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片刻,她才露头,虽身子酸疼,但丝毫不黏腻,必是事后清洗过的,再看身上桃粉色中衣,她眉眼转了转,压着羞涩起身,伺候他穿衣束发,一直到了用膳时,才发觉他似有不虞,眉眼带着寒霜。
如意更是缩手缩脚只在门口处听从吩咐。
魏鸷见她犹自摆膳忙碌,压着心底烦躁,出手将她摁住,“怎么,身子好了?”
她眼睫轻颤,嘴唇翕张,到底没出声,只疑惑望来,不知哪里做的不对,见他轻叹,说道,“坐下用膳。”
然后抬眸往后望去,只一眼,顿时如意惊惧之下反应过来,上前接过桐君手中的物事,屋内的气氛才转缓。
等再一次到了鹤鸣苑门口,桐君竟有了今夕是何夕的茫然,一切好似转瞬即逝,一切日新月异,她看着前面颀长的身影,有些惶恐有些雀跃,复杂交织想着是他吗。
“大少爷,安好。”
隋嬷嬷和十香在院里整理箱笼,瞧着桐君在身后,隋嬷嬷还好,看了一眼便微俯身子,十香妒忌的哼了一声。
桐君无所谓,十香向来看不惯她,只不过冷言冷语,她不理便罢了,到了正屋前,她俯身道,“大少爷,我先回去了。”
魏鸷见她脖颈细白如嫩莲藕似的,心底有些心猿意马,手指捻了捻,片刻后道,“好。”
她起身有些趔趄,身后的如意忙不迭上前搀扶住,如意不经意间看着大少爷伸出的手,在见她扶住后又垂下,如意更是不敢撒手,一直轻扶着到了床榻之上。
青绿在耳边嘀嘀咕咕,询问着昨夜在哪里,还说隋嬷嬷来看了两次,后来好似是十里回来了一趟,前院便吹灯休息了。
如意瞧着桐君小姐面色苍白,心想必是昨夜身子受了累,听着青绿依旧嘀咕,别说如意不敢说,就是隋嬷嬷估计也不敢多言。
大少爷应是喜欢桐君小姐的吧,否则大少爷这般从容不迫之人,在见到桐君小姐身子不佳,想着出手去扶,更面露慌张,虽然只一瞬,但如意确定她没看错。
她将青绿赶出去,然后喜悦的将这事告诉桐君小姐。
桐君心头一颤,耳根有些发热,看着如意取笑的样子,忙转过身去,羞赧的脸颊飞上一层绯红,遐思间不知不觉入睡。
如意将锦被盖好,刚出了门,看着青绿在门口等着,道,“隋嬷嬷传话,让你过去一趟,还派十里送了这许多东西,我们收不收呀。”
如意看了一眼,笃定道,“收!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使用即可。”
第45章
◎有了依仗便看不上不入流的手段◎
桐君悠悠转醒时,顿觉脑袋轻松一空,虽然身子依旧重重沉闷,她安慰自己是这两日经历颇多,需得多些时候。
外面如意和青绿正在OO@@收拾衣裙,偶尔两句低语声,角落里铜盆燃着梨木炭,烧之无烟,灼热逼人,伴着絮絮梨花香,闻之清爽怡人,一条百两,珍贵无比,如意清点物品时,很是惊诧一番,思虑后立时唤来青绿将其用上,眼下烘的屋内暖洋洋的。
听见床榻内动静,如意起身将帐幔挂在银色云纹样的钩子上,瞧见床上佳人笑意盈盈,弯眉画春山,浓淡多态,双眸横秋水,流转多情,只一眼,便看得如意脸红耳热,心里砰砰跳。
止了半晌羞涩,如意方定了神,服侍小姐起身,手下动作不停,等坐在镜前,慢慢说道,“今日三房为三少爷办的践行宴,已经开始了。”
因着魏云礼在京郊大营惹了事端才被罚到岐州,不是光荣的事情,三夫人偏偏故作不知,想着办个盛大的宴请,也为魏云礼打个好名声,美其名曰忠君爱国,魏老夫人狠狠斥责一番,骂她不知所谓,听说当日三夫人涨红着脸,眼里含着泪出了雅舍苑。
后来便放出了消息,说三夫人为三少爷担忧伤心,不愿再办宴请,只阖府团圆吃个践行宴,甚至连她都收到了帖子。
等一切收拾妥当到了前院,她往正屋瞧了一眼,看着似没有动静,转眼间瞧见如意玩味的眼神,脸颊便有些燥热。
“小姐,难道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意看着小姐嗔了她一眼,捂着嘴笑了一阵才回禀道,“您刚歇下,大少爷便被老爷请去了前院,行色匆匆的,不过走前还派隋嬷嬷送了好些东西,还嘱托让您多休息,必是心里挂着您的。”
桐君低着头被一言一句说的一颗心握紧又放开,甜甜涩涩,滋味复杂。
心里惴惴不安事情能寻上他,必是不得了的事情,他从昨夜便未好好休息,也不知身子是否受得了,毕竟她休息一番,还如此困乏,又忽然想到她是累及他的罪魁祸首,忽然心思又飞到衣下那坚硬如铁的身体来,一时之间,心绪多变,竟将她拨弄的有些割裂。
看着前方进进出出的人,担心被人发现异常,遂停了两步,收敛着心神。
刚欲迈步,听着后方熙熙攘攘的声音,一群人眨眼到了跟前,为首的静*安公主,其后的李夫人,倨傲站在她面前。
桐君不想生事,俯身请安,“静安公主,李夫人,安好。”
一声哼笑,然后静安公主漫不经心说道,“起吧。”对着身后众人说道,“也不晓得三嫂如何想的,什么猫呀狗呀的,也能上的来台面。”
李夫人接上了话,鄙夷道,“主要还是有人不自知,以为给了两分颜色偏蹬鼻子上脸。”
李夫人衣服被拉了拉,上前半步拉开距离不予搭理身后人,厌恶扫了一眼,细腰肥臀,就是这般狐媚样子勾引松儿失了主见,居然还和她这个母亲争辩,以前松儿从不悖逆长辈的话,更加坚定认为是她唆使的。
桐君置若罔闻,退步到一边,几道不善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两息后锦衣华服从眼前经过,抬眸间和李兆松对上,他只往后歉疚看着她,然后梅枝低声禀了两句,忙不安抬头看向前头母亲。
桐君眼下有魏鸷倚靠,再看静安公主的手段,便有些看不上,张牙舞爪,以权压人罢了,而李夫人的咄咄相逼,更是浅显意见,无非是看不上她,以前她想借着李兆松脱离魏府,所以多次忍让,此刻无所求便无所畏惧,只是想着李兆松,便心底有些歉意。
只能找机会,与他说明白,好聚好散。
进了院门,桐君将身上的粉红色云锦斗篷解下递给如意,里面穿的同色薄夹袄,下身百褶裙,步钜微动生莲花。
她虽站在角落,甫一进入屋内,如春风拂河面,冰融水流,气氛刹那一松,俱都看来。
上首魏老夫人眉头微皱,不喜她如此张扬,她以往谨慎行事知晓收敛一脸春色,难道这几日受了什么刺激,就这么毫无掩藏便放了出来,各位夫人瞧了又瞧,带着些警惕,心想这么个没有关系的绝色放到府里,一不小心便会惹了事端,思及此心里是凛了又凛,打算回去敲打一番。
魏云安对着她点了点头,友善笑了笑,桐君回之一笑,自上次廊下一事,两人之间关系莫名亲近了些许。
她寻了偏屋坐下,看了片刻,才晓得魏云礼到现在还没有回府,且侍卫遍寻不到,昨日被魏鸷训斥一番后回府才是,且即使心有怨愤不回,但明知今日践行,也该露面了,总不会到这般狂妄无知的地步。
看着一个个奴才上前禀告前院情况,到了最后,魏老夫人脸色不佳,大步出了院门,后面三夫人泫然欲泣早失了力气,被丫鬟搀扶着跟着出去。
刚才还热闹的院子一静,丫鬟仆役俱都面面相觑,察觉必是出了事情,站在原地等着吩咐。
“该忙什么忙什么!”大夫人高声吩咐完,去了另一边偏殿坐着,脸色平和只有威严看不出担忧。
桐君遥遥望着,第一次仔细认真看着大夫人的面相,双眉细长,眼窝深陷,眼角偏下,面相便有些刻薄,加之不见喜色,冷眼看着人时总是带着狠厉。
大夫人是陇西王爷的嫡长女,前往属地之时已到了十岁的年纪,之前一直生活在太后身边得其教养,进退有据,行事大方,在京城内名望很好,若不是当时的宫闱之乱,当时身为十皇子的陇西王爷在军中难以脱身,光景帝必登不上皇位。
传言压制不绝,甚嚣尘上,十皇子一身素衣进了宫廷,在百官面前涕泪横流,泣言有人搅弄风云,看重光景帝重视情义孝道,以此相胁罢了,他已得兄长照拂,身为幼弟也要为兄长解忧,故此,母后身子已康健,特启禀圣上将他封地定位陇西。
此言一出,百官喧哗,陇西之地离之京城上千里,且常年风沙漫天,干涸缺水,且与回鹘部落相接,回鹘人茹毛饮血,嗜杀成性,时不时在边境之地生乱,众人暗叹此地凶险,觑着上首光景帝作何定论。
光景帝连说两句不可,沉吟片刻略有难色,十皇子跪地不起身,直呼求圣上成全,还言他生性爱好旷野之地,封地可让他策马扬鞭疾驰,加之为君分忧,一举两全,且是他真心实意,并不作伪,最后长久伏地,求圣上成全。
朝堂之上久久无声,光景帝最后道兄弟相聚时日短,可稍后再议,十皇子只得无法,月余后,下诏令,敕封十皇子为陇西王爷,赏赐披帛金银,奴仆婢女千人。
只听说前往封地一路环境恶劣,随之奴仆死亡半数之多,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五年后一次宴会,太后看到魏府嫡长子清秀俊朗,温润谦和,笑问哪家儿郎,下面婢女回道是魏府大少爷魏正钧,太后听了默了默,眼中有些可惜,转了话头,不经意间喟叹一声,“我家念东也不晓得是否婚配。”
有人看太后神色落寞,心想必是思念亲子与孙女,忙劝说道,“陇西郡主正是芳年华月,蕙质兰心,王爷多留些年岁也是应当的。”
众人也忙应和,可心思底下却不以为然,那等荒凉之地能有何高门子弟,又都为当年明媚的小姑娘可惜。
魏老夫人在人群中看着这种情况,回府后说与魏老太爷听,却没想到魏老太爷反应极大,拉着她让她细细讲一遍,一字不漏,连着太后的深情都要描绘出来。
魏老夫人被这般郑重吓着,一点一滴的回忆,最后话里沾染了愁绪,“正钧这般好儿郎,何时能觅的良缘。”
又想到魏府眼下情况,长叹一口气,魏老太爷心思激荡,觉得此是良机,魏府在圣权交接过程中,站错了队伍,从未想到不见经传的四皇子成了圣上,后来光景帝对于魏府越发嫌隙,每每斥责重罚一番,已在京城中呈没落之势。
若是能求娶陇西郡主,将陇西郡主接回京城缓解太后思亲之情,必能解了魏府的燃眉之渴,魏老太爷越想越觉得机会甚好,连话也未留便出门去打点。
“我的儿呀…。”
一声哭嚎,将桐君从遐思中拽了回来。
院中彻底没了声响,下人婢女俱都缩回了屋子,此刻悲戚随着秋风吹进院内,带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众人都眨眼不错的盯着院门,她却看到陇西郡主侧身盯着她,里面狠辣让她遍地生寒,有些惊俱担心知晓了她偷听之事,还是只仅仅不满刚才她直视的无礼呢?
院门口,侍卫抬着架子进了院门,上面魏云礼全身是血躺在上面,明显没有意识,后面跟着太医和府医,三夫人最好面子,此刻也顾不上妆容,只步履不稳紧紧跟着。
践行宴必是举办不成了,众人也不敢随意离开,遂桐君,府里小姐少爷,静安公主,李夫人,李兆松进了后院躲避片刻,前院喧哗不已伴着女眷哭嚎,听得人心里}得慌。
桐君心绪沉沉,怀疑魏云礼之事与她有关,心思转来转去又想到魏鸷身上,想着若是他在场,她必定能知晓个中缘由。
李兆松注意力早放到桐君身上,他从未见过她穿过这般明艳的颜色,比之以前的清冷多了妩媚娇柔,水润眸子里情思成潮,让他心底虚虚软软,使不上力气。
第46章
◎她极力压着身体里翻涌的潮浪和对他难以遏制的渴望◎
李夫人轻咳一声,小声道秋深天已凉,然后慈和叮嘱道,“松儿,将你大氅铺在亭椅上。”
众人顺着李夫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亭下大小姐魏云安正站在那处,因着寒凉没能坐下,李夫人所举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亲姨母,关怀理所当然,而魏云安对着李兆松平日格外关切,大家都有些揶揄的心态。
院中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魏云安先是看了一眼李兆松,见他紧张的左右张望一圈,嗫嚅两下也未出声,心底有些无奈,不得不出头道,“多谢姨母关怀,三哥出了事,心下不安也坐不住。”
李夫人哂笑一下,说道三少爷怪让人担心的。
“你姨母心细如发,担心寒凉浸了身子,确实是这个道理,要小心才是。”静安公主身下放置着暖垫,披着灰鼠皮斗篷,手中抱着手炉,身子暖融融的,丝毫不觉得冷,坐在此处十分无聊,转眼间便想找些趣味,玩味盯着李兆松,道,“枉着大小姐平日里这般照拂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还不去放上去,小心凉着你表妹。”
静安公主是这群人中唯一的长辈,身份又高,说话分量可不是李夫人能比的。
李兆松被打趣的脸红红的,忙不迭上前将大氅从身上解下,铺在亭下,道,“表妹坐下吧,再担心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静安公主噗嗤一身笑,然后指使道,“还不给大小姐斟上一杯热茶。”
李夫人乐得众人看松儿和魏云安的来往,虽然在场大部分都是各房小姐少爷,但保不齐回去说与长辈听,加之丫鬟嚼舌根,捕风捉影的事都能说成真的,顺理成章下来,松儿以后在魏府更能自得些。
李夫人将热茶亲手奉到静安公主面前,言语之间全是奉承,转身间看着桐君站在最外围,笑着问道,“桐君小姐,也进来喝杯热茶吧,省得到了饥渴之时,艳羡别人茶盏中的水。”
桐君转身,话语中的不屑顺着冷风送到每个人的耳边,“李夫人多虑了,我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然后瞥了一眼李夫人手中名贵的青瓷茶盏,“天寒地冻,还是各自顾好自己手中的。”
李夫人看着她意有所指的眼神,手猛然一紧,将茶盏握在手心,暗里咒骂她心机深沉,她一个双亲都不养的贱皮子,仰人鼻息生存的玩意居然讽刺她赔不起一个茶盏,她也配!。
李夫人向来她的松儿身怀鸿鹄之志,奋发有为必不是池中物,加之魏府相助,未来仕途顺畅,光耀在前唾手可得,凭着她想着遮了松儿的清明,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压下心头愤怒,将茶盏递给丫鬟,讥笑着,“还是你心思缜密,总是想着别人想不到的,真坏了,还要你回苏府拿银子,这也太为难人了。”
“只要不是魏府的,坏了都要赔,是一样的道理,李夫人。”最后三字被咬的清清楚楚,李夫人行径无非拿着她的身份说事,魏府的人说得,她凭何说得,一样和她借住魏府而已,她不过是吃穿用度,李夫人所求远超她,桐君忽然乏了这般指桑骂槐,起了性子不愿再忍让迁就。
“魏府高门重情义,关系还有亲疏,不能一概而论。”
“亲疏不是至亲,虽有差别,本质一样。”
好一张尖牙利嘴,句句咄咄逼人,若不是今日两人之间机锋,还发现不了真面目,李夫人气急站起了身,兀自走到亭下剜了李兆松一眼,眼神示意让他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李兆松收回了刚才一直落在桐君身上的眼神,压下心里莫名的烦躁与暴戾,看向母亲时又换上了良善的模样,摸了摸鼻尖,装作不知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