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枝枝道:“县主,你恐怕想错了我。我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上一世也同样经历了这一遭。樊盈绣想让她帮助自己逃跑,孟枝枝见她苦苦纠缠,同时也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便帮助了她,但换来的是小皇帝的大发雷霆。
如果重来一次,她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
她不会替别人做任何决定。
樊盈绣立起身来,半是威胁道:“你……孟芷,你就不怕阿破的心都在我这里?”
孟枝枝只是沉默。
樊盈绣吃了个闷亏,她临别之际,对孟枝枝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樊盈绣走了之后,小皇帝果然过来了,孟枝枝依然不改神色,正将举起一盏茶触碰嘴唇。
他抢过她的茶杯牛饮了起来。
孟枝枝见状,又给他再倒了一杯,她将茶杯递了过去,小皇帝又喝了第二杯。
“还要吗?”
小皇帝摇了摇头,孟枝枝见状,便为自己的茶杯沏了一杯,正低头去饮,只听他开口道:“孟芷,孤要同县主大婚了。”
孟枝枝饮了一口茶,抬起眸看他,道:“婚期定了?”
她的态度让赢破心中隐隐感到不舒服,他冷道:“定了,三日之后,就在此地。”
孟枝枝不知道他的冷意来于何处,只当他厌恶樊家,但樊盈绣与樊家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樊家将唯一的贵女嫁给小皇帝,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果小皇帝成为女婿,到底会对他好上几分吧?
樊家的野心一直明目张胆,但之所以不敢真正造反是因为仙誓。赢氏一族注定是人界皇帝,九五至尊,普通人怎么能和仙门抗衡呢?
她道:“好。”
“只是这样?”
孟枝枝发觉赢破看向她的眼神更冷了。
他还想如何?
孟枝枝道:“是。”
赢破又想起那日樊鸣拿出天仙子种子在他耳边说过的话——“若她爱你,必会献身于你。”
但孟枝枝没有,她拒绝了他。
现在她那双亮澄澄的眼睛,一如那一夜红被花烛下,她凝望他时的模样。
人还是那个人。哪怕她回来了,她还是如此,没有半分变化。
他心中怎能不泄气。
“只要你将她困在身边,像驯服鸟儿一样驯服她,不听话就折断她的翅膀,让她依赖你,只要时间足够,她迟早会爱上你。”
他胸中顿时戾气横生。
只有如此吗?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一汪春水般的眼眸,宛如天上的星星,心中汹涌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渴望,从喉咙开始觉得干渴。
他极度想要,想要摘下这天上的星星。
“这才是怪物爱人的方式。”他低语道。
孟枝枝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赢破掐住她的下巴,脸不断凑近,一双眼直勾勾的。
孟枝枝吓了一跳,但她没有躲避,只觉得莫名。他的指腹在她下巴处轻轻摩挲,动作强硬却又不让她觉得疼。下巴处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感觉到自己皮肤上升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赢破道:“孟芷。”
她从未听过他这样叫她的名字,极度压抑的口腔,缠绵的舌尖腻得仿佛拉出细丝。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连睫毛都变得雪白。
他俯下身,吻了过来。
砰的一声,孟枝枝感觉脑子里炸开了花,一片空白。
他、他们在做什么?
她愣住了,手脚发麻得厉害,四肢仿佛都有电流经过。
赢破吻着她,蹭着她的唇,再一点一点地轻轻啃噬。唇瓣挤压着、碰撞着,柔软地盛开,他的眼神迷醉地看着她。
她一把推开了他。
他的唇瓣红得发亮,那是她的口水留在了他的唇上。
孟枝枝站起身道:“赢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道:“我知道。”
孟枝枝气道:“你知道,我看你什么不知道!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那双眸子只一瞬便燃起怒火。
“他是谁!”
他掐住她的手腕,有想一把捏碎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
孟枝枝一瞬恍惚,他这番执拗的模样与上一世的脸重叠交织。
那日,他抢了樊盈绣回了魔宫,让所有人尊称樊仙子为夫人。从那之后,她不愿再见他,就算他来,她也从不看他。直到一个深夜,他闯入了她的寝宫,将她一步步逼到床榻之上。
她无处可躲,不得不抬头看他。
他道:“枝枝,你为什么不再看着我?”
她万般心碎道:“赢破,你懂什么是爱吗?”
“赢破,”孟枝枝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月光落在她的肩上如白雪皑皑。
“你到底懂什么是爱吗?”
少年的眸子仿佛被人定住,心尖被刺了一下,泛起细细麻麻的疼。
眼前的少女微张红唇,她的身上泛着刺眼的白,身形重叠,形如影魅。
一瞬间,赢破头疼欲裂,唇色尽失。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孟芷。”他眼前一瞎,往前一抓,虚晃了下。
孟枝枝立马抓住他的手,点了他几个穴位,稳住他的心神。将他的一只手捞起,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将他带到了床边,扶他躺下。
他脸色苍白如冷雪,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孟枝枝捏诀,念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她手中金光乍现,一道灵气窜进他的体内。
孟枝枝的瞳孔中倒映着光辉。
少年双眼紧闭,眉宇间紧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醒醒。”孟枝枝喊道。
然而赢破毫无动静。
孟枝枝腾出一只手,袖下弹出一道金符,金符往外一飞,漂浮在空中。
她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
“小桃仙,冥漆快来。我需要你们。”
只见那道金符上随着她的话音显出字样。
这是一道传信符纸。
很快,两道光影齐齐穿破进来。
“枝枝,我们来了。”
小桃仙和冥漆现出人形。
小桃仙看见孟枝枝正对着小皇帝输送灵气,便道:“我来助你。”
她一掌搭了上去,道:“冥漆,你帮我们盯着,别让那些凡人进来。”
冥漆应道:“好。”
他守在了门口。
一人一妖使尽浑身解数,赢破的身体却宛如一个漏洞的炉子,无论多少灵气输送进去,过不了多久都消失不见了。
小桃仙累得气喘吁吁道:“他怎么回事?中邪了?”
孟枝枝道:“他灵魂出窍了。”
“什么?!”小桃仙道。
孟枝枝鼻尖滴落一滴汗珠,道:“之前他出窍过一次,似乎是不经意间学会的魂术,这次又突然变成了这样。”
小桃仙道:“照理说不应该啊,魂术施展是要强大的执念,好端端的,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孟枝枝道:“我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心神不定,听不见我说话,身体也无法站立。我点住了他的穴位,想帮他稳住心神,但是他昏了过去,我施展了净身神咒也无法唤醒他,一探他的灵脉,发现他体内缺少魂魄。”
小桃仙变换了一个身形,道:“我们这样输送灵气没用,只能暂时护住他的身体,除非有召唤魂魄的法器。”
孟枝枝道:“一定要用法器吗?如果我找到他灵魂出窍的地方,带他回来呢?”
这种召唤魂魄的法器是高阶法器,无比稀有。她记得师父随身携带有一只招魂笛,但师父不在这里,这个方法走不通。
小桃仙道:“傻狍子,世界之大,谁能知道他的灵魂飞去了哪里?你难道想跑断腿?更何况,魂魄离体不能超过十五天,你能保证在短短十五天里找到他吗?你跑断腿都不一定能找到他的魂魄!”
第41章
孟枝枝咬紧唇瓣。
她知道,她心知肚明。
可是赢破突然人就要死了,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她有想过,一旦他有作恶的苗头,她一定会亲手要了他的命。可是赢破真的要死了,在他还是一个孱弱的凡人的时候……她怎么能放纵一条生命在她眼前流逝,而无动于衷。
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她做不到!
她必须得找回他的魂魄。
她缓缓转过脸,道:“帮我照看好他,这十五天里护他肉身不腐。”
小桃仙心疼她,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枝枝,你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不过就是一个被囚禁的傀儡,活不了多久的。他如果真的对你有心,一定也不愿意白白看着你去送死吧!”
孟枝枝道:“小桃仙,你想错了,他那么想活,如果知道我不救他,怕是要烦我到死。我自问不亏欠他任何东西,但是现在如果他死了,我还怎么去找师父?赢氏子孙命脉一断,南元国必将大乱,这到头来岂不是我的罪孽,所以我一定得帮他找回魂魄。”
小桃仙沉着脸,她一言不发。
“求你答应我,小桃仙。”
小桃仙深呼吸一口气,败下阵来,道:“行了行了,别用那种语气恳求我。枝枝,我一点都不高兴,你这是在为难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鬼皇帝!”
小桃仙这是答应了,孟枝枝几乎喜出望外。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有条件。”
孟枝枝沉静了下来,道:“你说。”
小桃仙道:“你不能离开皇都之外,传信符通讯距离有限,如果你出了皇都,我无法联系你。还有,让冥漆跟着你一起去。”
冥漆道:“小桃仙,这里很危险。樊鸣会一直派人监控这里,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桃仙道:“别废话,我让你去就去。你还想不想修复你的妖丹了?我告诉你,我会通过玉坤山夺旗大赛的选拔考试,打败其他妖修,到时候拿到南极仙药,修复你那破碎的妖丹绰绰有余。你现在这样,是在小看我。”
冥漆急道:“小桃仙,我绝对没有小瞧你。我只是……”
小桃仙一眼瞪了过去,“不信任我能做得到对不对?冥漆,你可真虚伪!”
冥漆立马怂了,道:“小桃仙,我错了。我去就是了,你千万别生气!”
小桃仙哼了一声。
她腾出一只手,活动着手腕,偏过头对孟枝枝道:“你不要用那个蠢办法。你去找一个人,他身上有召唤魂魄的法器,你要想办法拿走法器。那个人此刻就在皇都之中。”
“谁?”
“云庭。”
孟枝枝瞳孔一缩,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好,我去。”
“一路小心。趁着天没有亮,你们快走。”
孟枝枝带上自己的桂花香囊,身披暗色斗篷。她跟冥漆一出房屋,借着夜色,躲过太监和侍卫的视线,来到贴满黄符的独吊木桥处。
冥漆化成一只花枝鼠,跳跃到独吊木桥那头。“枝枝快过来。”
孟枝枝脚踩了过去,脚底陡然烫了起来,四肢都仿佛被火着了一样有种烧疼感,但身体表面并没有什么异样。
冥漆急道:“快过桥,有一队羽林军过来了。”
孟枝枝咬紧牙根,一口气冲了过去。
等她过完桥,冥漆立马拉住她的手,躲到了草丛之中。
等羽林军过去之后,他道:“我们先出宫。”
说罢,他化形成一只巨兽,他道:“枝枝,上来。”
孟枝枝脚点地,轻轻一跃,落到了他毛茸茸的背上。
冥漆四肢朝天空扑了过去。
夜深人静,一只跑动的巨兽在房屋之间来回跳跃,动作轻盈迅捷,房屋之下来回走动的人们毫无察觉。
等他们出皇宫,孟枝枝便道:“冥漆,我们分开去找,一定要在黎明之前找到云庭。”
冥漆点点头。
二人往不同方向跑去。
孟枝枝朝皇宫回首,怔住。
皇宫什么时候阴气变得这么重了?
她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但此时容不得她思索,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等到天亮之后皇都的人们都醒了,那时候就不方便行动了。
她拉起斗篷,飞在空中,一间一间地去寻。
咚——咚——
打更人拿着手里的梆子,有节奏地敲击。
一道影子从房屋之上飞跃而过。
冥漆立在正脊之上,一双妖冶的绿色眼睛,扫过层层楼阁,直接透视进房屋里。
视线拉得极近,睡梦中一张张熟睡的面孔都被他极为仔细的打量。
忽而,他看见一间房屋内,烛光下,一只笔在书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