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陈昔尧将一团布塞进褚淼燚嘴里,褚淼燚于是被迫停下高声叫喊的行为,然不多时,她无神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只是一观察四周环境、略一回想,又拼命挣扎起来。
两道周围百姓小声议论纷纷,徐雍启走在前面把一切声音抛在身后,侧身和沈阁乔小声说话:
“那南疆二公主非是蠢人,如今却在大街上把南疆和徐雍墨的谋略交代得清清楚楚,是小乔你做了些什么吗?”
沈阁乔笑得狡黠,“一点点催眠小手段啦,我娘教我的。”
徐雍启轻笑一声,抬手抚上沈阁乔的脑袋,“聪明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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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雍启让陈昔尧堵住了褚淼燚的嘴,但话已经传到了泸景百姓口中,并且愈演愈烈。
那日后没多久,徐雍启完成对泸景所有百姓病况的清查工作、确保瘟疫不会再有再起的苗头后,决定不日启程返回京都、向圣上汇报此次泸景之行。
然而回京前一晚,有黑影潜入泸景府衙内。
第二日晨起时,宣敏打开暂且关押徐雍墨的房间,发现他已死在房间内。
胸口上插着一柄短刃,死时眼睛瞪得很大。
宣敏将此事报给徐雍启,汇报时暗暗打量徐雍启神色。
徐雍启眼睫上下眨动,但仍没太大情绪波动,他只是顿了几秒,但很快开口道:
“让泸景府衙找几个得力的人追查究竟是谁下的手,拿上四哥身上的玉佩好回京交代。”
“那四皇子的尸首呢?”
“暂且埋于此处,我们先启程回京。”徐雍启道,“到了京都向父皇汇报此事,再看他如何定夺。”
“是。”宣敏退下。
徐雍启敛了敛眼,目光向窗外,静静眺望远处显出些轮廓的怀广山。群山不动,岿然驻守这片土地。
徐雍墨生前对不起泸景百姓,死后尸骨应当埋于此处,永生永世轮回为死去的泸景百姓赎罪。
第72章 联手
徐雍启一行人踏上回京都之程, 路程遥远、车马劳顿,驿站消息递得比他们回程速度要快,徐雍墨之死的流言蜚语与徐雍启大胜南疆入侵军队的消息一道在京都疯传。
大获全胜、击溃南疆精兵无数的翰祁王, 同时也可能是不顾手足之情、为夺取皇位痛下杀手的不义之人。
面对这样的帝王候选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怎样眼光待他。
而徐雍墨薨逝消息传至京都不多时,一向称病告假、怠于朝堂政务之事的太子忽然抖擞精神, 先是收拢了大部分原先支持辅佐徐雍墨的大臣,后又在朝堂上和徐雍明公然叫板, 显然是要重新加入皇位争夺的队伍中来。
京都的动向自也北下传至徐雍启一行人耳侧。
赶路间隙,苏钰城抓耳挠腮、想了又想, 忍不住问徐雍启:“我记得太子从前不是和将军您交好嘛,那他在朝堂上和九皇子叫板,实际不就在驳您面子?他怎么突然这样行事啊!”
陈昔尧、宣敏和沈阁乔等人看破一切没说话, 倒是被五花大绑、看似懂了实则什么也不清楚的褚师喇凑过来说话。
褚师喇阴测测冲徐雍启笑道:“你费心劳力在泸景治理瘟疫、又布下重重陷阱抓了我, 没想到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京都烧了你后院吧!”
“要我说, ”褚师喇挑了挑眉,“不如放了我同我合作,我会助你登上皇位。”
徐雍启没理,倒是沈阁乔赶路无聊,翻给褚师喇好大的一个白眼。
“你和徐雍墨也是这般说的吧,人尸骨现还在泸景埋着。你倘若真有那天大的本事,还会被我们押解回京都?”
褚师喇登时气得牙痒痒, “你且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待我父皇……”
沈阁乔揉了揉耳朵, 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在我大荣境内, 这大荣只能有一个皇。我看你就这点能耐,想必那位南疆大王也定是个孬种,再过三十年南疆指不定都没了,还哪来三十年河西。”
褚师喇气得牙更痒,又转念一想随即冷哼一声,道:“激将法?想从我这里诈我父皇的消息?门都没有!”
沈阁乔看了他一眼,回道:“要是你的聪慧能和你的自信一般多便好了,你如今被我们擒获,唯一的用处便是交由圣上后通知那位南疆大王,让他花上不少银两、低声下气地来赎你回去,别的用处可再无了。”
“什么激不激将法的,不过是拿你取闷罢了。”沈阁乔打了个哈欠,懒散的模样让褚师喇气得面色都快和猪肝一样
说起花钱赎人,明明褚淼燚也一同被徐雍启他们一道擒获,既是让南疆大王花银两赎人,赎二人总比赎一人钱要来得多,徐雍启却偏偏放了褚淼燚回去。
褚师喇瞄了眼前面同陈昔尧说话的徐雍启,不甘示弱地回怼道:“你倒是还有闲心解闷呢,不担心你夫君红杏出墙?”
沈阁乔挑了挑眉,似是很感兴趣的模样,她问道:“怎么说?”
“明明能将淼燚一同抓去京都的,你夫君却偏偏放了她,你说这其中弯弯绕绕的,怕不是你夫君为淼燚动了心,不舍得捆了她让她一路受苦。”褚师喇补充道,“父皇后面定是要进京都寻我,你也知道淼燚生得有多漂亮,若是淼燚同父皇一道前来,你夫君恐怕会为了淼燚舍了你。”
褚师喇挑眉,笑容有几分挑衅,“你知道的,男人总归是喜新厌旧的。”
沈阁乔也挑眉,“厌不厌旧不知道,总归是厌蠢的。”
“之所以放了褚淼燚而选择挟你入京都,不过是因为褚淼燚有些不好控制,而你足够蠢、生不出什么事端来罢了。”
“你!”褚师喇快被沈阁乔的话气晕过去。
而沈阁乔也耍够了褚师喇,不再理睬他,往前走了几步去同徐雍启说话。
之所以放了褚淼燚而选择只捆褚师喇入京都,自然不止沈阁乔说的那点原由,徐雍启还有别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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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雍启一行人终于抵达京都之时,那些流言蜚语似是已被压了下去,但平静之下,朝堂暗流涌动。只需多来一点新的消息,便可再度翻起滔天巨浪。
而归来徐雍启的受赏,便是新的引起风浪的讯息。
此番徐雍启南下,冒着生命危险治理泸景瘟疫,不但将瘟疫及时控制住、安顿安抚好泸景百姓,还顺道镇压了南疆军队,并将南疆少主一路押解到京都,如此大功照理应有大赏,传出的消息却道徐乾之对徐雍启并不满意。
“我听说啊,翰祁王这次得的赏赐,就连一道去的大理寺少卿都不如。”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残害手足,你想,去的时候是两个皇子,几月过去却只回了一个。翰祁王对外说是四皇子为南疆军队所害,但那荒凉偏僻之地,保不齐发生了什么呢!”
“不会吧,我感觉翰祁王……”
“……”
如此谣言,哪怕在青灯古佛的寺庙,前来上香的香客也互相讨论八卦着。
青碧陪着沈阁乔在寺庙里烧香念经,闻言忍不住义愤填膺地开口道:“说什么呢你们,明明……”
话没说完却被一旁的沈阁乔伸手拉住。
“青碧,专心诵经。”
沈阁乔着一身素净的长袍,手上捻着佛珠,低眉看着手上的书卷,听到青碧说话才抬眸看她一眼,止了青碧之后的话。
青碧有些不满地嘟囔:“可是王妃……”
王妃?
那两位多嘴的香客闻言看过来,端坐于香案前的沈阁乔着一身素净长袍,手上捧着一卷似是佛经的古书,她素面无妆但也掩不住妍丽的面容与一身贵气。
似乎有所听闻,翰祁王妃当初随翰祁王南下,共同治理泸景瘟疫,而在返回京都后,翰祁王妃在某个寺庙内吃斋念佛、为泸景受苦受难的百姓祈福。
原来王妃真在寺庙里行善、而非只是放点消息出来搏个好名声啊。
两位香客互相对视了一眼,忙不迭给沈阁乔跪下行礼,“王妃,草民等人不知您在此,您多见谅!”
沈阁乔缓缓抬眸,目光沉沉看过去,许是和徐雍启待久了,一句话未说,一个眼神也足够震慑力。
其中一个香客慌忙开口道:
“方才我们所说的都是外面乱传的!我们一个字也不相信,我们相信翰祁王只关心黎民百姓,断不会为皇位残害手足!”
沈阁乔让青碧去扶他们起来,“佛祖之下,你我皆是平等行走,不必行此大礼。”
“谢王妃!”
香客望了望沈阁乔手中的书卷,下意识问道,“王妃最近都在寺庙潜心诵经吗?是为了给泸景百姓祈福超度吗?”
“是。”
沈阁乔目光落在手上由梵文写就的草药集,抿唇轻声道,“也在为圣上祈福。”
圣上?
两位香客闻言有所疑惑,但圣上已不是他们能妄加猜测讨论的范畴了。
-
夜晚天色沉沉,永林山夜路不好走,有不少人走夜路出过危险,因而寺庙晚上是禁止香客来的。
然而这夜,有人被带着上永林山来。
“王妃,人带到了。”
暗卫邵长青敲门后,将一女子推入了沈阁乔的房间内。
沈阁乔还未梳洗睡下,仍在桌前挑灯看那本草药集,并不时在纸上写些什么。但都是些梵文,旁人看不懂。
来的那人莫名其妙被绑到这山上来,进屋一看发现是沈阁乔,气得要破口大骂。
沈阁乔却率先开口,唤她一句:“姐姐你来啦。”
来人正是沈阁瑶,如今丧夫的四皇妃。
沈阁瑶气得要命,但身旁杵着个人高马大、一看就身手非凡的邵长青,不敢妄自对沈阁乔做些什么。
只重重地冷哼一声:“你什么意思,把我弄到这山上来干嘛,我夫君被你们杀害后下一个便是我了是吧!”
她往沈阁乔那边走进一步,脖子一伸,“来啊,你们弄死我好了!”
邵长青看向沈阁乔,有她一句话,下一秒他确实能毫不犹豫地将沈阁瑶斩杀跟前。
她认识沈阁乔这么久,她让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包括沈阁乔莫名让他把沈阁瑶弄到这山上来。
沈阁乔却只是朝邵长青摆摆手,“你先出去吧,辛苦了。”
“是。”
门被合上,屋内只沈阁乔和沈阁瑶二人。
沈阁瑶戒备地看向沈阁乔,沈阁乔却和她唠起家常,“姐姐,我们真是许久不见了,你变化很大。”
沈阁瑶冷哼一声:“变化能不大吗,你现在是人人崇敬的翰祁王妃,背后有翰祁王给你撑腰,不像我,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受人欺凌。”
沈阁乔闻言看向她,目光轻轻地落在沈阁瑶身上,音量也很轻,语句却沉得让人痛。
她道:“姐姐,四皇子还在的时候,他也从未给你撑过腰。”
沈阁瑶紧紧攥拳,愤怒道:“你把我弄到这山上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沈阁乔摇头:“你弄错了,我方才那话只是想提醒你,纵然旁人眼里你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可府门一关,我想日子也许比徐雍墨在的时候还舒坦。”
这话……其实确实如此。
徐雍墨还在京都时,因沈阁瑶从前隐瞒与沈阁乔有关讯息,处处看不惯她,每回进了她的院反而点茉香陪着过夜。
茉香对着沈阁瑶嚣张跋扈,都压到她头上来了。
等徐雍墨南下去了泸景,沈阁瑶也惦记着若擅自对茉香处罚,徐雍墨回来茉香定是要添油加醋告状的,也不敢轻举妄动。
反而是徐雍墨去世后,沈阁瑶大刀阔斧地让茉香和几个从前不把她当王妃看的老妈子扫地出门,过了些许清闲日子。
沈阁瑶正这么回想道,又听沈阁乔缓声开口。
沈阁乔问她:“姐姐,不如把从前恩恩怨怨都抛却了,我们合作。”
第73章 谋划
合作?
她跟沈阁乔能合作什么?
沈阁瑶表情很是狐疑, 她甚至还后退了一步,开口道:
“我和你能合作什么,你这个人最是狡诈, 从前就诓骗了我的嫁妆,如今你还想从我身上夺取什么?”
沈阁瑶愤愤道:“我断然不会同你合作的!”
沈阁乔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不妨听听我要同你合作什么呢?”
沈阁瑶不想听,转身便想走, 沈阁乔也不拦她,只开口道:“姐姐定是觉得现在在府内日子过得不错, 并无任何和我合作的必要。可是姐姐,你和你娘亲从前可是得罪过我,你觉得未来待我夫君即位, 我会轻易放过你们吗?”
沈阁瑶脚步顿住。
她回眸看去, 竹笔末端轻抵沈阁乔的脸颊, 她表情肆意的娇纵。
沈阁瑶沉默。
她虽是一介妇人、整日只在府内庸庸碌碌度日,可朝堂的那些消息,也有些许传进她的耳朵。
翰祁王治理泸景、镇压南疆有功,圣上却没大的表示,反而频繁召见太子觐见。
换做常人或许觉得徐乾之这是转了性子、想让太子即位,但沈阁瑶从前跟在徐雍墨边上,只明白一个道理:
伴君如伴虎, 圣上心思极难揣测,时不时就会对人发难。可有一点是格外明确的, 圣上从来没有不看好徐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