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都快听吐了，终于忍无可忍。
“放过阿岳吧，他都唱累了。”
周窈肯跟他说话，顾一秒兴致勃勃：“那你喜欢听什么？”
周窈：“我喜欢安静。”
“周杰伦的那首《安静》吗？”兴奋小狗一秒切歌。
“不，我希望你安静。”
车里瞬间静音。
几秒过后，才又传来一句委屈巴巴的“哦……”
顾没说谎，回程确实开了一个多小时。
下午睡了一觉的周窈此时毫无睡意，又不想和顾说话，便掏出手机来刷，看到傍晚小草的室友给她发来的留言。
【-：小草中午回来过，但好像又走了，我白天在上班，所以也没见到她，不过我有把你的名片放在她桌上，她有联系你吗？】
看到留言，周窈扫了一眼自己的短信信箱，除了一些10068和系统提醒短信之外，并没有什么陌生人的消息。微信也没人加她好友。
于是她给对方回复。
【周窈：她没有联系我，不过还是谢谢你，等她再回来，麻烦你再通知我一下。】
【周窈：[红包]】
【-：好的！】
放下手机，车窗外的景致已经渐渐熟悉起来。她指了下不远处的地铁站。
“在那放我下来就行了。”
然而车经过地铁站时却没停。
周窈看向顾，而对方只是唤醒了车载AI。
“告诉它你家地址。”
“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十字路口，红灯。
车缓缓停下。
周窈被顾这种态度弄得有些恼怒，甚至想就这么开门下车。手刚放在车门上，就听见“咔哒”一声，车门反复上锁的声音。
“顾，让我下车！”
“已经很晚了，我可以直接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送，你听不懂人话？！”周窈的语气也逐渐激烈，车内的火药味逐渐浓厚。
而顾只是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神情认真，和刚刚的委屈小狗判若两人。
他说：“周条条，我们哪怕做不成朋友，也不用做敌人吧。”
意外的，周窈竟有些不敢看他：“我没把你当敌人。”
顾挑眉，显然不相信：“是吗？”
他这一句“是吗”后面，显然有着更多的后话在等着周窈，她甚至都能猜出顾要说什么，比如“如果你没把我当敌人，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之类的。
周窈被他堵得无路可躲，只能选了一条离他最远的路。
她叹了口气：“我把你当老板。”
对于这个答案，顾自然是不满的，但想着这已经是八年来他和周窈关系最近的时刻了，便也只能释然。
他曲起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老板就老板吧，既然是老板，就有责任把员工安全送回家吧。”
说着，他再次扭头看向周窈，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等着她在导航上输入自己的地址。
信号灯已经由红转绿，身后的车辆频频鸣笛催促。
而顾还在看着她。
周窈无奈，最终还是在导航上输入了自己家的地址。
都说周条条倔强，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在顾这里犟赢过一次。
车上，导航迅速规划路线，顾瞥了一眼，就将周窈家的地址背得清清楚楚，然后一脚油门驶了出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周窈第一次，将自己的住址告诉给别人。
第92章 登堂入室
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不到，导航提示已到达指定位置。
顾靠边停车，对着眼前破旧的城中村拧紧了眉头。
“关致不给你开工资？”
“瞎说什么，我工资挺高的，而且住这里挺好，去哪都方便。”
说完，周窈解开安全带就要推门下车，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顺便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像是要找出“工资挺高”的佐证。
然而周窈日复一日的卫衣牛仔裤和双肩包，实在看不出她所谓的“工资挺高”这件事。
“我能不能去你家，借个洗手间？”
周窈面无表情伸手往前一指――好大一间公共厕所。
“我，我口渴，想去你家喝水。”
周窈又指向路对面的小卖部：“放心吧，这里的大爷大妈指定不认识你。”
“我疲劳驾驶，走不了了。”
“那就叫代驾。”
周窈懒得再跟他嗦，开门就要走。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顾运气实在太好，老天都帮他，就从周窈脚落地那会，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大雨，这雨势，比起昨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启的雨刷压根挡不住这波大雨，即便叫来代驾，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顾耸了耸肩：“没关系，我就在车里坐到这雨下完好了。”说完，还有些瑟缩地抖了两下。
装什么可怜。
但天气确实也不是顾可以控制的，就这么把人丢在这里也着实太无情了一些。
像是对这际遇感到无语，周窈翻了个白眼：“拿好东西，跟我走。”
“哦！”语气都能听出顾的雀跃。
下车前，他从车上的储物格里拿出一把伞，撑开后绕到副驾驶去接周窈。
看着他撑伞朝自己走来的样子，周窈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但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是谁，便总是偷偷拉开与顾的距离。
只是她刚挪一步，顾就立马将她揽回伞下。
他的手劲大极了，周窈根本无法挣脱。
“下雨呢，躲什么，伞就这么点大。”
扭头看见他落在伞外被淋湿的整个臂膀，周窈彻底老实了，别别扭扭地被顾搂着，一路被迫感受着他的体温。
城中村房屋杂乱，道路狭窄又坑坑洼洼，雨中很是难走。周窈和顾并着肩踮着脚一点点往家的方向挪，免不了要踩几个水坑。
周窈看着顾那双上万的鞋，心里滴血。
“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鞋都泡水了。”
顾嘴角一翘：“没鞋穿更好，能在周条条家里赖一晚上。”
“你想得美，雨一停你就给我走，一秒都别想多待。”
“真无情，当年你赖在我家让我给你讲题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赶过你。”
“闭嘴吧你！”
说话间，周窈将顾领到一个大杂院门口。
“先说好，我家很小，你将就一下。”
顾收起伞，抖落伞上的水珠，笑道：“跟我还需要说这些？”
周窈歪着头想了想，倒也是。
或许是太长时间只能通过屏幕看到他，倒忘了他也曾跟自己在幸福花园住了十多年。
“地砖有松的，你小心别踩到了。”
顾跟着周窈穿过墙边的连廊，来到几间挨着的小平房，看着周窈拿出钥匙，走向靠左的一间准备开门。
屋檐上的雨像珍珠帘幕一样落下，顾撑开手中的伞，想给她遮着。
伞刚撑开，就听见斜上方的窗户“支呀”一声被人推开。
“小周回来啦？”
“嗯嗯，是我，阿姨……”
周窈眼疾手快，开门后一把将顾推进了屋去。
雨中，就剩一顶黑色雨伞在原地打转。
二楼的房东阿姨一脸疑惑：“我刚刚……”
周窈假装无事地捡起伞抖了抖：“我朋友，过来避避雨。”
“哦哦……”阿姨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小周这朋友个子有点高啊，都顶到门框了。
“阿姨，雨下得大，你快把窗户关起来吧，免得雨潲进去。”
“哦哦，好的。我就是跟你讲一声，下水道白天的时候已经找人彻底通好了，今天就算是水漫金山也没事了。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害你也一晚上没睡。”
“没事的，谢谢阿姨。”
“砰”，二楼的窗户终于关上了。
周窈松了口气，推开房门，就见顾跌坐地上，鞋也掉了一只，像个被丢弃的大型人偶似的，还一脸委屈。
“周条条，你手劲好大啊，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周窈看了他一眼，将收好的伞立在门边，然后从鞋柜里掏出一双酒店里顺回来的一次性拖鞋扔给他。
“我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省得以后都来问我要顾的签名照。”
顾拿着那双未拆封过的拖鞋看了看，脸上瞬间阴雨转晴，嘴角的笑意根本止不住：“签名照我有很多啊，给你一沓都没关系。”
“谢谢，不需要。”
换鞋进门烧水，昨天晚上才进过水，加上此时外面还在下雨，屋子里多少都有一些潮湿的味道，甚至还伴有轻微的土腥味。
周窈打开空调除湿，又点了精油香薰放在桌上，此时水已经烧开了，她从橱柜里拿出一套造型漂亮的马克杯，转头问顾：“咖啡？”
此时顾正坐在周窈的懒人沙发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被问到，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神。
不过没等他答复，周窈就自己把这个方案给否了。
“算了，你都睡不着觉了，还是别喝咖啡了。”
说完，她拎起水壶，给顾泡了一杯安神茶。
顾双手捧着茶杯：“你怎么会有这种茶？”
沙发被人占了，周窈只能在餐桌边坐下来：“有时候熬大夜熬过头了就容易失眠，长期熬夜的话时差一个星期都调不过来。”说着，她顺着话题问顾：“你又为什么失眠？”
顾轻笑：“这么关心老板？”
但话音刚落，狐狸眼角垂了下来，表情转变之快堪称变脸。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就睡不着。”
周窈下意识反驳：“瞎说，你奶奶在的时候你也一个人睡一间，那时候你怎么不失眠？”
“大概是因为当时有安全感吧，后来转去海市，高考压力太大，就留下了这个后遗症，中西药都吃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屋外的雨势依旧很大，密密的雨点打在屋顶和窗户上，发出噼啪声响。房间里，手中的热茶热气氤氲，点燃的精油香气开始挥发，淡淡的草木香飘散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感到莫名的安稳。
像是每一瞬都在追求的小确幸。
周窈其实没想过她这辈子竟然还能再遇到顾，还能和他心平气和独处在一间房子里。但看这样的大明星出现在这种城中村的平房，喝几块钱一袋的袋泡茶，已经让人足够感到新奇的了。
没过一会，两人就无话了，但也不尴尬。周窈忙着回工作微信，顾起身自己添了茶之后，就捧着茶杯在房间里溜达起来。
作为独居，这间房其实不算小，大约四十平米，厨房、卫生间、卧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客厅――但已经被周窈改成了工作间。
房间里的常用的东西大多单数，一双女士拖鞋，不成套的杯子，床上正中放着的枕头和抱枕，卫生间里单数的洗漱用品，以及单人大小的懒人沙发。
看了看自己脚上的一次性拖鞋，顾表示很满意。
“看来关致没来过你家。”
“你为什么会提到关致？”
“他跟我说他在追你。”
“咳咳！”
周窈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顾耸耸肩，一脸茫然疑惑外加无辜：“我怎么知道？当时我也很尴尬。”
周窈瞄了他一眼，显然不太相信，八年没见，她依旧记得这人当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水准之高。
“我跟关致就是合伙人，没别的关系。”
虽说这是事实，但这话说起来，就像是在跟顾暗示自己“单身，可追”，不过此时周窈也管不了这么多，她正忙着回小扬的消息。
小扬今天出去跟了裘景中一整天，拍到他和刘彬吃饭后去了一家会所。
和海市的GUSTO一样，这家叫PASSION的会所一样也是会员制，小扬进不去。
想起自己在海市盯了一晚上一无所获，周窈让小扬先撤，顶着暴雨倒也没必要一直盯着。
放下手机，就看见顾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对面，正支着下巴看着她。
被顾盯着看，纵然是早已看习惯这张脸周窈也不太能顶得住，更别说八年未见，眼前的顾早已脱离了当年的孩子气，成为成熟的男人模样了，浑身都是荷尔蒙的性感气息。
周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用大声来掩盖自己心中的悸动：“你看我干嘛。”
顾眨了眨眼睛：“周条条，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周窈起身去倒水，顾的声音却追着她传了过来。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当了演员吗？”
“为什么？”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周窈便也顺着他的话问了。
顾起身，单手撑在墙上，挡住了周窈的去路。
“因为我想让人看见。”
听到这个答案，周窈突然轻笑出声，她倒是没想到，顾当演员的原由会这么的――孩子气。
“那你现在已经让很多人看见了。”
“你看见了吗？”
周窈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我拍了这么多剧，上了那么多综艺，天天住在热搜上，你看见了吗？”顾又问了一遍。
周窈有些难以置信：“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能让我看见？”
“嗯。”顾点点头。
这是周窈从未设想过的答案，或者说，她从不觉得自己在顾心里有这么重要。
“骗人的吧，顾狐狸。”她扯出一抹荒诞的笑。
“是真的。因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想着或许你看见我，会来找我。”
周窈眨了眨眼睛，一时失语。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恐慌。
“顾你是疯了么？这么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可能吧。”顾不置可否，伸手去摸周窈垂在肩头的长发，想看看手感和八年前是否一样。
“其实我刚刚没说实话，失眠确实是转到海市之后的事，但不是因为高考，是因为你。”
“大概是因为我太想你了。”
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周窈逆着光线朝顾看去。
视线撞在一起，顾还在说着：“你消失后每一天我都无法安心，我妈带我去看过精神科，医生说我太过焦虑，所以导致失眠。他们让我放松，但我完全放松不了。开学那天我去京大找过你，但你没在……”
“我复读了，后来考了海大。”
“怪不得。”顾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我去不成京航，好歹能跟你再做四年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