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玉倒是有几分古怪。
据说她春日里生了一场病,大病初愈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听孟府的下人描述,孟书玉时常看着窗外发呆,脸上经常挂着阴狠的笑容又转瞬即逝。有新来的小丫鬟不小心碰倒了她的胭脂盒,若是之前的她顶多训斥几声,可那次竟然派人用簪子将那个丫鬟的脸毁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丫鬟名字里带一个云字,叫湘云。
云韶隐瞒了自己跟李珹重生一世的那部分,她觉得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还是越少人知晓为好。
至于孟书玉对她的恨意,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与她有何瓜葛。唯一可以断定的是,孟书玉也是重生的,而且对李珹有意。
云鸿听的有些后怕,联想到初夏那次中毒,不由得脊背发凉。若不是明王屡次相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女儿如今已经嫁给了明王,不日就要离开长安,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边父女二人聊的正欢,另一边的云峥正悄悄在李珹耳畔低语。
见李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云韶有些好奇他们聊了些什么,正要上前询问就被云鸿一把拉了回来:“无非就是叮嘱他对你好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阿兄还能欺负他不成?”
云韶止住疑问,随着落座,眼神不断往李珹身上瞟。
归宁宴整整布置了十八道菜,庄师傅事先询问过李珹是否有忌口,李珹象征性点了几道菜。
云鸿笑而不语,他发现李珹点的菜式像糖醋排骨,粉蒸肉,豆豉鲮鱼等等都是云韶日常爱吃的,心中对这个女婿更加满意几分。亲自给他倒酒,扬言今日翁婿二人要不醉不归。
云韶拍了怕云鸿的手臂面露纠结:“父亲,他酒量不好,你少劝他酒。”
云鸿胡子一抖,有些恨铁不成钢:“刚成亲就护着你夫君,父亲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无妨,小婿今日就陪岳丈畅饮一番。”李珹起身敬酒,一饮而尽。
云韶抿唇表示闭嘴,伸筷子想夹对面那道口水鸡,奈何今日菜多,怎么也够不到。李珹自然而然地夹过来,又把鸡皮和骨头去掉放在云韶碗里。
这番小动作落在云峥眼里,也倍感欣慰,转手给父亲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逗得云鸿开怀大笑。
酒足饭饱之后,云韶扶着略有醉意的李珹的回了自己的云光院。就在两月前,他们还一起在这个院子里饮酒看星星,伴着繁星点点在月光下跳胡旋舞。
李珹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注视着朦胧的月色,没有云雾遮挡,显得愈发明亮。
“醉成这样?”云韶踮起脚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瞧你,脸这么红,我叫白露给你弄些醒酒汤来。”
“我没醉。”李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酒后的他声音有些低沉,隐约带着一丝哭腔。
察觉到怀中人的异常,云韶觉得不对劲,正欲开口,满腔的疑惑便被漫长的亲吻堵了回去。
月光皎洁,银白色的光辉洒下两人身上将影子无限拉长。
李珹没有告诉她,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切。那个令他后悔,愧疚万分的前世。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捧着云韶的脸,记忆跟那个挂着眼泪倔强提出和离的脸庞一一重合。
战死后,他的魂魄飘回了陇原,但记忆时有时无。
他一直以为,云韶是吃了秦副将给的药丸被害死的,万万没想到那药竟然是她主动讨来的,服下毒药为他殉情。她才二十岁,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他那么坏,她还要为他去死?
他宁愿当初真的和离,云韶可以追寻自己更好的生活。
云韶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安抚着,脖颈处感受到一处湿热,不由得怔住:“......你哭了。”
“是不是白日里兄长跟你说了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哭呢。”
李珹有些哽咽:“兄长嘱咐我一定不能辜负你,若是对你不好,他会连夜来陇原接你回家。”
云韶扬声笑道:“所以你可要好好对我。虽然你功夫不错,但我阿兄也是很厉害的。”
李珹将她抱的更紧,黑眸深不见底,声音微微颤抖:“娶妻如斯,三生有幸。”
这一世,绝不负你。
十一月初,长安下了第一场雪。枯黄的枝叶上,凝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马车停在城门外,白露跟听雨打点着出行要带的行囊。
王令月眼眶发红,显然是哭了很久,拉着云韶的手就不松开。
孟书玉的事她也是后来才知晓,原以为表姐是贪玩才跟着她们一起,后知后觉发现当初去赏枫叶也是孟书玉提议的,也许那时就跟云婉勾结在一起,而自己差些害了最好的朋友。
一想到这,她就哭的更厉害了。
“听说陇原很冷,你要多穿些衣裳,平日里没事少出门。”
云韶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又给她擦了眼泪:“放心,屋子里都有地龙,出门又有步辇手炉,不会冻着的。陇原夏日没有长安燥热,阿月到时候可来避暑呢。”
“那,明年我成亲,你可一定要回来。”王令月靠近了些,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前几日云家正式登门提亲,两家长辈是旧相识,又同在礼部任职,八字也是天作之合,自然乐意促成这段姻缘。
王令月比云韶还要小一岁,云峥却是年纪不小了,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底,正是草长莺飞的好季节。
“是,嫂嫂。”云韶促狭眨眨眼。
云鸿父子两嘱咐了李珹一些事,也往这边走来。王令月闹红了脸,不再搭话,悄悄往云峥身边挪了挪。
云峥顺势牵起王令月的手给她取暖:“南诏使臣已经回返,突厥那边却不太平,听闻皇上已经在民间开始征兵了。陇原靠近边境,两面环敌,你们要多加小心。”
云韶跟李珹对视一眼,略感不妙,战争比前世的时间线仿佛更提前了一些。
大越国本不弱,百姓安居乐业,但周边小国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肥肉。前世自强制征兵开始,开国皇帝打下的百年根基逐渐动摇。为了防止节度使拥兵自重,举国上下号召强制征兵。很多百姓失去了自由和选择的权利,被迫将家中年轻郎君送往战场,强制徭役,加重赋税。
李珹揽住她的腰,示意她安心,目光温柔而坚定:“岳丈兄长放心,我会护好召召的。”
云鸿看着眼前这对璧人浅笑,拍拍李珹的肩:“该出发了,记得每月寄家书回来。”
云峥也拉着王令月上前一步拍了拍胸脯:“家中有我,妹妹妹夫一路顺风。”
云韶一步三回头,看着家人的背影一点点淹没在风雪中,逐渐模糊。她伸出手,感受在雪花落在掌心冰凉的感觉,转瞬即逝。
李珹替她拢了拢披风,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走吧,我们回家去,属于我们二人的家。”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日六存稿腱鞘炎犯了,即将开启陇原婚后生活副本,也是剧情转折点。
第39章 夫君
◎叫声夫君听听◎
长安到陇原原本需要半月车程,不过云韶是个好奇的性子,沿途遇到好玩的景色会停下一两日游玩。
其中最震撼的当属敦煌,沙泉共处,妙造天成。月牙泉处于鸣沙山环抱之中,其形酷似一弯新月而得名。
李珹也纵着她,一群人走走停停一月有余才到陇原境内凉州城的明王府。
凉州风沙大,气候寒冷,云韶被宽大的裘皮大氅盖的严严实实,摸着怀里的软包袱有些脸红。那日在敦煌,她瞧见胡姬们的舞姿优美,身上的纱衣更是流光溢彩美艳无比,便偷偷买下来这套衣裙。
穿上这身跳胡旋舞一定更好看。
陆七率先下马,抻了抻懒腰:“长安规矩太多了,还是这里舒服啊。”
追风抱着箱子觑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在长安找不到试毒的小白鼠吧。”
陆七闻言也没恼:“你别不信,我最近钻研一本孤本里面有个方子,说是可以起死回生。只是其中记载的一味天山雪莲十分难得,西域的昆仑山上几百年才开一朵。”
“起死回生这种话你也信?若真有,那岂不是被历代皇帝抢疯了,个个都想长生不老。”
追风像是听到什么了不起的笑话,差些没抱住怀里的箱子。
“我是认真的,若是真让我研究出来,你可别求着我要。”
白露瞧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过来搭把手,顿时有些气恼,伸手就要抢过追风怀里的箱子。
追风连忙捂紧了箱子讪讪笑道:“别,姑奶奶,我这就干活去。”
陇原的明王府比长安的要大一些,不过服侍的人很少。为着云韶生活起居方便,李珹从人牙子那里挑选了一批机灵听话的小厮丫鬟。
云韶也不习惯太多人伺候,只留了两个瞧着聪明伶俐的丫头在内院,其余分配到外院厨房洒扫做事。
两个小丫鬟一个十四,一个十五,云韶想到自己不太会取名,便依着白露的名字,叫她们谷雨和小满。
小满年纪大,模样端正,性子也更稳重一些。谷雨虽然小,笑起来眼角也弯弯的,爱笑爱说话,时常逗的云韶笑的前仰后合。
白露摇身一变成了掌事大丫鬟,为了在两个小丫头面前撑场面,做事一下子也沉稳了不少,只是私下只有主仆二人的时候,还是像从前那般娇憨。
“王妃,这是王府日常开销的账目。”季嬷嬷拎着厚厚一摞书本走来,云韶见状差点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
“这......这么多啊?”
季嬷嬷满脸堆笑:“这些年王爷孤身一人,府里也没什么大的开销,但封地收上来的的赋税每年都有不少,还有俸禄职田食邑......这账本从前由嬷嬷我代为管理,如今王妃进门,中馈自然也该由王妃打理了。”
云韶稳了稳心神:“既然如此便放在那吧,我休整后会看的。”
这么厚的账本,只怕要看上三天三夜了。她想象到自己顶着黑眼圈对下人问话的场景,有些瑟缩。
季嬷嬷瞟了一眼一旁添茶的小满,欲言又止。
云韶看出她还有话要说,对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了然,带着两个小丫头无声退了出去。
临行前,小满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料被白露训斥了一声:“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谨记做下人的本分。”
小满抬眼又很快垂下:“是。”
门被合上,云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嬷嬷请坐,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季嬷嬷行了一礼,声音不急不缓:“王妃如今年轻,与王爷感情又好,本不该由我说这话。只是这几日我瞧着这个叫小满的丫头......有些不安分,便多嘴提了一句。”
云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疑惑道:“嬷嬷何处此言?”
“王爷的书房是不许任何人进的,但这几日小满经常入夜后在书房附近闲逛,被听雨发现后又谎称自己迷路。若是一次也罢,接连三日都是如此......王妃可要做些打算?”
“嬷嬷的话我知晓了,我会留意的。”
云韶自然知晓季嬷嬷话里的意思,但她不觉得小满是那样的人,也许是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丫鬟也是人,不能随便给她安上不安分的罪名,此事还要观察一番。
季嬷嬷还欲再说些什么,但见云韶不以为意的态度便也打消了念头。
送走了季嬷嬷,白露搓搓在外面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拎着一个冒热气的食盒进来雀跃说道:“王妃快看这是什么?”
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云韶眼睛一亮:“是烤红薯?好香啊。”
白露拿出帕子垫着,又净手剥了皮,切成小块递到云韶面前:“追风那小子刚烤的,这冬天呀最适合吃烤红薯了,我挑了两个干净又大的拿来了。”
主仆二人吃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方才的不悦也一扫而空。云韶觉得哪里不对劲,擦了下手问道:“以前你们二人总吵架,最近跟他倒是走的挺近的。”
白露没那么讲究,抱着一整个烤红薯就啃了起来,鼻尖上还沾了些灰。
她靠近说道:“我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况且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我不好太张扬。”
云韶闻言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白露沉思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他最近总爱缠着我,我觉得是图谋不轨。”
云韶来了兴趣,眼睛也亮晶晶的:“你觉得......他是图些什么?”
白露神采奕奕:“我可是王妃身边第一大红人,他自然要讨好我,哄得的心情好了或许能为他美言几句呢。”
云韶有些语滞,她觉得白露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就瞧不出来人家可能对她有意思呢?
这种事情不能强求,还是等她自己发现比较好,只是苦了追风了。
*
傍晚,李珹终于回到了王府。
这几日忙着处理军中事务,几乎天不亮就出门。夜里回来得晚又怕惊了云韶,匆匆洗漱便歇在了书房。
秦剑不日就要回来述职,也许关于前世的谜题能解开不少。
简单沐浴后,李珹推开房门,云韶正支着下巴趴在床上看着账本,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少女一头柔软的长发随意挽起,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脚踝绑了一条红绳,上面有只银铃铛,随着她曲起的动作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放缓了脚步,心中陷入一阵柔软,多日的疲惫一扫而过。
“怎么一会惊喜一会蹙眉的?”
云韶见他回来了,立马跳起来拥住他,柔弱无骨的双臂攀着他的脖颈撒娇:“你回来啦。”
“这些账目太多了,我看了好久也只看完一半,不过好在条理清晰,想来季嬷嬷管理的很好。”
李珹搂紧了怀里的温香软玉柔声道:“累了就不看了,这几日还未陪你出去,明天我们上街走走吧。”
“太好了!我都要闷死了。”云韶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很快便松开。
李珹觉得意犹未尽,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不够。”
“什么不够?”
云韶随着他的视线下移,看到自己微松的领口,瞬间气血上涌,有些羞赧地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
“......你不许看。”
她的力气小,像是被狸奴抓了一下轻飘飘的,李珹低声贴在她耳边,唇瓣有意无意地擦着她的耳珠:“夫人好霸道,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还不许我看。”
云韶被他这温热的气息闹的红了脸。
成婚这么久了还是会忍不住害羞,岂不是落了下风?
思及至此,云韶挺了挺胸轻咳一声:“你这几日都睡在书房,也没让我看呀,这不公平。”
“夫人想看什么?”
李珹看她明明脸红却装作大胆的样子忍俊不禁,松开了揽着她腰间的手,转身退后几步。先是褪去了外袍,又褪去了中衣,露出紧实的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