眷。都是同我一样的军汉。
我久未来京城,不知哪间铺子能调配,也怕泄露了妹妹的香方。宁妹妹的好心怕要浪费了。”
姜雪宁以为燕临是君子,就会同张遮一样正经守礼。父亲同燕家交情深厚,姐姐也说燕家保家卫国令人钦佩。
她便想着不能让燕临失望而归。
她思考了一会,道:“那待会我带你去我们调香的房间吧。上回还有些凝露剩下。
不过世子是男儿,这香虽好,对男子而言过于甜腻了。我再配点其他材料,加点松柏香。
你到时看看喜不喜欢。应该还能调出一个月的分量送给你。若有其他喜欢的,也可再调一些。”
燕临大喜,还故作羞涩,柔声道:“那怎么好意思。谢谢你,宁妹妹。”
这话被他说的柔情百转。说到妹妹二字,更是从唇齿间溢出,仿如情人间的呢喃。
姜雪宁觉得不对,诧异地望了燕临一眼,忍不住说:“燕世子,你还是别叫我妹妹了。这么称呼不太对劲。”
在姜雪宁心里,张遮才能这么叫她,这还是她缠住他好久才让他改的口。
他坚持喊雪宁世妹,为了避嫌,也喊上姐姐雪蕙世妹,就不肯喊雪宁妹妹。可她还是希望这称呼能留给张遮。
燕临打蛇随棍上,道:“那你叫我燕临,我叫你宁宁,可好?”
他见姜雪宁犹豫,加上一句:“你姐姐都叫我燕临呢。我同令姐打小认识,交情不错。你也不要同我见外。”
这话若被姜雪蕙听见,怕是要啐他几口。她在燕临面前都唤他燕世子,背后才同妹妹直呼他的名字。
两人长大后更是毫无交集。可称呼上的这点细节姜雪宁不曾留意,其他就更加不挂心了。
而燕临偷听了姐妹闲话,他脸皮堪比城墙。
为了哄姜雪宁,利用姜雪蕙夸过他这点,拿捏住姜雪宁。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姜雪宁还真的上套了,她只觉得这称呼比宁妹妹好听些。
她见燕临亲切无害,以为姐姐夸过的定是同那些手帕交一样,人美心善。她还是同意了。
燕临达到目的了,脚步走的飞快,很快到了姜钰房间,将他送上床,给他盖好被子。
姜雪宁在燕临身后看着,心里暗道:“燕临不讨厌了,看着顺眼许多。
哎,说到底,还是之前对他有了成见,才不待见他。
现在仔细看来,他确实比上回那公子好看许多。难怪姐姐说我眼神不好。
不过还是张遮最好看,不对,其实谢危也很好看。
可是谢危让人望而生畏。哎,幸好没得罪他。他好久不来,应该是将我们姐妹忘了吧。
忘了也好,这样就不会连累姐姐了。
嗯,燕临和他的朋友都好俊秀,京城真是地杰人灵。好看的男子一个接一个,真是看不过来啊。
难怪父母亲担心我心性不定。可是,喜欢看好看的男子,同将他放在心里不是一回事。
我喜欢看长相俊秀的男子,但我未必想亲近他们。只有张遮不一样。
不知他在书院读书读的怎样了。上回我给他做的梅花糕他吃完了吗?他会想起我吗?
我学会调香了。等我多练习,做多些给朋友试试。日后专门给他调一款竹木香,他会不会喜欢呢?”
燕临让门外侍候的婢女唤人来照顾姜钰,他将披风披回到姜雪宁身上。
她才回过神,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调香。”
燕临很是高兴,步步紧跟。问她:“宁宁,你喜欢什么?华美的衣服?精巧的发饰?还是书籍玩意?
你调香给我,我买礼物回赠你。上午你带的花甚是好看,你喜欢戴花吗?
牡丹就快到花期了,我下回带几盆牡丹给你可好?”
姜雪宁被他说的有几分心动。可看着自已身上的孝服,想起婉娘。她坚定起来。
她拒绝道:“不用。燕临,我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必算的那么清楚。你能喜欢我调的香,我就很高兴了。
上午我是同姐姐在暖房浇水,姐妹间玩耍才摘花戴着。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当时正是她们互插了头花玩耍,这才在暖房逗留了些时间,不然也就会同燕临他们错过。
燕临听她说这番话,心里更是喜欢。这姑娘直率真诚,对她好点她就待他以诚。
他想:“她长的好看,性子也合我心意。难得遇到这么傻气好哄的姑娘。
我可要对她加倍的好,将她宠上天,让她不会被别人轻易拐了去。”
第21章 入我相思门
姜雪宁带燕临去的香房同姜父的书房相隔不远。说是香房,其实是药房的里间。
燕临看着药房里头墙面上数个小木柜子啧啧称奇。道:“宁宁,这里同药铺布置一样啊。府上住着大夫吗?”
有些权贵家庭会配置大夫以备不时之需。但姜家算不得高门世家,且京城药铺林立,找大夫也方便。
大多官员和燕家都偏向有病请大夫来家诊治。所以燕临才有此一问。
姜雪宁受过家人叮嘱,不可将姜雪蕙懂医术的事情泄露出去。
她推说是从前家人生病,世代从医的白老夫人来小住过一段,才设的药房。
燕临见药柜的桌面干净整洁,药秤上却残留些粉末。他挑了挑眉,没再问下去。
到了香房,燕临又是问了不少调香的事,对姜雪宁的回应给出不失分寸的赞美。
他们俩都是仗义直率之人,一旦熟悉起来,越聊越投契。若同为男儿身,只怕当场就能拜上把子。
燕临从未想过能在京城遇到如此合乎心意的女孩子,说话行事都直截了当,心思全部写在面上,不需他费心猜测。
姜雪宁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想来等她长大,必是明艳绝伦,动人心魄。
他心里对姜雪宁的喜爱简直抑制不住,脸上一直挂着笑,惹得一室生春。
姜雪宁见他没有世家子弟的骄横无礼,为人彬彬有礼,健谈舒爽,笑起来又分外俊美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