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15 17:11:51

  月吟微愣,不知为何感觉周遭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月吟:“我回皎月阁放了行囊就去。”
  婆子态度强硬,“交个丫鬟便好,老夫人让姑娘一回府就即刻回淳化堂。”
  谢漪澜问道:“祖母如此急切见表妹,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婆子没说话,这厢谢行之的马车缓缓停下,他撩开帘子,从马车里下来。
  月吟闻声回头,下意识看了眼谢行之,随后敛了目光,先众人一步进了府里,往谢老夫人那边去。
  淳化堂。
  屋里屋外鸦雀无声,气氛静谧得有些不对劲。
  婆子领着月吟进入安静的屋子。
  谢老夫人阖眼靠着椅背,面色凝重,便不出情绪来,手里不急不缓转着佛珠串。三位夫人都来了,皆坐着请安时的座位上。二夫人望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容。
  屋中,那盘了发髻的粉衣女子忽而回头,冲月吟笑了笑。
  月吟面色凝滞,脚步也顿时停住,空荡荡的脑子空白一片。
  “好久不见,月吟。”
  柳婉妍嘴角噙了抹笑,“冒充姐姐在定远侯府的日子过的可舒坦?”
  柳婉妍,柳婉星那恶毒庶妹,也是溺亡柳婉星的凶手。
  月吟脸色煞白,她万万没想到袒露身份时竟是这番局面。
  柳婉妍怎么来了京城?她刚成了婚,不应该好好待在夫家吗?
  “冒充?”
  谢漪澜跟着月吟进屋,惊讶地全然不相信这个消息,她质问说话之人,“你是谁?可有证据?”
  柳婉妍笑道:“谢四姑娘,我是已故家姐的妹妹,柳家二姑娘,柳婉妍。家姐的画像我已给谢老夫人看过了,而您旁边这位,不是柳家血脉,身上也没流谢家的血,是我那主母从外面捡回来的姑娘。没人养,捡回来的白眼儿狼。”
  捡回来,三个字被柳婉妍咬着,重重说了出来,直戳月吟心窝。
  这张脸满都是小人得意之态,一如既往地让人生厌。
  柳婉妍道:“我们小县城的人,都知道她无爹无娘,全靠我主母抚养才有今日,哪知她竟贪慕虚荣,家姐刚故去,她冒认了侯府表姑娘。”
  屋中本就凝重的气氛,此刻愈加沉了。
  谢行之眉头紧锁,在正德耳畔吩咐一句。正德重重点头,忙不迭离开屋子,火急火燎去办事情。
  吩咐完正德,谢行之从后面走来,经过愕然无措的月吟时,脚步放慢,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温声道:“别怕,证据我已寻到,当初计划如何坦白,就如何坦白,慢慢说。”
  谢行之来到前面,道:“祖母从旁人口中听的未必是事实,不妨弃了成见听听当事人如何说?”
  谢老夫人目光流转,看向脸色异样的小姑娘,而那小姑娘的反应已经不打自招了。
  然而谢老夫人并未动怒,耐着性子婉声问道:“月吟姑娘,你可是有苦衷?”
  月吟抬头,微微愣神看着主位上的谢老夫人,心里的怯怕因谢老夫人这一句,正慢慢消失。
  月吟往前走了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老夫人,我的的确确不是您的外孙女。在扬州时,我冒认了。”
  “侯府侍卫来时,婉星姐姐头七刚过三日。正是寒冷的时候,婉星姐姐溺亡在池塘里,而杀人凶手,”月吟侧头,眼底有了恨意,狠狠看向柳婉妍,发抖的手指向罪魁祸首,“就是她!宋姨娘所出的女儿。”
  柳婉妍面色煞白,起身指摘道:“你胡说八道!她是我家姐,我怎会下此毒手!!”
  “无凭无据的,诸位可别相信她的话!养女能有什么好心思?”柳婉妍拿出一封信,“谢老夫人,这是我来京城时爹特意写的致歉信。当初侯府来接人时,爹本是打算如实说的,但此女心思不端,妄图冒认,爹一时迷了心窍,才让她跟着侍卫回了侯府。事后爹觉这事不对,才让我来侯府,同诸位道明实情。”
  林嬷嬷接了信呈给谢老夫人,柳婉妍紧接着又道:“此女自四岁时就养在柳家,此前家中清贫,亲生父母跟做贼似的,连个姓名都没有,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家庭能养成什么好人?她打小就贪慕虚荣。”
  柳婉妍嘴巴就没停过,月吟没气得浑身发抖。倏地,一个茶盏飞来,直击柳婉妍膝盖。
  茶盏碎地,柳婉妍疼得直愣愣跪到地上,“扑通”一声,响彻屋子。
  谢行之眉目森冷,厉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月吟道:“谢老夫人,我亲眼所见婉星姐姐被她按进池塘,姐姐在水里扑腾挣扎,又被她按着头,按回了水里,事后柳婉妍落荒而逃……”
  谢老夫人转佛珠的动作一窒。
  此时,出去的正德匆匆回来,还拎了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陈世平,“世子,人带来了。还有一位,小人已派人去传了,马上就到。”
  柳婉妍面色又白了几分,低头避开陈世平,仿佛是怕被陈世平看见一样。
  “陈世平?”谢漪澜惊讶,“他怎么在这里?他跟此事有什么关系?”
  大夫人倍感意外,慢慢坐直了身子,顿觉这其中的不简单。
  谢行之看向月吟,打断她提柳婉星的话,“月吟姑娘,五姑姑的事情,可以说了。”
  那目光看着她,月吟心里莫名踏实了,她望着已然有了愠色的谢老夫人,不管这愠怒是否源自她,都不重要了,所有隐瞒都要在今日道出来。
  月吟缓缓启唇,娓娓道来……
  “啪嗒”
  谢老夫手中的佛珠断了线,她手颤抖着,眼里蓄的泪慢慢流了下来。
  噼里啪啦几声,圆润的佛珠从谢老夫人足下弹散开来。
  一颗佛珠滚直跪着的柳婉妍身边,她肩膀颤了颤。
  “谢老夫人,柳伯母不止一次说她知错了,当初不该一意孤行,不听您的话。柳伯母生前给您写了不少认错的信,您都没回。”
  月吟泪流满面,猝然跪下,“请谢老夫人给柳伯母做主,将宋姨娘绳之以法。”
  “娘死爹不疼的姑娘死了便死了,柳家人根本不在乎,也不会细查。即便查到真正的凶手,也不会送官法办。”
  月吟看着歹毒的柳婉妍,“请柳老夫人为横死的婉星姐姐讨个公道。”
  “谢老夫人,容我差人回皎月阁,将收集到的证t据呈上。”
  “没有的事!”柳婉妍撕扯着声音辨驳道:“我娘怎敢害大娘子!这一切都是月吟信口雌黄!是她为自己假冒他人而开脱的!”
  谢行之忽然出声,“正德,人来了没?”
  “来了有一阵了,在屋外候着,就等着世子发话进来了。”
  谢行之:“传。”
  正德匆匆出去,不消片刻带进来一位中年妇人。
  月吟眼前一亮,激动道:“春花姑姑!”
  柳婉妍惊惶,不可置信,“春花?你不知被赶出柳家了?”
  春花是谢芸的陪嫁丫鬟,早在秋猎前几日就被谢行之从扬州藏身之处接到了京城,就等着今日。
  春花来到正中央,扑通一声跪地上,“老夫人,娘子知错了,请您为娘子做主。”
  “老夫人,是宋姨娘害了娘子小产,柳老夫人和老爷心里都知道此事,但为了维护宋姨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这件事。那宋姨娘仗着是老爷青梅竹马的表妹,又诞下了柳家的长子,平日里嚣张跋扈,根本不将娘子放在眼里,她是听大夫说娘子怀的那胎恐是儿子,便起了杀心,设计让娘子小产了。”
  春花啜泣道:“娘子小产后身子日渐虚弱,最后殒命了。婉星小姐查到了些蹊跷,但在扬州柳家根本无处伸冤,便让知道娘子小产辛密的我先藏起来,待日后事情有转机或是寻到了个更大的靠山才让我出来作证。哪知婉星小姐也身首异处!”
  “柳婉妍,你们母女好歹毒的人!”
  春花又看向谢老夫人,道出藏在心里的实情,“老夫人,其实当年是那姓柳的传信来约见娘子的,娘子本想与他说清楚,让他任职县令有一番功绩后,再来侯府提亲,娘子会等他的,但是那姓柳的给娘子喝了杯茶水,娘子喝后便晕了出去,之后……之后便传出了那桩丑事。”
  谢老夫人震怒,重重拍了拍桌案,震得杯中的茶水都荡了出来,“天杀的柳峰旭!!”
  那桩丑闻竟然是这样来的!
  手段卑鄙,粗鄙至极!
  春花道紧接着又道:“还有更让人生气的,柳峰旭娶娘子,不过是想攀高枝!柳峰旭早在老家就有意娶他那表妹了,娘子与侯府断绝往来后,嫁去柳家不久,那表妹便找上门来了,加上柳老夫人不喜欢京城娇生惯养的女子,柳峰旭很快便纳了妾,也就是如今的宋姨娘。”
  “混账东西!”
  谢老夫人厉声呵斥,到现在她总算是将事情串起来了,如刀般的冷眸看向跪地上的柳婉妍,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晚些时候,定远侯府外面来了位小妇人,自称是表姑娘刚出嫁不久的庶妹,要见谢老夫人一面,直言有件要紧事告知谢老夫人。
  事关侯府接回来的表姑娘。
  谢老夫人虽不待见柳家妾室那边的孩子,但念她千里迢迢来,便见了她一面。
  哪知这一面见了才知,府上的柳婉星是假的。
  谢老夫人心里门清,即便这姑娘是假冒的,但乖巧安分,并未有出格的事情,也没招蜂引蝶,反而一心围着她转。
  谢老夫人留了个心眼,对那庶女的话七分听,三分思量。
  也还好她没看错人,假的那姑娘是一位好孩子。
  此厢,一直未曾说话的谢行之站了出来,道:“祖母,孙儿已经审过陈世平了。现在便由孙儿来说说,婉星表妹是如何溺亡的。”
  谢行之垂眼凝看,“柳婉妍,陈世平你可不陌生,怎的还怕被他看见?”
  谢行之冷笑,“正是因为五姑姑在柳家遭受的种种,婉星表妹诉苦无门,偶然认识了陈世平,便想等陈世平进京赶考后金榜题名,有个一官半职,借陈世平之后将宋姨娘绳之以法。然而这也是个攀高枝的人,他认识漪澜后,便忘了扬州的婉星表妹。”
  谢漪澜附和着点头,“对的对的,怪就怪我当时眼瞎了,在这样的人身上白白浪费时间,还是表妹……不,是月吟姑娘揭穿了陈世平的真面目,把我拉了回来。哥哥说的一点不假,月吟姑娘是好人!”
  谢行之道:“陈世平自是不会让他与婉星表妹的这段情被旁人知晓,更怕这段情传到京城来,他知道婉星表妹在计划什么,是以便悄悄写信给了柳婉妍,把婉星表妹的计划全说了出去。”
  谢行之居高临下看眼肩头发抖的女子,沉声道:“而你,柳婉妍,你接到信后怒火中烧,火急火燎去找婉星表妹。在池塘边,你们二人起了争执,婉星表妹掉池塘里了,亦或是你亲手把她推入池塘,就这样你按着她,不让她上岸,害得她溺亡!”
  谢行之:“你,就是杀害柳婉星的凶手!”
  谢行之寒眸一扫,带着逼人的压迫感,“我审了那么多案子,你这件案子是最简单的。怎么?还想狡辩?!”
  柳婉妍被吓住了,像是被卸了力道一样,瘫坐在地上。
  谢老夫人了然于胸,喝道:“来人!将这歹毒的女子绑起来,准备送官!”
  虎背熊腰的几名婆子闻声而来,架住柳婉妍肩头。柳婉妍拼命挣扎,面目狰狞地看向月吟,“就算我是凶手,她月吟也不是什么好人!月吟她是贪慕虚荣才来的定远侯府,你们别被她这副……”
  谢行之拿了麻布紧紧塞柳婉妍嘴里,聒噪的声音终于停了,“拖去柴房关着!”
  谢行之吩咐正德道:“把陈世平押回大理寺。”
  月吟不解地看向谢行之,谢行之似乎是明白她的疑惑,无须多问便解释道:“陈世平伙同赵黎,两人一起谋划了马匹失控冲撞。疯马险些撞上七皇子,这谋害皇嗣的罪,有两人受的了。”
  一室恢复平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月吟身上。
  谢老夫人掩面叹息,悔恨道:“都怪我,我若是放下那口怨气,接了芸儿的信,便知道了她在那边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我养大的姑娘,怎么能不心疼!”
  月吟:“谢老夫人别恼,身子要紧。我到侯府后,一直不敢坦言实情,就是怕您还怨当年的事情。”
  谢老夫人眼眶还红着,“好孩子,是好孩子啊!我就只你是有苦衷的。往后你就住在侯府吧,侯府就是你的新家。”
  月吟不自觉看了眼谢行之,不知要不要开口坦言。
  谢老夫人道:“丫头,你看他作甚。我的决定,他敢驳了不成?”
  这厢,二夫人身旁的夏嬷嬷不合时宜地开口道:“老夫人,奴婢有一事要想您禀明。”
  谢老夫人疑惑,“何事?”
  夏嬷嬷看眼二夫人,一咬牙站了出去,“请老夫人先宽恕我,我再细禀这事。”
  谢老夫人拧眉,示意她说。
  夏嬷嬷心里没了负担,来到谢老夫人身旁,于她耳畔掩唇低语,“五姑娘寄来的最后一封信,让奴婢扣了下来,里面有月吟姑娘的身世。月吟姑娘她……”
  谢老夫人双瞳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小姑娘。
  她抿抿唇,“将信拿过来。”
  二夫人一听信,心顿时紧到嗓子眼。这个夏嬷嬷,定是藏了扬州来的信。
  真是存心想害她!
  夏嬷嬷低首,急急离开屋子,回去拿信。
  她也没想到扣下的那封信,将会是最后一封谢芸传回来的家书。
  夏嬷嬷本想留一封信,将来东窗事发,能护她一下,把罪责都推到二夫人身上。
  哪知这封信藏着天大的秘密!
  谢芸感觉自己气数已尽,临终托孤,想求谢家接回柳婉星,并且信中还提,她收养了宣平侯老侯爷爱女魏瑶的女儿,求谢老夫人将此事告知魏家,让月吟认祖归宗。
  结果……
  唉。
  夏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通传,魏老夫人已到了府外,递帖子拜访谢老夫人。
  这都快天黑了,魏老夫人此时前来,除非有什么要紧事。
  谢老夫人本能地看了看月吟,她听闻此事神情有些不自然,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俄顷,未等夏嬷嬷取信来,魏老夫人已到了淳化堂。她一看见月吟便激动不已,忙抓住她手,“孩子,刚好你在此。”
  魏老夫人热泪盈眶,“乖孩子,我都知道了,这些年你受苦了,跟外祖母回家。咱们回家了!”
  
第57章
  “母亲,母亲!”
  宣平侯急匆匆从屋外进来,看见一整个屋子里大半谢家人都在,急得直跺脚。
  “还是晚了一步。”
  宣平侯悔道,他回去与魏老夫人说了这件事,魏老夫人念人心切,立刻就来了定远侯府,他火急火燎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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