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们不是提出要求了吗？你照着改就行了。”
“我改了，可是他们还是觉得不好，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拍怎么修了……”小宣传扁着嘴似是要哭。
周窈想着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刚想退出去，却被苏珊叫住。
“周窈，顾之前的活动是不是你跟的？”
周窈止住脚步：“我跟过一场。”
苏珊闻言，仿似找到了救星，上来就挽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工位前。
“我们昨天跟着顾出席了一场站台活动，但拍出来的图他们那怎么都不满意，你帮忙看看呢？”
工作上的事，周窈倒也不会推辞，更何况人家新来的小宣传还极有眼力见地帮她把咖啡都泡好了，于是她也索性就在位置上坐下来，细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几张图片。
没做这行之前，她是顾的大粉头，从他出道起就一直关注他，对他个人以及工作室在图片上的喜好一清二楚。
只看了两眼，她就指出了小宣传的大部分问题。
“他不喜欢怼脸拍，多带些全身，而且要找一下角度，别都拍偏左的侧脸，他左右脸对称度很高，拍哪边都没差。图片磨皮有点过，缺少轮廓感，他其实喜欢偏自然的风格，而且他皮肤本来就白，也不用调这么亮，都有点过曝了。”
说完，周窈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回头却见苏珊和小宣传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
“呃，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没有，周姐，你不会是顾的粉丝吧？”
“我不是――”
“那你怎么这么了解顾？”
周窈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边上苏珊一把拉住她：“阿周，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明天顾还有一场活动，你看我们小朋友已经被打击得都没信心了，能不能请你帮忙顶一场？拜托拜托！”
周窈原本想说“我也很忙”，但第二天，她还是准时出现在了顾的休息室里。
镜子中，正在化妆的顾朝她挑了挑眉，周窈当没看见，然后坐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陈珂从外面回来，看见周窈还一脸欣喜：“今天是小周过来啊，那太好了，上次你们那个同事，拍得一点都不好……”
或许是想起周窈也算是这家公司的半个老板，当着人家的面吐槽不好，陈珂马上止住了话头。
倒是周窈，笑着向陈珂解释：“确实新来的小朋友经验不足，已经在教了。”
她都这么说了，陈珂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掏出手机说要给大家点咖啡。
问了一圈，最后看向顾和周窈：“你们俩还是热美式？”
镜子前，顾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的愉悦，任谁都听得出来。
周窈故意不想让他在这种小事上得逞，便改口说自己要拿铁。
旋即顾也立刻改口：“我也要拿铁。”
“嘶――”陈珂单手叉腰，半点没看出这底下的暗流涌动，只骂顾：“你又是哪来的学人精？我还是给你点美式吧，去去你脸上的水肿。”
咖啡送来之后，周窈美美地喝着柔和的拿铁，还特地又坐回刚才的位置上，看镜子里喝着热美式被苦得愁眉苦脸的顾，心中暗暗嘲笑他幼稚，却没发现自己的行为也没成熟到哪里去。
当天的活动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品牌站台，加上会场布置得漂亮，十分出片。
顾为了配合品牌调性，穿了一件白色丝绒衬衣配一套灰色西装裤，头发上缀了些银丝，看上去就跟小王子一般闪亮。
周窈挤在人堆里，对着台上咔咔一顿猛拍，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按动快门的速度比平时要快得多，而顾也常常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能跟这样的帅哥对视，哪怕是隔着镜头，也足够令人心悸的了。
边上的粉丝小声惊叫：“天！今天的顾简直温柔出水！”
周窈闻言愣了一下抬头刚好与顾的视线撞上。
平时总觉得狡黠的狐狸眼此时柔和地睁着，明亮的灯光照进他的眼睛里，像包着一汪水。
回想起之前他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样子，今天的顾，确实温柔。
猝不及防，台上的人朝她这边眨了下眼。
粉丝都快厥过去了：“他朝我Wink了！！！”
周窈看了看身边似乎需要人工呼吸的粉丝，又看了眼台上，悄悄扬了扬拳头：“老实点。”
十分钟后，活动结束。
周窈收好相机，和陈珂他们汇合，坐上保姆车返回酒店。
刚到酒店大堂，陈珂遇上来打招呼的品牌方高层，便将房卡塞给周窈，让她带着顾回去，自己则迎上去Social去了。
电梯里，周窈倚着墙壁，翻看着今天的照片，挑拣了一番。
顾凑过来：“看什么照片，看我不行吗？”
周窈偏过头，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少来妨碍我工作，省得你们一会又告状说拍得不好，修得不好。”
“那确实拍得不好看啊……”顾委屈巴巴：“还不让说了。她是你们公司的员工，我就不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了？”
“少装可怜，你这位竹马在我这没半点分量，请你摆正姿态。”
“真的没半点分量？初吻也没分量吗？”
“闭嘴！”
出了电梯，两人一路往房间走去。
顾还像个大型玩偶似的黏在周窈身后，周窈嫌他烦，又伸手抵了一下。
“能不能离我远点，这还是在公共场合呢。”
顾不服气：“公共场合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不是就想挨着我喜欢的――”
周窈一把捂住他的嘴：“求求你了祖宗，消停点吧！这种话也不用天天挂在嘴边上吧！”
这人真就是仗着这是在外面，周窈不敢拿他怎么样，疯狂“撩拨”罢了。
眼看着距离房间也不过就几步远了，周窈加快脚步，想拉开与顾的距离。
反正她今天也就是临时来代班一天而已，过了今天大家继续桥归桥路归路，什么追不追的，她权当没听过。
房卡在门把手上扫了一下，发出“滴”的响声后，周窈推门进去，却看见一道人影立在门口。
还没等她看清房内的人是谁，就听一声尖利的“去死吧！”，周窈便眼前一花，被不知名的液体兜头泼下，将她的视线都染成了红色。
“周窈！”
顾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扯过周窈仔细检查。
“有没有事？痛不痛？”
他伸手想替周窈擦干净脸上的那些液体，却被周窈眼疾手快地拨开。
“你别碰，我没什么感觉，叫保安。”然后她也没管房间里的人的反应，直接又把房门关上了，并和顾一起牢牢把住门把手，任里面的人怎么踢啊踹啊，都没松手。
五分钟后，陈珂带着保安上来，刚出电梯就高声嚷嚷。
“怎么回事？房间里怎么会进人呢？”
在看到周窈被泼得满脸满身都是骇人的不知名红色液体之后，他表情顿时更慌了，直接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
“里面的人拿这个泼你？！这什么东西？血吗？”
周窈还没来得及答话，顾先从她手里拿过房卡往陈珂身上一扔。
“肯定是冲我来的，你带人处理吧。”随即又朝跟过来的酒店经理问道：“再帮我开一间房间，另外，酒店有没有医务人员？”语气冷得跟刚才判若两人。
陌生人进了房间，对象还是个大明星，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经理人也是麻了，一边道歉，一边最大限度地满足顾提出来的所有要求。
很快，他就带着顾和周窈进了隔壁的空房间，也叫来了医生替周窈检查。
索性，泼在周窈身上的，只是兑了红色颜料的水而已。
顾松了口气，抬眸不悦地看了酒店经理一眼，对方立即领会，带着医生就赶紧出去了。
经历了一阵兵荒马乱后，室内终于恢复平静。
周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身上，庆幸自己第一时间护住了相机，这相机加镜头可要十多万呢。
心疼地拽着袖子擦了擦她的宝贝相机，手就被人拉了过去。
“嗯？”她抬头，却看到顾皱起的眉，和盛满怒气的眼睛。
“我没事，只是红墨水。”
顾不听，只上下仔细地打量她，确认她没有受伤，又要撩起她的袖口检查。
周窈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顾却以为她手上有伤，直接一把撸起了她的袖子。
“别……”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一片陈旧伤痕撞入眼帘，约十公分大的面积，不是小伤，看着像是烧伤或者烫伤。
顾摩挲着这片坑洼不平的皮肤，声音都微微颤抖。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弄的？”
周窈不太自然地抽回手，又放下衣袖：“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要去洗澡了，能不能请你先出去？”
顾看着身上还挂着红墨水的周窈，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于是他缓缓退后：“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第95章 陈年
浴室里，周窈冲干净身上残留的红色墨水，看着这些红色液体流入下水道，心绪复杂。
那些连睡觉都不安稳的日夜又浮现在眼前。
但不过现在再和顾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再坎坷难熬，她也都过来了，那些黑暗的日子之于她，已经都是遥远的回忆了，甚至如隔世一般。
关了水，穿上浴袍离开卫生间，门外已经没有人了，想着顾应该去隔壁处理这桩意外了，周窈便拿起换下的衣服，打内线电话想让酒店帮自己拿去洗烘。
电话刚放下，门铃就响了。
心想着客房服务怎么来得这么快，打开门却看见顾站在门外。
开门的一瞬间，顾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撇开头去，只伸手递过来一个礼品袋。
“我让人去买了一套衣服，你先换吧。”
周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浴袍，领口松垮地开着，甚至隐约能看到胸口的弧度。
她慌忙将自己的浴袍裹紧了一些，又抓过顾手里的袋子，匆匆说了句“谢谢”便冲回了卫生间。
望着镜子中有些仓惶的脸，周窈心道，幸好来的人是顾。慌乱间，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对劲。
换好衣服出来，就闻到一股咖啡香，顾在冲手磨咖啡。
就见他屈腿站在桌边，手持一把手冲壶，衣袖挽到手肘上方，露出结实的小臂，性感得有些过分了。
注意到周窈站在边上看他，便出言解释：“刚刚酒店经理送来的。”
“哦，哦。”
周窈这才看到，房间里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水果，想来都是酒店经理送来表达歉意的。
“还有你的衣服，我也让他拿去清洗了。”顾放下手冲壶，转头问她：“加奶加糖吗？”
周窈：“不加。”
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面前，空气中扑鼻而来的都是咖啡的香气。
周窈捧着杯子，和顾并排坐在沙发上。
“那个，房间里的人……”
“是裘景中的粉丝，比较极端的那种。”
“哦。”
这便没话了。
想起刚才那一幕，周窈不禁又悄悄拉了下领口，懊恼自己也太不小心了，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小孩子，穿着浴袍出现在顾面前的这种行为，跟卢灿灿有什么区别？
而且顾才刚说要追她，她这种行为着实有些越界了。
“不害怕吗？”
“什么？”周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她反应过来时，正对上他的眼神。
心疼、怜惜、懊悔。
“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然后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咂咂嘴：“不苦。”
顾这才也跟着喝了一口。
但即便手里的咖啡真的苦如中药，他也是喝不出来的。
“为什么不害怕？”
“见多了就不怕了。”
“什么叫见多了？你手上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周窈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并不想跟顾讨论这些，不想被拽进回忆的漩涡里。
她有些烦躁地蹬了蹬腿，踢掉了脚上的拖鞋：“人长这么大，总会发生点意外，留下点疤痕的吧。”
“这叫‘一点’疤痕？周条条，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糊弄？”
说完，他单手撑着沙发椅背，俯身靠近周窈。
“烧伤？烫伤？八年前的一月二号那天，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应该知道吗？我妈死了。”
“除此之外。”
“顾！”咖啡杯被摔在脚边，黑褐色的液体倾倒出来，流了满地。
周窈瞪着眼前的人：“你一定要跟我翻旧账吗？”
顾懊悔自己的步步紧逼：“我今年二十五岁了，有能力保护你了……”
“可是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周窈猛地起身推开顾，后者毫无防备，几乎是摔在了沙发上。
“周窈，为什么你总要把我推开，八年前也是这样……”
“你都说了是八年前了！”周窈大声说道：“人是会变的，情感更是！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甚至都把你忘了！你为什么又要提起呢？！好好做你的大明星，我也好好做我的工作，不好吗？”
说完，她抱起自己的相机转身要走。
人到门前，她顿了一下。
“至于上次你说要追我那件事，我就当没听见过。”
关门声响起，顾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轰然倒塌。
他瘫坐在沙发上，又气又怒，怒的是自己沉不住气，明知道周窈性格倔强，却总要逼迫她，气的却是那么多年情谊，也换不来周窈的信任。
手遮住眼睛，顾长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干坐在房间里，直到陈珂推门进来。
“怎么样？”顾出声问。
陈珂叹了口气：“确实是裘景中的粉丝，因为最近你和裘景中的种种矛盾对你不满，想教训教训你。她妈妈是酒店的保洁，她偷了她妈妈的卡刷进来的。才刚满十八岁，你看……”
“直接报警。”
陈珂被顾冰冷的语气惊到，但一想到对面只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就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想再劝劝。
“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人家妈妈刚刚也特地赶过来道歉，差点都跪地上了……”
“如果瓶子里装的是硫酸呢？周窈还要不要活？”顾将一直遮在眼睛上方的手放下来，睁眼看着陈珂。
他语气听着平平无起伏，却凌厉得让人心惊。
陈珂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而且受伤的人是周窈，我们凭什么替她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