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置在后院。”
转过拐角,便听到满满娇憨的挣扎。
十香怔在当场,冷风从空落落的身体里穿过,骨头都僵住了,隋嬷嬷在耳边叹气一声,如意从她身边走过,嘴角挂着一抹嘲讽,彻底燃红了十香的眼睛。
第48章
◎她温顺的贴着他◎
如意看着屋里两人的你推我搡,压下脸上的喜悦,忙拉着怔愣的青绿退出了屋子,轻声阖了门,青绿张着嘴,话脱口而出,“大少爷怎么进了小姐的屋子?”
如意用手指戳了一下青绿的额头,“你是奴婢,看到了,嘴也要闭紧,小心隋嬷嬷将你舌头拔了。”
青绿捂着嘴连连摇头,看着窗上投射下来两个交叠的身影,不禁连眼睛也捂住了。
屋里,桐君觑着他脸色,固执再一次靠近,这次用了力没被推离开,潋滟眸里全是固执,看着他神情冷峻,眼眸沉沉盯着她,等着她的解释,桐君心里七上八下,她和李兆松以前有些接触他知道的,可她不清楚他知道了哪种程度,所以一直斟酌语言企图蒙混过关。
魏鸷看她眼珠转着,脸色彻底冷下来,打算抬脚绕过她,不愿再听到她接下来的诓骗之语,更是不愿承认他面对她对于李兆松还有留恋有一些胆怯。
桐君看着他要走,急忙解释道,“丫鬟寻我言李少爷有事,我才过去的。”看着他根本不停,几乎到了门口,声音也带上了急色,“我是去说明白和他没什么关系。”
触到门扉上的手放下,他转身看来,桐君以为还有解释的余地,上前紧紧攀附着手臂,苛求望着他,“丫鬟寻我,我想不如趁此机会说个清楚,却没想到刚说了两句,他句句指责我在李夫人白日为难于我的事情上不合规矩…”
手下臂膀遽然收紧,力量蓬勃在发,她以为他已然十分不耐,忙加速了语气,“我也没想到他能如此偏颇,甚至动手,因着我不想生事,担心平白给您惹上风言风语,所以我…”
一叠声的说完,桐君又可怜又忐忑的望着他,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她有些失落的将手放下,却在两手交错之时,被他握住,温热灼的桐君心尖猛然跳动了一下,抬眸望去,看他叹气一声,带她走回桌前,伸出手臂揽着她腰坐到他腿上,“手腕还疼吗?”
魏鸷抬起她手腕,上面已漏出青紫的痕迹来,那一刻眼眸骤然紧缩,担心吓到她,竭力压制着翻滚的戾气。
“那您还生气吗?”
“以后不要这般莽撞,伤了自己。”
桐君听到他的回答心底起了涟漪,渐渐由小变惊涛骇浪,她以为他会生气,会斥责,会埋怨生事,却没想到是让她不再受伤,她将头贴在他肩膀上,希望再离着这般关心再近一些。
魏鸷没想到她会温顺的这般贴着他,如幼兽全心全意信赖母兽般,不过确实取悦了他,他伸手慢慢抚摸着她的后背,屋里流淌着静静地温馨。
青绿和如意在耳房内不敢出声说话,支着耳朵听着,青绿转身间看着外面的人影,小声说道,“好像是十香。”
如意起身走到门外*,果然看见十香提着硕大的食盒,怔怔望着窗户,如意顺着视线看过去,两个交叠的身影耳鬓厮磨,如意忙羞涩的转过头来,小声道,“十香姐姐,夜里天凉,来这边坐一下吧。”
十香状若未闻,腹内一股暴躁左冲右撞,耳内嗡嗡作响,有个尖锐的声音一直在叫嚣,“已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去找他,去找他…”
十香将食盒放在如意手上,走前望了窗户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到了鹤鸣苑的门口,十里追了出来,将手炉放到她手心,两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担心问道,“你要去哪里?”
十香嫌恶般挣脱出来,看着十里一脸的奴才样,她愤恨想着她绝不该如此,丝毫不顾及十里在后面的追询,大步隐入黑夜中。
燃炭红亮,烛火昏黄,都比之不及帐幔里的暗流涌动,里面伸出手来,白皙皮肤里透着薄红,紧跟着一个宽厚的手掌将那支手牵回,上面一层的汗闪烁着细碎的光,接着里面传出含着哭声的低吟,银白月光渡在床褥缠绵,携云握雨的两人身上如梦如幻。
事后魏鸷瞧着臂膀里安眠的她,黑发侧到一边,遮掩住洁白的肩头,上面的红色痕迹,看的他眼眸一暗,瞧到她倦容,到底忍住了。
院中早已寂静无声,空青依旧闭着眼倚靠在廊柱休息,听见动静,看见主子已站在门口,忙用脚踢了下在台阶上坐着睡着的如意。
如意懵懂间抬眸,心里一激灵,立时醒了。
“白日,李夫人如何说的?”
如意忙俯身将白日情况甚至静安公主所言一字不差的描述了一遍,说完不禁吞咽了口水,担心惹了什么纰漏。
“以后寸步不离跟着她,省得不长眼的冲撞了她。”
如意自是听明白大少爷话中的维护,忙屈膝应是,退到耳房内。
空青低声回禀,“属下无能,人跟丢了。”
原来魏云礼从福云楼出来后,便打算回府,可行至半路,马车前便站着带斗笠的覆面男子,因着魏云礼生事,三老爷特意选了武功高强的侍卫,等闲江湖人士近不得身,刚张口斥责,对方身形瞬移,脖颈一凉便没了性命。
魏鸷派空青带人在乱葬岗找到了侍卫尸体,顺着线索在京郊荒芜人烟的破屋中寻到奄奄一息的魏云礼,再晚一刻,那柄刀就要落到魏云礼脖颈上,此事牵扯甚大,不是表面上的魏云礼遭报复简单,所以白日魏老夫人询问意见,只说约束自身。
空青故意不欲纠缠,放走了男子,却不想到那人转身回了京城,左拐右拐失了踪迹。
魏鸷摆手,道,“对方有备而来,一击未成,必会卷土重来,痕迹可扫干净了?”
空青正想着为了三少爷这个人,将好不容易找到的对方据点这么暴露实在可惜,听着上首询问,忙敛了多余的心虚,回禀道,“按照布置只留下了一个破绽,他们找来找去要么寻到自己人身上,要么无疾而终,定为事发偶然。”
“此事一出,董炳栓那边必然出了事情,你亲自带人即刻过去,务必保证守军稳住岐州。”
“是。”空青回答掷地有声,震地怀中刀柄上罗圈发出旋音,“您南下一路凶险,对方必不会放过此次良机。”
魏鸷冷哼一声,在深冷的寒夜中带着无可抵挡的气势,“我这样大的诱饵还引不得他们出手,那倒高看了他们,传令空灵在苏州待命,送信于沈克,他自会晓得该怎么做。”
“走前吩咐下去,李夫人及李兆松不必在魏府久留,将四叔外面的人接回,告诉苏郎山,将苏自清的那边处理干净,以后不用出门了,让他在京城有事联系张维迎。”
魏鸷处理完一切进了屋子,坐在桌边将身上的寒气驱散干净,才上了床榻,刚一躺下沾上她,她撅着嘴嘟囔恼人,他捏了捏软软的脸颊,哑然失笑,心想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翌日,桐君在床上醒来时神清气爽,在床上翻了两圈,摸了摸旁边已泛凉。
如意和青绿此时提着热水进了屋,看着小姐这般恣意的样子,都扑哧笑了出来。
桐君有些赧然,刚起身坐了起来,腿间一股酸软又不禁倒了回去,骇的如意和青绿脸色都白了,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着急喊府医。
桐君忙制止不用,忍着耳根燥热,只说是动作大了,倒是如意和青绿束着手,站在床边谨小慎微的样子看的她发笑,“看来十香把规矩给你们两个教会了。”
如意和青绿对看一眼,青绿转身去备水,如意有些后怕道,“小姐说笑了,只是吓到了。”
青绿去提膳时,顺便带回了些庄子上收的栗子,三人待在屋里烤着栗子玩,百两一条的梨木炭居然有一天也配得上这样的野物,一时之间屋里哔啵作响,散着果肉香味,配上热茶,几人说笑很是高兴。
外面一阵哭喊声,断断续续传到屋内,桐君打算起身去看看,如意拿过披风披在她身上,主仆三人出了门,到了前院时碰到也出门的隋嬷嬷,手里还攥着她派青绿送过去开口的热栗子。
“隋嬷嬷。”
隋嬷嬷忙侧身示意如意扶她起身,说道,“走,去看看。”
四人刚走到花园处,便看到一个娇媚妇人手里牵着四五岁的男童,一路哭喊着,听话中还牵扯四老爷的名号,丁嬷嬷在那妇人面前疾言厉色一番,才止了她干嚎,孩童却是真情,哭声中听得人心里酸涩。
鹿溪苑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静安公主鬓发散乱,彻底没了以往的高贵矜持,和着普通妇人一样,将屋中一切全砸在了脚下,犹自不忿,眼里带着狠盯着平静望着她的魏世佑。
她忽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只笑的眼眶发酸,凭什么他这么淡定,衬的她这么无理,好似这一切是她的错,她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被眼前沽名钓誉的男人,被这煊赫的魏府欺骗,真是好大的胆子。
都以为魏府的四老爷风光霁月,才情横溢,依着她看,这种人最是无能,没有担当,贪婪无厌。
“魏世佑,到了如今,还没有可说的吗?”
“那是四五年之前的事情,本就是一笔银钱打发的了,绝不会碍你的眼,谁知道她为何忽然疯了似的找我?”
“照你这样说,你全无错误?”
“我不想纠结于过往,只会徒添烦恼,以后事项才最该费些心神。”
话中的凉薄让静安公主都不禁一抖,这个男人怎会如此自私,“你不怕我状告父皇,你连着魏府欺君罔上?”
“没了魏府,没了我,你又能得什么好处,再说偌大的府邸,总不会缺一口粮食,他也无需你管,你依旧能过好你的日子。”
静安公主心烦意乱,听着这胡言乱语,觉得一切被颠覆,冲上去便想着撕破这虚伪的脸庞,可女子力弱,根本近不得他身,惹得静安公主愈发疯狂,魏世佑彻底恼怒,不愿再看这疯子的嘴脸,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想告便去告,一个十九公主而已,若你真得疼爱,你的母妃也不会这般不声不响就…”
“我给你拼了…”
“住嘴!”
一声重喝,三句重叠,屋门大开,魏老夫人怒视毫无章法的两人,又惊又惧又怒,后背生了厚厚的汗,秋风一扫,腿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第49章
◎笃定她要嫁给李兆松◎
鹿溪苑中,早空无一人,魏老夫人后怕想着,但凡一句话传出去,这魏府就要落一个满门抄斩。
魏世佑被母亲一声怒吼,也回了理智,不安地环视一圈,嗫嚅两声颓败坐在一边,一时之间只听着静安公主悲痛的哭声,凄凄惨惨,让人动容。
魏老夫人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攒起力气,对着院中厉声喊道,“静安公主的婢女出来,伺候净面!”
只一个着绿色衣衫的婢女出来,俯着身子,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四处张望,手里提着提前从后院井中取出的凉水,在屋中寻了一块巾帕,沾湿放到了静安公主的红肿的眼睛上,井水拔凉也让静安公主镇定了下来。
魏老夫人转身去了暖阁,环视一圈里面金石玉玩,琳琅满目,温暖如春,鲜花异草,怪不得京城里都传魏府四爷侈衣美食,无不精美。
她以前还能自欺欺人,眼下心底却寒冷无比,他是幼子,出生时老太爷正是荣耀之时,她便处处给他想到前面,却没想到养成了这般性子,为了他名声,她发卖过不少奴才,桐君这个事情还能给他寻借口是年幼被诓骗,可到了而立的年龄,一事无成,功名也无,连着侄儿都比不过,今日更是出口不逊,连着魏府都想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真是愚蠢无知!
很快,魏世佑和静安公主先后进到了暖阁里,两人置气般各坐一边,魏老夫人再也没有气力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魏世佑瞧着母亲面色不好,上前道,“母亲,您小心气坏了身子。”然后递上茶盏,看着被母亲拂开,脸色讪讪。
静安公主哼了一声,对上魏世佑,两人又打起了眉眼官司。
丁嬷嬷在门外禀告,“老夫人,人带来了。”
静安公主眼眸怒睁,盯着门口,看着扭扭捏捏的妇人心头不喜,恨不得立时将她处死,此时后头窜出来一个孩童,瞧见端坐上首的魏世佑,挣脱掉母亲的手,跑到跟前,惊喜说道,“父亲,童儿想您。”
魏世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他的头。
那妇人看着心心念念的男人认了儿子,以为苦尽甘来,立刻委倒在地,刚欲张口哭喊,嘴里便被塞上了帕子,刚抬手拿出去,听着丁嬷嬷严厉说道,“老夫人面前,不可大声喧哗。”
魏老夫人看着孩童的面相,心底便泄了气,此事简直烫手山芋,魏府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可静安公主这边又如何交代。
“去拜见祖母。”魏世佑推搡了孩童一把。
孩童怯怯不敢上前,魏老夫人招手,他走到面前,牵起他的手,华服下胳膊瘦瘦一条,几乎看不到肉,转瞬一想便明白了,和善笑道,“跟着丁嬷嬷下去吃些糕点。”
丁嬷嬷温和上前,“跟着奴婢来吧。”
这称呼俨然已成了定论,静安公主怒火上头,气息不匀,魏老夫人没搭理,直接看着下面妇人,冷声道,“虽你被藏的极好,连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但我料想你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冒充魏府子弟。”
魏世佑被母亲嘲讽的脸红,喊了一声“母亲…”便被抬手制止。
“孩子留下,你留不得,给你一条路,收拾收拾去庄子上,以后再也别回来了,等着他长大,你们母子情分如何,看天意吧。”
妇人却不甘心被这么打发走,忙跪地哭嚎,更是上前攀扯着魏世佑的衣角,冻的干裂的手在温暖的屋里麻痒,屋里的东西一看便知价值连城,是她以前眼皮子浅显,给了些银两便安生待着,她见识了魏府富贵,决不能被送到乡下。
魏世佑被母亲和静安公主看着,气急败坏下一脚将她蹬开,踹的那妇人仰躺在地上只喘气,半天才缓过劲来,晓得自己性命在他们这群人眼里如蝼蚁,不敢再上前,却哭嚎着,“求老夫人垂怜,让我们母子团聚,我们绝对离得远远的,求老夫人…”
磕头声砰砰作响。
老夫人头疼欲裂,不欲再纠缠,“只有一条路,我会派人送你乡下。”
那妇人依旧哭嚎,甚至在地上打起滚来,静安公主此刻心里才有了成算,阴恻恻望着妇人。
“那孩子瘦骨嶙峋,你这个母亲如何做的,你我心知肚明,别以为孩子小不知道你待他怎样,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稍后一打听便知,我活在后宅这些年,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了,你的手段…还是太嫩了些。”魏老夫人皱纹横生,眉角挂着狠厉,“你既不知见好就收,为了你的儿子,闭紧嘴巴,便看出你这个母亲,没有也罢。”
魏老夫人慢慢起身,背明显佝偻,已然不打算再管,这也算是给静安公主一个交代,刚出了鹿溪苑,门外的陆瑶拿着斗篷和狸皮帽给老夫人带上,帽子柔软细密,遮了风,头也不那么扯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