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漫漫,我感觉你整理能力特别强。”顾之逸说,叫学妹显生分,叫全名太严肃,于是就跟着黄雨盛叫程雪漫“漫漫”。
他看着程雪漫整理好的资料,不住赞叹:“你这排版模式很成熟,这个错别字,你看出来了?”
“对,就扫一眼就看到了。”
“太优秀了,漫漫,如果我是公司老板,立刻把你招去当秘书。”
程雪漫很少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她害羞地低下头。
实验室里,只有四个人,顾之逸带进来的人,只在系主任开会那天来了一趟,此后就不见踪影。
程雪漫很想问,凭什么他不干活,就可以挂名参赛,但她知道,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凭什么”后面,都有一个她根本撼不动大山。
就像高三时,第一排的位置,永远是教职工子女,不管他们个子多高,他们永远都理直气壮地坐在第一排。
……
那位,应该也是一个这样的人物吧。
她不多问,只是闷头干活。
樊凌宇也闷头干活,此刻,他手速快得能把键盘敲出火星子。
咣咣咣、咣咣咣,不像人类的手指,简直像小锤子似的。
有仇吗?
“漫漫,这些资料暂时够用了。你现在有什么紧急的活吗?”
“没有。”
“我这有一份资料,已经打印好了,你可以帮我翻译一下吗?我给你稿费。”
程雪漫看着桌面上那么厚的资料,心里一惊,这至少得忙半个月。
顾之逸见她犹豫:“我之所以找你翻译,是因为英语好又懂计算机的人,真的很少。我知道有点多,你把这些翻译完,我给你500块。”
程雪漫面露迟疑。
“怎么?嫌少?”
“不是,太多了。”
“不多,学妹,但是我有个要求,十天内给我。”
“好的。”
“那你现在就开始翻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程雪漫就这样开辟了副业。
她拿着稿子,一字一句小声读着。耳边,是樊凌宇已经演变成哐哐哐的敲键声。
听着还挺带劲儿的。
程雪漫撇撇嘴,手指一下一下点在资料上,雀跃地如同弹钢琴。
怎么能不开心呢?500块呀。
500块到手,再打一个月工,她就能换新手机了。
换一个OPPO音乐手机,听说那个手机音质最好。
“程雪漫是谁?”门口忽然有人问。
“是我。”
“来,这是给你的。”程雪漫走到门口,见那人手里拎着很多杯奶茶。
程雪漫拎着奶茶站在门口,给她的?谁给她的?她看向樊凌宇,那人入定了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谁得罪他了,这几天,樊凌宇一直黑着脸,来了就敲键盘,敲完之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拎着书包就走。
应该不会是他。
程雪漫拎着奶茶回到座位,电脑上,**弹出新消息。
“漫漫,翻译论文辛苦了,我给你买了奶茶,你的小室友也有份。”
程雪漫回复谢谢,然后给黄雨盛发消息,“学长请喝奶茶,给你带了一份,我帮你拿回去吗?还是你过来?”
黄雨盛飞速赶来。
“学长也太好了吧,还给你钱,500真的不少了。”黄雨盛喝着奶茶,和程雪漫聊天。
此刻,实验室里除了她俩,还有樊凌宇。
黄雨盛现在看樊凌宇很不顺眼,因为他一直板着脸,像谁欠他500块似的。那晚在小吃摊,那么好说话,让她随便点的樊凌宇,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她丝毫不顾忌,大声地和程雪漫聊着天。
“还好吧,他要求十天内翻完。我这几天得熬夜了。”
“没关系漫漫,你想啊,你挣着钱,还把英语和论文水平提高了,你赚到了。”黄雨盛出生商人家庭,最会衡量赚与赔。
赚到了吗?
敲键盘声忽地停住,然后是椅子被推开的声音,余光里,欣长的身影迈着大步走出去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程雪漫没有“赚到了”的感觉,她甚至感到惆怅失落。
明明是他带她进来的,怎么现在他们像陌生人一样?
“漫漫,我看学长就不错。你不如学长在一起。”
“瞎说什么呢?”
“你看樊凌宇,整天拉拉着个脸子,跟长白山似的。我之前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没想到是这样。”
这样冷漠、陌生。
门外,嘴里叼着烟的顾之逸背贴着墙,他站在门口,打算回别人一条消息。
没想到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原来没在一起啊。
顾之逸带进来的人叫雷胤,是个超级富二代。为了官宣新女友,决定请客吃饭。
他在参赛小组**群里发出邀请。
樊凌宇说自己忙,不去了。
顾之逸在群里@程雪漫,让她带着小室友一起来。
程雪漫本来也不想去。但学长邀请了黄雨盛,她就不得不把消息转告黄雨盛。
黄雨盛就没有不想凑的热闹,詹怀宁和她男朋友吵架了,这几天都住在寝室,也想来。
程雪漫在群里问,能带两个人来吗?
雷胤在群里说:“带十个人来都欢迎。”
KTV包厢内,程雪漫一行人受到了热烈欢迎。
毕竟是论坛里火了一阵的举牌女神。
有人打趣她和学长的关系,顾之逸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搭着程雪漫的肩膀,把她带到沙发上坐好。
雷胤牵着小女友的手,当中官宣接吻,热闹了好一阵。
“漫漫,你点一首歌吧。”
顾之逸今晚兴致特别好,非要程雪漫唱歌不可,“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黄雨盛把话筒放进程雪漫手里:“唱吧漫漫。”
她点了一首《深深深》。
这几天,她脑海里总飘过这首歌的歌词。
顾之逸也拿着话筒和她一起唱。
前奏刚刚响起,包厢的门被推开。
樊凌宇冷着一双眸子,走了进来,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瓶啤酒。
不是说不来吗?口是心非。
程雪漫转过身,轻轻唱了起来。
“天色已渐沉,落日如雾灯,深深深
谁人用诱惑眼神,把我拉近还假装一点不关心
天色继续沉,谁人在夜深,等等等
谁曾在某夜飘近,交给我心却狠心没有话要再讲
怎掩饰失望……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来自李克勤歌词《深深深》。我觉得还挺贴合主人公心境的。
第13章 护花使者
◎一直在等她◎
唱完歌,程雪漫回到黄雨盛和詹怀宁那,三个小伙伴凑在一起。
詹怀宁最近心情不好。
“他太冷漠了,最近都不主动和我说话。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对我可好了。”说着,詹怀宁眼角挤出两滴清泪。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程雪漫看向那个自从进来,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闷头喝酒的樊凌宇。
实在搞不明白,他最近怎么了。
虽然还是和她坐第一排,还是会和她借笔记,拍照片,但是她能察觉到,他变了。
“难道说,他移情别恋了?唔……”
“宁宁别哭。”黄雨盛连忙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操,我怎么能为男人哭?简直是詹家的败类。算了,詹家的败类够多了,不差我一个。”
詹怀宁拭去眼泪,“来来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漫漫陪我干一个。”
程雪漫会喝酒,小的时候,大人们喝酒,她会偶尔蹭一个瓶底。
啤酒度数低,不会喝醉人。
后来,她读初中住校,心情惆怅迷茫的时候,会偷偷买一罐啤酒。
农村中学,周围都是大山,她去学校后山,找个没人在意的角落,一口啤酒,一口辣条。
她吃的自在得意,告诉自己,一醉解千愁,吃完喝完,她就给自己加油打劲,这次月考,一定要考到年级前十……
再后来,她考进省重点高中,零花钱上宽裕了一点,啤酒辣条的组合,就升级为啤酒香肠,3.5元三根脆脆肠,再加一罐崂山啤酒,每次取得好成绩,她都会奖励自己。
她有过一次伶仃大醉的经历。
那是高考结束后,她知道了高考成绩那天,正在镇里网吧打工。
得知她的好成绩,老板很高兴,给她放了一天假,工资照发。让她去和家人出去好好吃一顿。
程雪漫当时出走网吧,直接去了隔壁超市,在货架前徘徊许久,出来时,袋子里装着一小瓶白酒和各种零食。
她要好好放松一下。
家是不能回的,她去了镇子里最便宜的旅馆。
逼仄的空间,不隔音的墙壁,她一边听着隔壁男女大开大合的撞击与呻‖吟声,一边喝酒。
没多久,她就醉得人事不知了,一个人在旅馆里,睡得昏天暗地。
这便是她的庆祝方式。
她是一个人,摸索着挣扎着长大的。
喝酒在她来说,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
程雪漫拿起酒瓶,和詹怀宁碰了一个,然后就小口小口的抿着。
“学妹,不喜欢喝酒?”
顾之逸拿着一杯红酒走过来,他今晚喝了很多酒,走路姿势都有些摇晃,他坐到程雪漫旁边,刚想去和她碰杯,杯子里的酒洒了出来,滴在程雪漫裙子上。
白色的裙摆上,立刻扩散出几块深红。
顾之逸眼睛盯着裙摆上的红块,眼神暗了暗,大着舌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漫漫妹妹,我给你擦擦……”说着,就要去用手擦,程雪漫蹭地站了起来。
“没关系,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程雪漫推门走出包厢,倏地,热闹喧嚣被关在身后。
问清服务员卫生间位置,她低着头,贴着墙壁,往卫生间走。
她揪起被染红的部分,先沾了点水,又抹了一点洗手液,用手搓了两分钟,再用水洗掉。
红色酒渍被洗的干干净净,她脸上露出笑容,裙子虽然不贵,可她只有这一条。
她不想回包厢了,抽出几张擦手纸,盖在裙子湿处,用手捂热,直到擦拭纸吸足水变湿变软,就再换一张,如此反复,等把第四张擦手纸拿掉的时候,裙子上已看不出湿印。
卫生间的门,不断被打开。有人进来上厕所,有人站在镜子前补妆,程雪漫站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声音,感到很疲惫。
是那种刻意迎合别人的疲惫。
黄雨盛人很好,可是太爱热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不会来的。
有这个时间,不如在寝室学习,甚至看一部韩剧,也比这来的自在。
最近有一部韩剧《我的公主》特别好看,可她忙于打工和竞赛,根本没时间看。
她心里隐隐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黄雨盛家庭条件特别好,她父母开公司,根本不用发愁生计问题。
可她不一样,她没有退路,回头看,就是那片贫穷闭塞的大山。
她好不容易飞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
KTV装修富丽堂皇,程雪漫站在连地砖都是金色的卫生间里,进了严肃的自我批评。
不能看着眼前的热闹,就忘记了身后的一无所有,无依无靠。
唐娇经常转述她男朋友的话,从国际局势到校门口的小摊乱象。
说白了,就是向她们显摆。
不过有些话,程雪漫觉得没白听。
我男朋友说:“现在就业压力特别大,如果不努力提升自己,毕业就是失业。”
毕业就是失业,多么可怕呀。
唐娇在她男朋友影响下,已经打算转专业了。
“去学会计,每个公司都需要财务,我可受不了敲代码,痛苦死了。我男朋友建议我学会计,把证考到手,永远不会失业。”
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做打算,而她现在却参加别人的官宣派对。
那个雷胤,一点力气不出,坐享其成,还要占用别人的时间,陪他开心。
真是越想越不划算。
要不现在就走吧,等回到寝室,再告诉黄雨盛。
来个先斩后奏,反正詹怀宁陪着她。
想到詹怀宁这个超级富二代,程雪漫就更坚定了,阿西吧,再不学习就回家种地了。
她推开门,走廊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恍若游乐园一般。
一道欣长身躯落入视线,程雪漫先是感叹了一句赏心悦目好身材,然后发现,那是樊凌宇。
他手里夹着半截香烟,烟灰散落,脚边是一地烟头。
樊凌宇正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他视线从上到下打量她,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
程雪漫状态非常好,她已经加完油打完劲,现在能一口气跑回寝室去看书学习。
她忽略樊凌宇目光,目不斜视往前走。
“程雪漫,等一下”
好听又低沉的声音响在身后。
KTV临近大学城,生意火爆。每个包厢里都有人在唱歌,难听又刺耳,音乐震天响,地板和天花板似乎都在震动。
可程雪漫觉得,任何声音,都比不上他声音带来的震撼。
她感觉身心都被那道声音束住了,身体不能动弹。
这些天来,两人之间忽远忽近。沟通交流都有,可他都没有叫过她名字。
她暗自神伤,可又觉得这样也不错。最开始,她就没指望他们之间能有什么。
连吃饭的钱都得自己去挣,她并不奢求罗曼蒂克的爱情。
可现在,那个一晚上都不曾展颜欢笑的人,叫住了她。她转身,看到他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捻灭。
1、2、3、4、5、6,一共6个烟头,所以,他一直站在这里等她吗?
为什么要等她?
等就等吧,为什么随地丢垃圾?
“程雪漫。”樊凌宇嗓子忽地有些堵,似乎那些话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你说。”程雪漫前进两步。
军训给人留下的烙印很深,两个人的站姿都很标准。
远远看去,都那么挺直悦目。
彼此注视着对方,都预感到接下来的话,无比重要。
周围的一切都自动静音,如果不是衣兜里的手机震动,程雪漫真想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接起电话,是黄雨盛:“漫漫,漫漫,不好啦,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