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瘦身影鬼鬼祟祟踱步过来，站到他旁边，樊凌宇不看她，想到这四年，她身边有一个人，而且在那人的陪伴下，程雪漫变得如此优秀，他就嫉妒，想要发疯。
程雪漫见樊凌宇连一个眼风都不给他，以为他是在气今天偷看他的事。
切，真小气，不就是偷看你吗？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过现在也不计较这些了，谁让他是领导呢？县官不如现管啊。
电梯门开了，程雪漫等着让樊凌宇先进去，她才走进去，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程雪漫却没动。
她在等樊凌宇先出去，毕竟他是领导嘛，当然得是领导先出电梯。
樊凌宇看她不走，抬腿走了出去。
程雪漫紧跟随在樊凌宇身后，此刻也不怕被别人看见了。
回到公寓，程雪漫按电梯，先让领导上电梯，又先让领导下电梯。
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姿态。
可领导今天好高冷啊，她都这么主动了，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咦，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在樊凌宇打开卧室门，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那个，樊总监……”
樊凌宇站住了，回头看她。
“可以聊一聊吗？”她手指着沙发，坐着聊一聊。
看程雪漫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樊凌宇知道她想问什么，“就这么说吧，很晚了，我想休息。”
听到他说累，程雪漫也就不再绕圈子，直接问：“你觉得，我方案写得怎么样？”
“嗯，看了一眼。”
“那，有立项的可能吗？”
“想听实话？”樊凌宇态度冷淡，像与不那么中意的乙方谈合同，却根本不想达成合作。
“想。”程雪漫微笑，希望樊凌宇能说出她想听到的话。
“你这四年都干嘛了？”
“啊？”程雪漫被他问的一愣，眼睛里满是迟疑，这四年，这问题要怎么答？要从何说起？
“只顾着谈恋爱了吧，方案写得这么差。”
作者有话说：
樊凌宇发疯说狠话了，他一定会后悔的。怎么可以这么凶？
第72章 自白
◎嫉妒心发作下的胡言乱语◎
程雪漫嘴角笑容收回去了，上下牙咬合在一起，神色不虞，“你什么意思？”
樊凌宇拆完线留有细疤的伤口针扎似的抽痛，疼得眼皮跟着一跳，“没什么，你不是问我方案写得怎么样吗？现在我告诉你，不怎么样，水平很差。”
下午飞无人机的时候，程雪漫从镜头中看到樊凌宇看她的设计图，就很期待他的看法。
她甚至预想，他会提出哪些修改意见，她非常期待他的反馈，毕竟上一次，她来公司接手的半截项目，因为工期问题，不能得到改进，造成了一个小遗憾，
这次，她希望能通过与樊凌宇合作，打造出完美的无人机。
她之所以这么期待，是因为大学四年，她和樊凌宇合作了很多次，拿过许多奖项，抛去私人情感，她承认樊凌宇在编程上是个天才，她相信，他绝对有能力实现她的设计。
晚上下班后，在公司里等樊凌宇时，她心里甚至开始幻想，今晚两个人就可以加夜班开会，在家里，客厅或者厨房都可以，她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是，深夜，两个人坐在桌前，对着设计方案热烈讨论，而不是现在，樊凌宇说她水平差，指责她把时间都花在谈恋爱上。
真的太荒谬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平缓的心率飙升，什么凡境、研发部、樊总监，都见他姥姥去吧，她目光里带着不屑，一瞬间对樊凌宇的厌烦达到极点。
她什么水平，她心知肚明。过去四年，她一天年假都没请过，全都折算成了工资，每天早到晚退，专研设计，通过林松兰老师的人脉，她认识了很多无人机领域的专家学者，她常常与他们联系，讨论最先进的无人机技术。
这次鹏程所有的设计参数，她都请教了她的教授朋友，一个在美国从事空气动力学教学的华裔教授。
他看完方案后说：“perfect，程，期待鹏程的诞生，我一定会买一台，让它飞在美国的天空。”
所以她知道自己水平一点都不差，现在看来，宋巍的评价还算公允呢，她只是认为设计风格不好，与凡境整体风格有出入，而樊凌宇现在呢？直接说她水平差。
她知道，现在和樊凌宇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了。
“行，我知道了。那麻烦您告诉宋总监一声，因为她那边也在等消息。本来她就不看好这个风格，现在你也觉得不行，那可以直接放弃了。”
樊凌宇明白她的意思了，看来决定权在他这。
其实今天宋巍在微信里通知他查看邮件的时候，他就感觉出来了。
宋巍说，让他看看，把把关，还让他尽快回复。
宋巍从前很少催他，看得出来，她其实不喜欢程雪漫的设计。所以才想尽快得到回复，她不希望在这个设计上浪费工时。
樊凌宇知道，要是他回复了宋巍说不行，那无异于给这个方案判了死刑。他突然意识到，他逞一时口快，自己挖了个大坑，跳进去就死那种。
他看着程雪漫，她脸上没有怒容，只有淡淡的死寂。他本能地意识到，如果他这次处理不好，那么他和她之间，就彻底完了。
连同事都做不成了。
疼痛由头皮神经窜到胸口，樊凌宇胸口起伏着，他看着程雪漫，看到她神色变化，心口的痛渐渐加剧，这是什么后遗症吗？明明已经好了，可是每次和程雪漫吵架，他就会疼。
程雪漫不服气，得到如此不公允的评价，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攻击性。
“还有，樊凌宇，我们早就分手了，作为前任，我们本来没有任何交集。我住在这里，纯属偶然。作为上司，请您关注我的工作，不要随意揣摩我的私生活。我和我男友感情很好，他现在在英国留学，两年后，不出意外，我们就会结婚。”
说完，程雪漫放在腿侧的手指扣了扣，好尴尬。
她很少说谎，此刻把谎言说得太圆了，像一个轻飘飘的泡沫，泡沫吹弹可破，在她心里飘过。
她心里的怒火，莫名其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散落一地的尴尬。
她不搭理樊凌宇，径直走回房间，在床上摆了个大字，脸上和内心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啊，说谎也得有个度啊，还结婚？她这些年，连男人手指头都没碰过，居然编造出一个男朋友，还说会结婚？
她从床上扑腾起来，都怪樊凌宇，全都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编造这么离谱的谎言。
他一定是嫉妒她，因为她有“男朋友”，而他没有，单身狗一个，所以他在工作上才会百般阻挠她。
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她把所有的怨都归结到樊凌宇身上。
受到不公平待遇，坐以待毙就不是程雪漫了。她连夜登陆大论坛app，将网友们对于凡境的差评整理出来。
她要回击，要把内心的怨气发泄出去。
两天过去了，程雪漫没等来“鹏程”死刑通知，但她知道没戏了，贵人多忘事，她想，樊凌宇可能忙到没时间和宋巍说这么一件小事吧。
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的作品，连被讨论的价值都没有。
得罪了本部门的领导，又遇到为难她的樊凌宇，程雪漫觉得自己处境堪危。
人生，偶有下错棋的时候，程雪漫安慰自己，现在不好，就意味着以后会越来越好。这家公司不好，以后的公司肯定会很好。她端正心态，就当凡境是个过渡跳板，她在这里，遇到的奇葩都是对她的锻炼，她应该做的，是迎难而上。
转眼到了设计部和研发部的项目碰头会，这次的会议，主题是就之前被樊凌宇否决的五个案子，进行一个总结。
简而言之，就是部门之间挑刺大会。
然而，在凡境，尤其是在设计部与研发部这里，严格来说，不是互相挑刺，而是研发部对于设计部的单方面批判大会。
通常是研发部针对设计部拿出来的设计，各种挑刺。诸如太丑、太普通、太大众化……这种已经是小儿科，吐槽设计部不会设计，瞎设计、乱设计、不懂设计，是进化版，樊凌宇不出席直接让属下参会时，各种攻击更是不堪入目。
对此，臧静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把这个当乐子和程雪漫分享。
“你知道吗？有一次两部门打起来了，就是坐你这的之前的设计师，和他们一个程序员干起来了。你骂我一句，我骂你一句，跟村口的大妈似的。最后研发部那男的骂赢了，所以李姐才离职的。”
“啊？”程雪漫一脸震惊，“那宋总呢，她不生气吗。”
“宋总监当然不会生气了，我跟你说，我看她还挺开心呢。”
“为什么？”两个部门员工吵架，她居然开心，程雪漫更不懂了。
那是程雪漫刚刚来公司的时候，臧静对新人分享欲爆棚，说了很多公司八卦，她说到直属领导时，忽然觉得不对劲了，但如此重要关卡，要是不说，那前面的八卦都索然无味了。
于是她拉着程雪漫走到走廊角落，两人手里端着咖啡。
臧静将八卦续上。
“我跟你讲，宋巍就是空降过来的，她儿子女儿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她本来早该退休了，因为她丈夫的妹子，在集团公司得势，所以才被安排这个位置。”
臧静笑笑，继续说，“人家根本没有业务压力，来这就是领工资的，所以即使挨樊总监的骂，心里也乐着呢。”
程雪漫想事情简单，根本没领悟到臧静的意思。“为什么？”
“哎，这你就不懂了，你想，宋巍一个五十多岁大妈，面对着樊凌宇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总监，她心里能和他一般见识？你想啊，等你五六十岁了，周围的同事，都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你会真跟他们生气吗？不会吧？活又不用你干，你只管发个邮件，下达命令，每年年薪80万，你会生气吗？”
“你是说，宋总监拿樊凌宇当儿子看？”
臧静一脸恨铁不成钢，手指杵了一下程雪漫额头，“宝贝你想事情，可以再想深一层吗，你看，樊总监这样的姿色，看着都赏心悦目，谁心里不惦记？宋巍又比他大那么多岁，喜欢都来不及呢，还会生气？”
程雪漫想了一下，才理解臧静的意思，饮食男女，谁都逃不了的。
“所以啊，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为什么设计部处处矮人一头，还不是……”
臧静点到为止，她也不想在背后讲领导坏话，“我点到为止，你自己领悟吧。”
程雪漫听完这个八卦，倒不觉得意外。果然，樊凌宇这张脸，到什么时候都能起作用。
可惜了，在她这可不管用呢。
今天的项目碰头会，樊凌宇参加了，而且还来的很早。
程雪漫跟在宋巍后面进来时，研发部已经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侧了。
樊凌宇坐在最里面，宋巍穿得花枝招展，坐在他对面。
程雪漫偷偷看了一眼，宋巍果然一脸轻松，对于研发部完全没有敌意。
她看到宋巍那张充满科技与狠活的脸上，绽出笑容，像贴在漆黑树干上的一朵逼真的假花，远观红艳，近看}人。
程雪漫暗自叹口气，心想，樊凌宇这算不算出卖色相呢？
总之是仗着姿色得到红利了。
幸好樊凌宇是个富二代，不用为五斗米折腰，要是他真的出卖色相赚钱……想到那画面，程雪漫嗤的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声嗤笑，在剑拔弩张，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内，听起来格外清晰。
但碍于领导在，只有几个人好奇地看向她。
程雪漫低头，下嘴唇抿进嘴里咬了一下，笑什么啊，这么严肃的场合？
樊凌宇以色侍人会那么好笑吗？
她清了清嗓子，告诉自己别笑了，影响拔剑速度。
站在臧静分析的角度，看宋巍一举一动，一切都暗含不同的意思了。
之前程雪漫没空分析，今天她想在这个会上发言，于是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果然，对于樊凌宇提出的修改意见，宋巍照单全收，且不提出任何异议。
就在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所有人都准备回去干活的时候，程雪漫叫住了他们。
“等等，我有话要说。”程雪漫说完，樊凌宇看她一眼，坐了下来，研发部的人一看领导坐下了，也跟着坐下来。
宋巍见状，也坐了下来，然后看向程雪漫。
她有什么话要说？
程雪漫不慌不忙，把事先准备的U盘插进会议室电脑机箱里。等显示屏上出现画面时，她走到前面，对着屋子里的人笑了笑。
程雪漫：“不好意思，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的第一个方案被否定了，但我也希望给大家看一看，我画的图，还是挺好看的吧。”
她点开PPT，第二页就是鹏程的设计图。看着图，程雪漫默了默，心中在为它哀悼。
“那么在准备这个设计方案的时候，我进行了调研，发现了一些特别中肯的意见，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分享……”
樊凌宇忽然打断了她：“等等，程设计师，我想你可能对我的话有误解，我是说差，但没说不能立项研发。”
说完，樊凌宇低头清了清嗓子，然后又直视程雪漫。
自那晚吵完架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找到机会，和她说已经立项的事，晚上在家里遇到，她一双眼睛含刀子似的，躲着他，他都没法开口。
程雪漫听他说完，愣在原地，什么意思？前天晚上不是给她贬低得一文不值吗？怎么又说可以了，你们领导层做决策这么随意吗？
程雪漫：我要继续吗？
她回头看着PPT上的文字，略感尴尬。
【“凡境无人机”售后踩坑记，飞友不看巨亏。
避雷贴#凡境无人机#的致命缺点。
怀旧发烧友进，凡境镜头让你一秒回到90年代。
凡境传感器异常，飞行姿态不稳定、航线异常……
正常运行提示有故障，正飞着呢，眼镜里全是故障提示，滴滴，滴滴滴……
飞了不到20次，主板就烧坏了orz。
电机电调温度太高了，可以一边飞一边煎鸡蛋……】
全都是她甄选出来的，针对研发部的消费者意见。
她看着宋巍，宋巍一脸淡然，对于这种部门之间的撕扯，她早就不在乎了，她心脏不好，从来不主动参与其中。
她又看着樊凌宇，他一脸坦然，甚至对她笑了笑。
程雪漫觉得樊凌宇在挑衅她。
她于是转身，字正腔圆地把差评念完了。又针对研发部提出了很多建议。
说完这些，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因为她看到樊凌宇还在笑，嘴角弯弯的，眉梢眼角都盛满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