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魏瑶像呐。
宣靖帝越发念着了无音讯的魏瑶,她劫走崔a后竟从未给宣平侯府传过信,仿佛此人从未存在一样。
后来,宣靖帝才派人寻到魏瑶的踪影。
扬州小县城里,她与崔a成了婚,还有了个女儿。
魏瑶已为人妇,为崔a生儿育女,然而这又如何?抢回身边便成。
跟他回皇宫锦衣玉食,她只需替阿瑶好好待在他身边即可。
宣靖帝也不指望能抢到魏瑶的心,人在便好了。
翌日。
皎月阁外凉亭中。
正值秋意渐浓的时候,老远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月吟本就喜欢桂花的味道,加之听闻害爹爹的聂、马二人将于秋后问斩,她便格外高兴。
“谢谢大表哥,爹爹泉下也能安息了。”
月吟笑了笑,潋滟的杏眼宛如星辰般闪耀,“好想回扬州一趟,在爹爹墓前告诉爹爹这一好消息。”
谢行之温润的眼映满了月吟欢喜的模样,温声道:“会的,阿吟再等等,届时我跟阿吟回扬州,我们一起告诉崔叔这个好消息。”
还有件大事尚未实现,仍需静候佳音。
月吟道:“大表哥公务繁忙,扬州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耽误个把月,我带丫鬟回去便好。”
谢行之却没有恼,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
阿吟这是在关心他,替他着想。
“崔叔生前待我极好,那时候阿吟还没出生,自是不知道这事。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拜一拜崔叔。”
月吟想了想,是这道理,“爹爹应该也希望见一见大表哥。”
要是娘亲能跟着一起回去该有多好。
“当年皇帝下趟江南,回来是便带了魏贵妃,我前几年去过一趟江南,也到扬州寻过,并未寻到有关崔叔的半分线索。”
月吟怅然,“大表哥寻不到的,爹娘隐姓埋名居住在小县城里。等大表哥陪我回扬州时,我带大表哥好好逛逛,那地方虽小,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有好玩的。”
“一言为定。”
谢行之说着伸出手来,月吟愣了愣,忽而明白了谢行之何意,她伸出手,掌心与他宽大的手掌击了击,“一言为定。”
掌心一碰即离,月吟只觉这一掌轻轻击在了她心上,她心忽而跳得好快。
月吟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一口。
这厢,谢行之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个精巧的七巧粉彩瓷盘,“前阵子觅得的小玩意,送给阿吟,以后的糕点、果子、饴糖都能装到这七巧盘里。”
四四方方的攒盘有七块大小不一彩绘小盘拼接而成,大、小三角形各两块,中三角形一块,菱形一块,方形一块,每只盘子都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攒合起来构成一个多格盛器。
而七巧盘中的彩绘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每个小盘都绘了一幕,从织女下凡、结识牛郎,再到最后的鹊t桥相会,七个小盘,七幕剧情将故事从头到尾串了起来。
月吟眼前一亮,将那盘子看了又看,“真稀奇的一个盘子,我还从来没见过。”
谢行之总是在她欢喜时,心软了一片,“阿吟喜欢便好,往后的零嘴吃食都用这七巧盘装。”
“那是自然,这么还看的盘子,我喜欢的。”月吟甜甜一笑,“谢谢大表哥。”
谢行之温润一笑,“还有个东西,要送给阿吟。”
“什么呀?”
月吟有些好奇,期待地看着谢行之。
他送的七巧粉彩瓷盘就已经很好看了,接下来要送的肯定也是好看的。
谢行之拿出个精致的锦盒,“阿吟打开看看,这是个阿吟的见面礼。”
“大表哥的见面礼早给过我了。”
谢行之摇头,“不一样,这是给崔叔女儿,月吟的。”
月吟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慢慢烫了起来。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只金镯子。
镯子镂空雕刻,花纹精细,流光溢彩的,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月吟忙将锦盒盖上,还了回去,“大表哥这金手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行之手掌一挡,“不准推脱,收下。崔叔与父亲交情甚好,阿吟是崔叔唯一的血脉,这份见面礼一点也贵重。”
谢行之打开锦盒,将镂金花雕手镯取出,大有帮她戴的架势,“阿吟戴上看看尺寸是否合适。”
月吟推脱不下,只要收下了,“大表哥,我自己来。”
谢行之没强求,将金镯子轻轻放到月吟掌心。
月吟戴到腕子上,尺寸不大不小,恰好合适。
她不禁有了疑惑,谢行之怎知道她手腕的尺寸?
然而她这疑惑还没问出口,忽然发现镂空花雕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月吟凝神细看,好像是塞了……塞了一颗颗红豆进去。
她心蓦地跳得快了起来,泛起阵阵涟漪,金手镯戴着的腕子仿佛被烫了一下。
月吟红着脸,想把金手镯取下,却发现镯子卡在手背上了,怎么也取不下来。
谢行之道:“既然大小合适,阿吟便戴着吧,我也不用改尺寸了。”
月吟脸更红了,顿觉这藏了红豆的金手镯是谢行之诱她戴上的。
两人还在亭间,魏衡来了,月吟忙扯下衣袖,把金手镯藏起来。
魏衡见到谢行之有些意外,“呀,谢兄也在。”
谢行之看向魏衡,“魏兄今日怎有空来定远侯府。”
魏衡:“祖母来找谢老夫人聊天,我便跟着来了。”他看眼谢行之旁边的小姑娘,笑道:“我找柳家表妹有事。”
诚然,魏衡还不知晓月吟的身份,还把她当成定远侯府接回来的表姑娘。
月吟疑惑道:“魏二哥寻我何事?”
当着谢行之的面,魏衡也不避讳,左右谢行之都知道他对柳家表妹的心思。
魏衡如实说道:“秋猎时,我猎得只白狐,那毛的成色极好,便打算做成披风送人。”
魏衡有些不好意思,“送给位姑娘。”
“我选了几个图样,柳表妹看看喜欢哪个?”
魏衡从怀里拿出本小册子,里面是些绣样。
谢行之凝看那绣样,蓦而一笑,眼底醋意横生。
第58章
月吟低头看眼魏衡递来的册子图样,想必是表哥有了属意的姑娘,想做件狐裘披风送给佳人。
她虽对男女情爱有抵触,但不会把这份抵触强加到旁人身上,还是挺乐意帮表哥挑选图样的。
月吟清丽的眸子看向魏衡,问道:“魏二哥,那位姑娘平素喜欢什么样式的图样?”
魏衡视线从册子上挪向月吟,顿了片刻似在思索,说道:“柳表妹先选选,姑娘家喜欢的大抵都相似。”
月吟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这个道理。
狐裘披风难得,光是这白色狐裘做出来的披风做出来就已经都好看了,表哥递来的图样各个精致,为这狐裘披风锦上添花。
月吟浅笑,道:“魏二哥递来的图样都精细好看,容我仔细看看。”
“不急,柳表妹慢慢挑选。”
魏衡说着,随即在石桌旁落座,坐的位子正是谢行之方才的,就在月吟身旁。
谢行之嘴角平直,下颌线紧紧绷着,暗沉下来的目光一直落在凑近的两人身上,涌起了铺天盖地的强烈情绪
坐在月吟旁边的位置,是他的。
月吟旁边的人,也应该是他。
而她此刻正低头,仔细挑选狐裘披风图样。
魏衡要送之人正是眼前精心挑选的姑娘。
冬日的上京城朔风呼啸,干燥寒冷,姑娘家出门在外,披风自是少不了。
眼下正值秋季,待冬日天气转凉的时候,月吟恐怕已经被接回宣平侯府了。
在宣平侯府,她与魏衡每日相见……
谢行之眸色越发暗了,强制自己不去想往后会发生的事情,但随着她言笑晏晏与魏衡指着册子绣样,谢行之心里渐生出团怎么样灭不下去的焰气。
谢行之缓步走了过去,在月吟身边停下步子,恰好站在她和魏衡之间,悄无声息隔开了表兄妹两人的距离。
两人纷纷看了过来,谢行之敛眉,低头看向桌案摊开的册子,大有也要帮魏衡挑选的意思。
谢行之眼睫低垂,迎上月吟投过来的目光,从她瞳孔里如愿看到了他的身影。
谢行之左掌放在案上,身子下意识侧了侧,不偏不倚正好挡住魏衡的余光,问道:“表妹方才指的是哪个?”
语气平淡无奇,辨不出情绪,让人只觉是他的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高大的身影投下,将月吟笼罩,月吟目光所及皆是谢行之,只能看到魏衡的衣角,她心里一紧,忙避开男子那发沉的目光。
纤白长指落到一处,月吟抿唇说道:“这个图样的披风应该会好看。”
谢行之随着那一指看过去,唇轻轻扯了扯,意味深长地凝看她道:“表妹不妨再多看几个,若是觉得魏兄给的图样少,我那边存了些。”
若有若无的桂花味中夹杂着谢行之冷沉的气息,月吟只觉他是怒了,低头翻开一页册子,顺着谢行之的话往下说,“我、我再多看看。”
谢行之并未离开,身子仍旧挡在两人之间,就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魏衡被谢行之挡住了视线,眉头轻轻拧了拧,多多少少生出不悦的情绪。
但是他转念一想,谢行之那番话也不是没道理。
今日得知祖母要来找谢老夫人,他跟了来,因是临时决定的事情,连魏衡自己都感觉准备不充分。
魏衡起身,绕到桌子另一边,在月吟右边的坐下,只是谢行之虽没挡视线,但这处却没方才的位置近,他又不好意思当着面把凳子挪过去,便只能就着这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厢,魏衡坐下,余光忽见桌上的七巧粉彩瓷盘,刚舒展开的眉又敛了,面上的喜色渐淡了,有几分落寞。
原来柳家表妹已经有了七巧粉彩瓷盘。
谢行之顺势坐下,脸上的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月吟察觉到周遭突然变了的气氛,顺着魏衡的目光看去,率先打破这沉寂的气氛,“魏二哥也喜欢这七巧盘?”
魏衡敛了落寞的神色,说道:“近来这七巧粉彩瓷盘风靡整个京城,难得的是七巧盘上的彩绘,画师画不过来,根本画不过来。”
他倒是订了一款,但还在等画师画彩绘。
原本想等七巧粉彩瓷盘制成后送给柳家表妹,现在好了不用苦等,也不用送了,柳家表妹已经有了。
谢漪澜对此类精致的东西毫无招架之力,估摸着一早就下手订了七巧粉彩瓷盘,这俩表姐妹关系好,想必也给柳家表妹也备了一份。
魏衡抿唇,若是他动作快些就好了。
谢行之眼里有笑,“七巧盘呐,如今确实是难等。”
他随口说着,轻飘飘的一句,仿佛在他眼中并非什么大事。
这厢,亭子外的主道上响起阵脚步声,谢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林嬷嬷匆匆而来,出现在众人视线。
“世子,魏二公子,表姑娘。”
林嬷嬷福福身,道:“表姑娘,老夫人请您去一趟淳化堂。”
月吟眼前一亮,宛如找到了救星一样,“我这就跟林嬷嬷过去。”
月吟合上册子,“魏二哥,外祖母寻我,这绣样今日恐是选不了。魏二哥是就用方才我指的那个,还是等我改日再帮您细挑?”
魏衡:“那便暂定了柳表妹方才给我指的那款。”
将狐裘样式定下来了,他今日回府就让秀娘做披风,早些做好,就能早些把狐裘披风送给柳家表妹。
这次他不会再晚一步了。
月吟拜别亭子间的两位t,跟着林嬷嬷往淳化堂去。
从亭子里踏出来那刻,月吟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浑身上下都舒坦了,闻着的空气也丝毫压迫紧张感。
月吟脚步轻快,淳化堂那边魏老夫人,外祖母在等着她。
月吟想到又能见到外祖母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自月吟离开后,魏衡把册子收好,脸上有了笑意。
他着实是高兴,心里的喜悦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但而今身边只有好友一人,便同迟迟不开窍的谢行之炫耀道:“谢兄,谢老夫人那边,我祖母也在,两位老夫人聊天,柳家表妹去凑什么热闹?”
魏衡笑着,自问自答肯定说道:“那必定是柳表妹受两位老夫人的喜欢,我猜多半是祖母跟谢老夫人提及,谢老夫人这才着人来传柳表妹。”
魏衡喜笑颜开,言语中透着几分炫耀,“我祖母好像很喜欢柳表妹,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柳表妹温婉娴静,又乖巧懂事,值得被更多人喜爱,爹娘估摸着会同意这门亲事。自从崔将军那事有了结果,我爹这段日子都高兴着,等爹催我婚事时,我就跟我爹提。”
谢行之扯了扯唇,声音颇为冷,“魏兄可问过表妹是何感想?”
魏衡的喜悦因这一句提醒,慢慢消退,一双眉拧起来。
“谢兄言之有理,此事是我忽略了。”
魏衡拍了拍谢行之肩膀,感激道:“还好有谢兄提醒。”
谢行之抚下肩头的手,淡声道:“魏兄不必客气。表妹去了祖母那边,魏兄不如随去鹫梧院下几局棋?”
“谁人不知谢兄棋艺精湛,我与你下棋,这不是已成定局的事情?”魏衡摆摆手,“不去,不去,去了也是只有输的份。”
魏衡原本打算待会儿去淳化堂陪祖母的,哪能和谢行之下棋,届时他输得不知有多惨了。
谢行之:“我许久没下棋了,手生。”
魏衡最终还是随谢行之回了鹫梧院,和他下了好几局棋。
日头渐偏,魏衡的眉拧了起来,谢行之就是个骗子!
下的几局友好棋,谢行之跟杀疯了一样,起初堵了他路、让他的棋子无处搁下在不说,最后几局他本以为能赢,没承想这是谢行之诱他落子的陷阱
魏衡惨败,一局都没赢过。
好好好,这就是谢行之的手生。
魏衡看着满盘的败局,嘴角抽了抽,“谢兄,你跟太子下棋,也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么?”
谢行之逐一敛走棋盘的棋子,“一年多了,太子殿下成亲后便没跟我下过棋了。太子殿下有太子妃陪着,下棋自是不会寻我。”
魏衡敛棋,有些咬牙切齿,“是呀,太子殿下有太子妃陪着,哪会找你切磋,你也该找位姑娘娶了。”
谢行之:“是该娶妻了,约莫要比魏兄早段时间。”
魏衡:“……”
临近黄昏,谢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谢老夫人留了魏老夫人在淳化堂用晚饭,让鹫梧院的两位一起去那边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