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盟主前夫后——晓山塘【完结】
时间:2024-12-15 14:43:31

  沈星遥透过院墙上的小窗,探头看了一眼,莞尔笑道:“她与你也是有缘,又救了你一回。”
  “什么叫做’又‘?”凌无非跳下地来,随口问道。
  “她……”沈星遥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
  她曾听秦秋寒等人说起,当年她受竹西亭胁迫立下赌约,销声匿迹三年。在那段日子里,凌无非一直以为她已不在人世,成日浑浑噩噩欲寻短见,却在听见苏清扬落地第一声啼哭后,渐渐放弃了念头。
  如此颓丧的经历,既然他已忘了,再也*想不起来,自然最好。
  可凌无非却以为她在故意卖关子,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狐疑。
  染霜朝着院门外,不住探头张望,想了一想,方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免得一会儿摔了。”言罢,立刻跑了开去。
  沈星遥目送她离开,回身望向凌无非,见他发髻乱了,便即上前替他捋了捋。
  凌无非有些拘束地缩了缩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发现她的目光已落在他肩头伤口处。
  单薄的松花绿暗纹袍子底下,隐隐透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沈星遥微微蹙眉。
  “无妨。”凌无非摇摇头,下意识避开这关心的目光,从她身旁绕开,往阿州离去的相反方向走开。
  沈星遥眉心陡地一沉。
  愈演愈烈的回避,终究还是引发了她的猜疑,昨日积压的不满,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那些过去,你到底是想听,还是根本不想让我开口?”
  凌无非闻言一愣,回过头来,却看见沈星遥冷着脸,直直盯住他的眸子,只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骤然间盖顶而来。
  “昨日夜里,难道不是你先不让我说话的吗?”沈星遥绕至他跟前,一字一句问道,“让我闭嘴的也是你,怨我不肯说的也是你。到底要我怎么尽心’服侍‘,你才能满意,凌大公子?”
  “所以说白了,你还在为了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凌无非越发觉得她无理取闹,“那你有话直说便是了,这么翻来绕去不嫌烦吗?”
  这一番对话下来,一个将对方本能的回避当作撒气,另一个则把对方的联想当作了怄气,自说自话,各不相干,本已按下的争执,又被当成旧账翻了出来,活脱脱成了对怨偶。
  沈星遥被他气得发笑,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只嗤笑一声背了过去,大步走开,丢下一句:“你自己想去吧,我不奉陪了。”
  “你哪根筋搭错了?”凌无非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更觉来气,想到什么,直接便脱口而出。
  沈星遥听到这话,脚步明显一僵,随即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跑回房去,一进屋便立刻锁上了门。
  绚烂的阳光,也都被这扇门阻绝在了屋外。
  
第40章 雨细花零莺语切(三)
  沈星遥背靠房门,一点一点下滑,愈觉浑身无力,缓慢瘫坐在地。
  房内暗黄的光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一丝一缕,无声无息,仿佛被禁锢在这昏暗的光里,仿佛那个被拘禁在回忆里的她,越发朦胧,难以触及。
  他从失忆至今,不过四日光景,从生疏逃避,到若即若离,再到如今这般喜怒无常。
  种种显而易见的变化,终于让她意识到――眼前之人,到底还是变了。
  从前琴瑟和谐,如胶似漆,而今却因他的失忆,疏离至此。
  琴破弦绝,古调独弹,无人相和的曲,她一个人又怎么唱得下去?
  沈星遥愈觉浑身乏力,浑浑噩噩站起身来,却听见一声极轻的“叮铃”声,低头一看,却见是怀中的白玉铃铛顺着衣襟划出,掉在地上,俯身拾起,却倏地一愣。
  回想起七年前他将铃铛送给她时的情景,胸腔里的那颗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坠痛感,也令她恍惚明白了什么,当下转身拉开房门,飞快往外跑去。
  阳光洒落回廊,映出她的影子,很快便伴随着越来越快的脚步声,变得模糊不清。
  别院里的猫叫声此起彼伏,一只金丝虎踩着石墩跳下地面,跟着一群猫儿涌至回廊外的台阶前。
  姬灵h端着一碗煮熟的碎肉蹲下身来,小心翼翼抓起一把,投喂给离她最近的几只猫儿,一只三花猫吃得太急,不小心呛了一下,紧跟着便挤上来一只玄猫,将洒在它跟前地上的碎肉吃得干干净净。
  “别着急,都有。”姬灵h又从碗里抓了一把,却隐约看见一个影子在跟前摇晃,抬起头来,却见沈星遥穿过小门跑来,立在庭院正中。背后是温暖的朝阳。光给影子添了色,不全是灰黑的一团,还有穿过海棠花叶缝隙照下来的光,正落在她的裙摆,在没有花纹的红色百迭裙上映出一片斑驳。
  “星遥?”姬灵h放下肉碗。群猫喵喵叫着一拥而上,抢食碗中碎肉,就差没打起来。
  “我有话想问你。”沈星遥上前一步,道,“以他如今情形来看,若有朝一日他心里不再有我,情蛊,是不是也伤不了他?”
  听见这样的问话,姬灵h不免愣了愣。她站起身来,看着站在阳光下,却陷在阴影里的沈星遥,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沈星遥唇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缓步踱了过来,俯身抱起一只冲她翻肚皮的白猫,摸了摸头。
  “为何突然这么问?”姬灵h蹙眉道,“你和他……”
  “只是觉得,许多事都得从头开始,现下处境又与当年完全不同。”沈星遥抚摸着白猫的脑袋,温言笑道,“也许,往后的境遇,也会与从前不一样吧。”
  英雄宴上的闹剧,就此告一段落。宴席过后,大多宾客当日便已陆续回程,只有那几个亲近可信之人多留了几日,然因门中事务繁忙,抽身乏术,只有宋翊、苏采薇夫妇二人留了下来。
  苏清扬本闹着不肯走,最后仍旧被苏采薇骗上马车,为令她安静下来,也免得生出其他麻烦,还把阿州也塞进了车里,一道绝尘而去。
  沈星遥找到姬灵h答疑解惑后,一连数日都未搭理凌无非,素日里虽还是同进同出,夜里睡觉却恨不得在床榻中间隔开楚河汉界,谁也碰不着谁。
  二人都不是不依不饶的吵闹性子,屋里端茶收拾一类的细碎活,顺手搭着也就做了,除了不说话,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加之院里其他人各有各的事忙,唯一对沈星遥极为关注的沈兰瑛也同柳无相出门寻药去了,因此并未有人留意到二人之间这点微妙的变化。
  这样的日子,凌无非倒是乐得自在,沈星遥却不免觉得窒息。这日一早起来,便径自往前院走去,路过前厅,却听得当中传来说话声,于是推门看了一眼,只见众人聚在堂内,似在商议何事。
  “星遥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苏采薇起身迎上,将她拉到身前,仔细打量一番,道,“夜里没睡好吧?”
  “没事。”沈星遥避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亲自走到一旁靠墙的椅子上坐下。
  她见白落英站在窗前,目光盯着大门方向,忽然像是想到何事,问道:“娘,朔光他们去吕济安旧居寻找线索,已有十几日了吧?按理说已该到了。”
  “我交代过,若是查到线索,便立刻传音回来知会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朔光办事向来谨慎,恐怕……”沈星遥凝神思索片刻,道,“上回英雄宴上,贺尧上门挑衅,显然证明鼎云堂里那些鬼东西,必与万刀门有关……倘若,段逸朗投水自尽也是他们所为,朔光此行,未必能够太平。”
  “先前派其他人去,也是因为英雄宴在即,不便让人察觉我们已有所动作。”白落英眉头紧锁,“如今这般,的确是该有人接应了。”
  “不如让我去吧。”沈星遥这些日子以来受够了闲气,巴不得出去走走,一听这话,立刻便应道。
  “就你一个人吗?”苏采薇一愣,“那天你当众抹了贺尧面子,万一被他们盯上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沈星遥说着,忽见白落英朝她看来,不知怎的便觉心虚,立刻避开她的目光。
  从前她与凌无非之间,几乎从未有过争吵,失忆后却是处处都合不来。可这些琐碎家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姬灵h似有察觉,正待开口询问,却听得“吱呀”一声门响,抬眼一看,正瞧见凌无非走了进来。
  “都在呢?”凌无非扫视堂内一圈,笑了笑,道。
  他的笑容很是轻松,目光看遍了所有人,也包括沈星遥在内。
  沈星遥忽觉心下发出一阵针扎似的痛。
  “你还知道要管这些’闲事‘呢?”白落英淡淡瞟了他一眼,道。
  “您又吃错什么药了,一上来就骂我?”凌无非率性回嘴道,“看我不顺眼您就直说。”
  “非儿,注意言辞!”秦秋寒出言提醒。
  凌无非一言不发,大步走进屋内,随意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同沈星遥中间隔了好几个人,却毫不在意似的,云淡风轻一笑,对白落英道:“您要派人去接应朔光?”
  “你来得倒是时候。”白落英拂袖转身,在一旁坐下,“你与星遥同去,相互也有个照应。”
  “好。”凌无非爽快答应,脸上的笑意却在顷刻间褪去,变得严肃起来,“何时动身?”
  沈星遥不自觉攥紧了拳,蓦地站起身来,便要离开,却在经过凌无非身旁的一瞬,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拉了回来。
  “站在就动身?”他神色泰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淡淡说道,“那一起去收拾吧。”言罢,不由分说便站起身来,对她无声的抗议不管不顾,径自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江澜抠了抠下巴,看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前,嘴里忍不住嘀咕:“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堂内众人闻言,一时间都将目光朝她投了过来。
  由于院中人来人往,始终都有人经过,沈星遥一直按耐着情绪,直至东院门前僻静角落,适才发作,一把将凌无非扣在她脉门的手甩到一旁,怒视他道:“你想干什么?”
  “我又怎么了?”凌无非一脸的莫名其妙,“都这么多天了,我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招惹你吧?”
  “你……”
  “罢了。”凌无非按下她的手,终于放软了口气,温声说道,“不论从前如何,眼下你想独自行事,的确太危险。我是说过不该说的话,但到此为止,就当它们都过去了,好吗?”
  “你担心我?”沈星遥不由愣住。
  凌无非听到这话,略想了想,虽觉得不那么恰当,但差不多也算是同一回事,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时近晌午,阳光愈烈,刺得人睁不开眼。花和草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来回摇晃,OO@@响得很轻,但也并不那么安静。忽然便感到
  她与他对视,眼里不知何时蒙了一层淡淡的雾,顿时朦胧起来。阳光照亮他的眸子,仅仅一霎,却似乎点亮了那一抹遗失多年的光彩,
  这一抹温暖,恍惚让她有种错觉――
  那个曾在多年前,险些在困顿尘世里迷途的意气少年,又回来了。
  而连日的疏离,回想起来,似乎也没那么苦。她在心里道: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于是微微踮脚,浅吻他的唇。
  凌无非眼中晃过一丝错愕,下意识想退,却因搀扶她的手被她回握住,一时挣脱不开。
  这一刻,阳光正好,万顷碧空明净如洗,没有一片白云。
  
第41章 水去云回恨不胜(一)
  早在三日前,夏至来临的当天,白落英派往吕济安旧居的朔光一行人,便已到达五莲山。
  坐落在一行人眼前的,一个被竹篱笆围起来的院子,傍山而建,不取天然之景,反倒处处都是打磨后的人造痕迹。真真是白瞎了山中好景,也浪费了工匠的手艺。
  朔光带着几个门人刚到达此处,便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一个荒废多年的小院,本该布满灰尘,怎会如此干净?院中半人多高的荒草,有好几处被踩断塌陷。
  显然有人来过。
  他拦住打算上前查看的随行师弟师妹,推开竹篱,提剑走进院中,循着那不知名之人留下的每一个脚印走到正前方堂屋前,靠在一侧门扇前,偏过身子,抬起手中长剑,嚯地击开另一侧门扇。
  只听得尖锐的一声嗖响,随之从门内弹出两支短箭,携劲风破空而过。
  守在竹篱外的几人几乎同时蹲了下去,齐齐抬眼望着短箭从头顶飞过,“咔咔”两声钉入一棵老树树干,几乎整个儿嵌入其中,只露出半截箭羽。
  朔光远远看着此景,眉心动了动,却听到篱笆外传来一人喊声:“又来了!”
  话音刚落,方才发出两枚短箭之处,竟又源源不断射出数支短箭,声响嗖嗖不断。
  世上哪有装填这么快的弩?
  同一个出口,还能接连发出这么多支箭?
  朔光眸中晃过一丝讶异,索性也蹲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的声音,只觉得在这接连不断的嗖嗖声掩盖下,还有一阵密集的嘎吱声与震动的嗡响,像极了齿轮转动咬合的声音。
  他蹙紧眉心,扭头望向随行几人,其中一个叫作折杨的少女胆子稍稍大些,微微伸长了脖子,冲他高声喊道:“里面没有人!”
  “你看见了什么?”朔光朗声问道。
  “里面好黑,看不清楚。”折杨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老半天,方犹犹豫豫道,“好像有两个盒子,连着布带……就绑在挡门石上!”
  朔光听了,略一颔首,伸手在靠着自己这侧的门扇比划出一个位置。
  折杨见了,连连点头。
  朔光点头会意,抬手摸到门侧合页,计算好方位,掌心骤然发力,与此同时,垫步后跃,跳至安全处。只听得一声轰响,合页四散崩碎,房门向下倒塌,贴着固定在挡门石上的轴带斜飞而出,连带两条轴带固定好的机关盒,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嗖嗖不断的声响终于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箭矢也跟着轴带一起,散落一地。
  屋内齿轮转动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篱笆外几人确信再也听不到动静,方起身入院。朔光第一个走进堂屋,瞧见当中处处可见的翻动痕迹,不自觉摇了摇头。
  “四处都看看吧。”朔光叹道,“恐怕我们已经来晚了。一会儿进出时多留意些,兴许其他房里也都同堂屋一样,布有机关。”
  随行几人点了点头,两两结伴分散搜寻,果不其然,其他几间屋里,或多或少都事先安置了机关,威力虽不如堂屋那两个盒子,却也把这一行人折腾得够呛。
  吕济安虽为人恶劣下作,对于医学之道倒是舍得花费心思钻研,几乎每间房里都放了医书,却几乎都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一行人里里外外翻找了一整天,都未有收获,直到发现一本吕济安亲手抄写的手记。
  手记当中,有好几页都被撕去,破口崭新,没有丝毫泛黄起毛的痕迹。
  “到底还是有人来过了。”同行的少年懊恼道,“这么白跑一趟,回去该怎么交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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