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似的眼泪砸到他手背上，他此刻的“昏迷”，丝毫看不出伪装。
她关心他，这实在太奢侈了，所以他不想醒来。
程雪漫这么伤心，实在出乎他意料，他以为四年过去，她心里感情淡了，不会那么在乎他。
可不断滴在手背上，顺着指缝流动的泪水告诉他，她非常在乎他，普通员工是不会对着总监这么哭的。
他心里闷涩，酸楚中又有丝丝的甜。
他四肢放松地躺在草地上，心想太值了，能看到程雪漫为他如此心急，似乎让他看到了一束光，看到了一丝丝的可能性，情侣分手又重新在一起，多么寻常的故事情节，为何不能发生在他这里？
他有坐起来，一把抱住她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他想看看程雪漫会动情伤心到什么程度。
救护车来了，把人抬到车里，程雪漫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她都在问医生，是不是很严重，医生小心检查，樊凌宇头部破开了一个口子，但是没流太多血，甚至都不用缝针。可是病人仍旧昏迷着，不做全面检查，他也不能给出判断。
他又扒开眼睛看了看，瞳孔对光反应正常，“问题不大，估计是晕过去了。”
最后到了医院，樊凌宇却真的失去了意识――他睡着了。
程雪漫紧张哭泣，他也跟着紧张，躺在救护车上，被她握着手，那种感觉让他感到踏实，最近几天连续加班，他睡得很少，每天都靠咖啡顶着，现在没有喝咖啡，加上微微的头晕，救护车还没到医院，他就彻底睡过去了。
做完检查，樊凌宇被推到病房。
程雪漫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医生看完体检数据，最后给出的诊断是，轻微脑震荡。
“没事儿，轻微脑震荡，估计一会就醒了，但是病人平时操劳过多，有些亚健康，应该多注意一下。”
程雪漫回到病床前，看着樊凌宇额头包着绷带，还是忍不住又哭了。
她给董助理回消息，告诉他人没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
董助理回消息说，公司这边太忙，他赶不过去了，让程雪漫帮忙照顾。
程雪漫答应了。
那厢，坐在医院楼下的董助理，看着樊凌宇给他发的微信，陷入沉思。
【你不要过来，就说公司有事走不开，让程雪漫待在医院照顾我。要是来了，就再推脱有事要走。】
樊总监这是几个意思？不是说晕倒了吗？怎么还能发消息？
大概是爱的力量吧，樊凌宇想，他做完检查，被推进病房就醒了，趁着程雪漫不在，偷偷给董助理发了消息，并把手机静音。
然后躺回病床，安心地睡了个回笼觉。
程雪漫关心则乱，哪还能想到研发部总监晕倒了，她一个设计部员工，其实没责任也没义务在这里等着。董助理不来，可以让别人来，但是她答应了。
因为她很担心樊凌宇，想等他醒来。
安排好一切的樊凌宇，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长到醒来时，屋子里很暗，只有窗帘和门玻璃透进来一点点的亮。
他睁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适应黑爱，转头，看到程雪漫趴在床边睡着了。
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他抬手摸了摸，先是摸到一缕头发，然后是脸颊，手指轻轻抚过脸颊，滑到她唇角，他停住了。
呼吸也跟着一紧，怕吵醒她。
但黑暗给了他勇气，手指不受控制地碰了碰她的唇，软弹温热，这种似偷行径触发了更大快意，酥麻电流从心脏快速散到四肢百骸，他头皮发麻，忽然指尖传来湿热，中指被她含吮包裹了。
程雪漫睡梦中的动作，却激起了千层巨浪，樊凌宇不敢动，可有个地方却不受控制的起来了。
他轻轻抽出手指，把被含湿的指头攥进手心里。他攥着那点湿意，却点透了这深夜里最隐秘的欲望，久久不曾散去。
犯罪啊。
半夜，程雪漫手臂发麻醒了过来，她打开灯，见樊凌宇还睡着，只是面颊发红，她伸手摸了摸，微微发烫，去找护士来，护士给量了体温，“还行37.4，应该没大问题，你把被子给他撤走，不用改得那么严。有情况再叫我。”
“好的，谢谢您。”
送走护士，程雪漫看看时间，已经晚上12点多了。
她抻抻胳膊踢踢腿，舒展了筋骨，然后帮樊凌宇扯开了夏凉被，眼睛扫到鼓囊囊的一包，不禁愣了一下，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她移开目光，非礼勿视。
可她又鬼使神差看了回去，怎么会呢？他不是已经过了23岁最佳年龄吗？但又想到，樊凌宇单身，身体状态良好，所以这么火力旺盛？
程雪漫看的脸颊发烫，她走到门口，关了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走到陪护床旁边，躺了上去，想了想，又转身面对墙壁，心里才好受了些。
她在黑夜里看着手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借着屏幕那点微光，在暗夜里用目光一遍遍抚摸她的身体轮廓。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了，程雪漫翻身起来，就看到樊凌宇靠着床坐着，正在看着她。
“你醒了？醒了多久了？”她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看他的头，包扎绷带微微卷了边，她伸手摸了摸，“头还晕吗？有没有恶心的感觉？”
樊凌宇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里含着很多内容，爱恋、渴求、欲望……那是只有程雪漫在沉睡时，他才敢表露出来的心意，此刻却收不回去了。
程雪漫被他看得慌了神，“我去叫医生来看看你。”
“别，漫漫……”樊凌宇声音沙哑，重重地呼吸着，“你抱抱我。”
程雪漫看着头缠绷带的樊凌宇，想到昨天他昏迷的样子，那么高大的人，说昏倒就昏倒了，终究没忍心拒绝，她张开手臂，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似老友间的关心。
樊凌宇却不满足，他伸手把人摁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程雪漫对樊凌宇从来不做防备，所以他一搂，她就贴紧了他，身体所有支撑点，都覆在了樊凌宇身上。
樊凌宇收紧手臂，胸膛起伏，轻轻喟叹，似乎要在这个怀抱里，告诉程雪漫他想要什么。
两人面庞贴近，他目光牢牢地锁着她，眼底的欲望那么毫无遮掩。
程雪漫有刹那的迷乱，她想到大学校外小诊所里，想到她躺在病床上，鼓起勇气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么绕弯子隐晦，他却瞬间全都懂了，然后如她所愿地吻她。
所以此刻，她怎么能不懂樊凌宇呢？
但她不能，伸手推了推，樊凌宇没为难她，不舍地松开了手。
程雪漫膝盖抵着床沿，重新站好，看了他一眼，樊凌宇目光迎了上去，苦肉计还是奏效的，因为这个拥抱，他目光里泛着些欲望的涟漪。
即使知道程雪漫不能给，但他敢露出来了。
程雪漫去叫了医生，医生过来，问了问樊凌宇身体状况，又让护士检查了他的伤口，重新换药，然后说，下午可以出院了，按时来换药就行。
程雪漫一听可以出院了，立刻露出笑容，跟着医生出去，问后续注意事项。
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吃饭的时候，注意忌口，一星期内别洗头就行。
程雪漫回去时，樊凌宇又躺了回去，头对着窗外，表情不怎么好看，他还打算多住几天呢。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餐。”
能不饿吗？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樊凌宇嗯了一声，转头看程雪漫，心里却想，一个拥抱根本不够，他现在贪得无厌。
程雪漫去买早餐了，因为忌口，只买了些清淡的粥和水煮鸡蛋。
虽然他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但她还是像照料病人那样，为他放下小桌，把床摇高，把粥打开，勺子放进粥里，周到地做好这一切，她转身背起书包：“你吃吧，我先去公司了。”
程雪漫不知道樊凌宇在深圳有没有亲戚或朋友，但她不想深问，因为她不想显得对他多感兴趣的样子。
何况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可以自己办理出院吧？
“我手疼。”
程雪漫回头看他，似乎是没听清。
樊凌宇目光无辜，看了程雪漫一眼，又看着面前的粥：“我手指疼，昨天砸到地上了……”
程雪漫有点不相信，但也懒得问了。
她轻叹口气，给宋巍发微信请假，然后放下书包，坐到床边，给樊凌宇喂粥喝。
为了加强信任度，樊凌宇一边喝粥，一边给她讲了昨天那惊人的一幕，“他们家无人机质量太差，续航不行，又不能提前警报，说炸机就炸机，我跑过去挡在那孩子上面，然后就被砸到了，还好，打到眼睛，不然真完了……昨天那是你吧？但我后来好像又晕倒了。”
樊凌宇说完，看着程雪漫。
程雪漫低头剥鸡蛋皮，对于他的话，像没听到似的。
“喂，我这么见义勇为，你不表扬我一下？”樊凌宇低头去看程雪漫，却见她眼眶通红，眼里蓄着泪水，他心一下跟着软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23岁，我也不知道，网上道听途说。我觉得凡事都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个例具体看待。
（哎，为什么男主不能霸道点呢？好想写强吻，会写到的。）
第68章 直播
◎允许失败◎
凡境研发部总监在试飞场被无人机砸伤住院了。
这事先是在公司内部扩散，进而扩散到整个无人机圈子。
公司领导层很注重这件事，专门发布说明，说砸晕樊凌宇的无人机，不是凡境生产的，事故现场照片被公布出来，无人机残骸照片被公布，那是一家规模非常小的无人机厂商，虽然遮去了logo，但可以一眼看出来，不是凡境生产的机器。
为了在这场公关危机中，争取到最大利益，领导层最后决定，让樊凌宇出镜直播，科普如何规范操作无人机，以及怎么样通过日常维护减小无人机炸机的几率。
樊凌宇头上缠着绷带，出镜了。
网络时代，流量为王。
很多互联网公司都将自家老板推到台前，打造个人ip形象，进而增加公司知名度，有的时候，老板自身有了出圈之举，在流量加持下，带来的影响胜于花几千万找个明星做代言。
所以让樊凌宇出镜做直播，是几个副总经理开会时，话赶话，眼神对暗号，做出来的决定。
樊凌宇一开始不同意，他是正儿八经的程序员，靠技术吃饭，又不是靠脸吃饭的人。
出镜直播算什么？
可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最后他松口了，但也只是说，只直播半小时。
正式直播这天，全公司的人都放下手头工作，观看直播，这既是总经理的指示，“樊总直播的时候，大家都进直播间支持一下，万一火了呢。”
更是员工们的自发行为。谁不喜欢帅哥呢？谁不想看樊凌宇直播首秀呢？
要知道，这位樊总监平素行事低调，公司的活动如年会、团建等他都不去，平时就只能在食堂、电梯、停车场等地偶遇，公司里喜欢他的女生们，碍于在公司，不敢公然把镜头怼他面前拍照片，所以他的照片很少，如今有机会可以在屏幕前大大方方看樊凌宇，谁不珍惜这个机会呢？
程雪漫不珍惜。
然而她贯彻落实随大流方针，在屋子里的人都点进樊凌宇直播间的时候，她也点了进去，看了眼直播间人数，1万2千人，还行，毕竟凡境这个品牌在年轻人中间很受欢迎，微博、抖音都有上百万粉丝。
樊凌宇头上还缠着绷带，他穿黑色西装，白衬衫没打领带，严肃中带着点随意。
发型看得出来是特意做的，即使缠着绑带，也看不出一丝颓唐。
程雪漫又扫了眼评论，不出所料，评论区已经被刷颜值的占领了。
“这是谁啊？这么帅？”
“我天，哥哥好帅，新主播吗？”
“樊凌宇，凡境的研发部总监，编程大佬……”
“粉了粉了，帅哥太爱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观众人数也在飞速上涨。
程雪漫只看了两分钟，观众就涨到了1万5千人，大有爆火的意思。
她点击静音，对于樊凌宇受欢迎，见怪不怪，他要是不受欢迎，才奇怪呢。
她不再看直播，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最近她开始着手新项目，正在费劲巴力地寻找灵感。
之前开会，总经理将收集售后反馈拿了出来，反馈里说，凡境设计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柔了，甚至有人在某科技博主讲凡境的视频下面评论说，估计凡境的设计师团队，要么都是女的，要么都是母的，总之就是太柔了。
总经理当众把这条评论念了出来，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因为评论说的是对的，设计团队确实都是女的，这和宋巍有关，她为了让远在浙江的老公放心，招聘的时候，总是偏向招女设计师。而她个人审美风格过于固定，能在她手里通过的设计，可想而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凡境的设计，其实有很大的问题。
程雪漫在和宋巍接触一段时间后，也发现了这点，宋巍是两年前调来深圳的，从那以后，凡境整体设计风格就走偏了。
但因为凡境飞控系统做得好，才得以在市场占有一席之地。
程雪漫有四年的职场经验，她知道，领导审美是难以改变的，她不打算改变宋巍，但她想开辟自己的设计风格，她知道这有多难，不过她想试试。
试试按照市场反馈，做一款让消费者满意的设计。
程雪漫深知，她做设计是为了卖出去，而不是让自己赏心悦目，消费者喜欢，她的设计才有意义。
无人机的消费者，大多是年轻男性，他们对科技产品的兴趣高，购买欲望更大。所以最近，她的关注点都在年轻男孩感兴趣的产品上，她大范围地调查，尝试通过设计赋予无人机新的卖点。
樊凌宇本来只计划直播半个小时，但直播到20分钟的时候，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5万，总经理给他发消息，让他务必再坚持1小时，樊凌宇不同意。说好半小时就半小时。
他又不是干直播的，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直播30分钟一到，樊凌宇语速加快，念完了最后的台词，说了句谢谢大家，脸上虽然还笑着，却毫不客气下播了。
网上哀嚎一片。
两小时后，刘总经理拿着粉丝们到官微下面呐喊求直播的截图，找上了樊凌宇。
“樊总监？忙着呢？”刘总经理手里端着一杯菊花茶，笑眯眯放到樊凌宇的桌子上。
“很忙。”樊凌宇接过菊花茶，抿了一口，温的，真的很细心了。
“你看看啊，你多么受欢迎。”刘总把评论截图拿给他看，“你看看，都是喜欢你的人。”
樊凌宇嗯了一声，“我知道。但我说了，只直播一次，我精力有限，只能播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