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归啼笑皆非,他低着头,若有似无地啄吻着她的唇、再吻到鼻尖,用气音说:
“累了就睡会。”
“累什么累啊。”芊芊想抬手按一按脑袋,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作罢,“我这几天什么正事都没干,光顾着吃饭和对付你了。”
她躺在他的怀里,微微睁开眼,开始盯着他的嘴唇发呆。
亲过后的唇部显得有血色多了,水润润的,轮廓很好看,说话时的运动轨迹也很性.感。
随着光影逐渐暗下来,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唇下有一道深深的刻印。
芊芊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嘴唇上描摹着。
“你不是在你的嘴唇上涂了蒙汗药吧?”她突然开口。
谢不归怔了一怔。
“比起蒙汗药,我更想在嘴唇上涂春/药。”他声音低沉,垂眼盯着她看。
她总是那么冷淡,除了情蛊发作的那三次,她几乎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热情。
基本都要他强迫着来。
“我对你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他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都没有一次主动要我。”
目之所及的两片薄薄的嘴唇在动着,润润的,舌尖时不时地扫过洁白的牙齿。想到接吻时的口感,她有心想从他的怀里爬起来,再嘬他一口。
他尝起来有薄荷叶的味道,还是那种在冰水里泡过的薄荷,亲起来竟意外的提神醒脑。她一定要再亲一口。
“你……低头。”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恼。
身子因太过疲惫而酸软不已,实在是起不来。
心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跳动得比平时更快更重。
谢不归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她唇边。
他的头发落下来,滑到她的锁骨上,凉凉润润的。发质真好啊……
思维变得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烟雾,难以集中。
恍惚之际,她张开嘴,咬了一下那片冷白的耳垂。
没什么味道。
她还是想亲他的嘴唇。
谢不归被她咬了一口的耳垂留下浅浅的牙印,开始迅速发红。
他整个人又开始发抖,胸肌隐隐地抽动了一下,她跟他的距离太近,感知不可谓不清晰,脑海里闪过一些糟糕的画面,舌尖不由自主地分泌了一些津液。
“……不对。”
芊芊揪住了他的头发,无可奈何地说。平日里可精明的人,怎么这时候就傻不楞登的。
头皮传来轻微的拉扯感,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明显是抗拒的意思。
谢不归一下子直起身子,跟她保持距离。
因为他突然的直起身,芊芊的手不可避免地松落开来,无力地从他头上滑落到他肩膀,要掉不掉地攀在那里。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注意力更是被彻底打散。
思绪像是一只不安分的蝴蝶,飞来飞去,无法集中在任何一件事上。
她的大脑本来想指挥她说:“我想亲你,你把脸对准点。”
但开口却变成了:“我、我想吐……”
“……对不起。下次不会亲那么久了。”
谢不归长睫覆眼,非常抱歉地低声说,连唇角的水渍都顾不上擦。
芊芊摇了摇头。
“跟你没关系。我感觉……好像是……呕……”
“是烟气……”
恶心感像潮水般涌来,胸口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迫着,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比平时更多的努力。
意识开始模糊,逐渐被抽离身体。
她感到自己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一阵风来就能吹走。存在感和现实感开始减弱,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
谢不归看了一眼火盆,心中一紧。
屋子里,残余的炭气弥漫。
他一向谨慎,但这一次,他却疏忽了。
他早该想到的,芊芊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
她的体质一向不好,比起他来差得远了,又经历过那些常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再加上刚刚那一番折腾,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哪怕她一进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第一时间开窗通风,也不可避免地吸入了炭气。
想到这,谢不归的脸色“唰”地变得比纸张还白,心跳如鼓。
“御医!快传御医!”
他迅速抱起芊芊,视若珍宝般紧紧地贴向胸口,快步走向门外,声音低沉而急促。
若是芊芊还有意识,定会不以为然地说一声——
左不过吸了一口炭气。
然而,正是这“一口”,让她陷入了昏迷。她静静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反倒是始作俑者谢不归安然无恙。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懊悔。他早该知道的,早该更加小心的。
那一晚,整个太医院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中。御医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
芊芊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雪貂,趴在树洞的深处。
她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屏住呼吸。
树洞外,风声呼啸,某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心脏狂跳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处境很危险。
树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每根神经都紧绷着,警觉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她紧紧盯着洞口,一阵响声传来,不知什么东西落在了树枝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仿佛树枝不堪重负的呻吟。
光看它在月光下的影子就知道,这是一只体型极其庞大的怪物,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洞口外。
月光洒在它的身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廓,阴影如同死亡的帷幕,笼罩着整个树洞。
它开始走动。
脚步轻盈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计算过,悄无声息。
它的爪子像是四把锋利的钩子,弯曲而有力,随时准备刺入猎物柔软的身体。
强壮,野性。
“咕咕——咕——”
如同深谷中传来的回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咕——咕——”
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悠长,宣示着它的存在。
突然,怪物停下了脚步。
它的身体微微前倾,脖子像弹簧一样弯曲,脑袋几乎垂直地弯了下来。
它直勾勾地盯着树洞,跟芊芊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像两颗漆黑的宝石,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
芊芊往后挪了一下身体,紧紧贴着树洞的内壁,试图让自己消失在黑暗中。
然而,怪物的目光如影随形,像是一道无可逃脱的枷锁。
它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张,如同两轮满月,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专注而锐利,一旦锁定猎物,哪怕死都不会放开。
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兴奋和期待,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捕猎盛宴。
“芊芊……宝宝……乖乖……”
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
垂死病中惊坐起。
芊芊猛地睁开眼睛。
“啪!”
谢不归捂着脸,漆色的长发垂落,皮肤透出薄红。
“陛下……”
众人跪了一地,屏息凝神,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下去。”
谢不归倒是情绪稳定,低声命令,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御医和宫女们不敢多言,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脚步轻而快,生怕多留一刻。
屋内只剩下芊芊和谢不归。
芊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手掌火辣辣的。
“对……对不起。”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歉意。
“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她试图解释,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
谢不归捂着脸,没有说话。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那要不你过来,我给你吹吹?”
话一出口,芊芊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完了,真的被他污染了,讲话都变得奇怪起来。
谢不归看了她一眼,又轻轻低下头去。
“没事的……肯定是我在这里影响了你,才会让你做噩梦,这一巴掌是我该挨的。我这就走。”
他声音平静,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委屈。
“对了,炉子上煨着有药。”
男人放下了挡着脸的修长的手,却偏了偏脑袋,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被打的那一边。
“膳食我都叫人热了一遍,你记得吃。”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衣袂飘飘垂地。灯光将他的背影拉长,显得格外孤独,冷峻。
“谢不归。”
芊芊突然开口。
他背影一顿,却并未回头。
她只能道:“苍奴。”
他这才转过身来。
“你担心我疼?”高高大大的男人垂着眼睛,低声下气地问道。
“不是。”
芊芊没好气地回答,一点也不惯着他,“我打算给你另一半脸上补个对称的。”
“……”谢不归一时语塞。
芊芊视线不经意掠过他的唇,猛地一惊,她亲得他有这么狠吗,又红又肿,还破皮了。嘴上却淡道:
“你要去做什么?”
“长命锁还没修好,我去想办法。”谢不归声音很低。
这时候倒是较起真来了,芊芊默了一下,抬眼,“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这样吧,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透出一丝久违的温柔。
谢不归倏地睁大眼睛,黑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脸色很认真地问道:
“……你当初说喜欢我,是……喜欢我哪里?”
“喜欢你强壮。”
换作别人只怕是要斟酌许久,才能给出大魏皇帝一个满意的回答。
芊芊却不假思索地吐出五个字。
“嗯?”谢不归愣了一下,“强……壮?”
他重复了一遍,剑似的长眉拢在一起,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芊芊轻咳两声,扭开脸,不太自然地解释道:
“当年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被你好端端地接到怀里,你连骨头都没折。第一感觉当然是……这个男子也太威武强壮了吧。这不很符合正常女孩子的想法吗?”
“我小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好。”
芊芊的声音变得柔和,思绪回到了过去。
“举个例子,别人被绒球咬一口,最多昏个七天七夜才醒。”
她顿了顿,“我就不行,我至少要昏睡一个月。草鬼婆也从来不让我干重活,我每天做的事就是研习蛊术,了解每一只毒虫的习性并驾驭它们。”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她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从小就很喜欢那些身体强壮,气血旺盛的人。”
十六七岁的怀春少女,大多对未来夫君的憧憬,都会有个诸如“翩翩公子”或是“桀骜将军”的条框。
而她打从初癸来的那一天开始便格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的类型,必然眼神明亮,气血充足,唇红齿白,身康体健。
谢不归——完全就是她会喜欢的那种男子。
“你晚膳吃了吗?”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芊芊有了一种多年老底被揭开的羞.耻感,忙不迭转移话题。
“你一直不醒来,哪有心思吃晚膳。”
闻言,芊芊眼神明显流露出不赞同,隐隐地谴责他。谢不归一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刚才的话。
“强壮,强壮,强壮,”魔咒一样在他的耳边循环。
不吃饭的人哪能强壮得起来……
“谢不归。”
忽然,芊芊轻声唤道。
“嗯?”
他应声。
“晚膳,我们,一起吃吧?”
第74章 074
074
晚饭时, 芊芊只勉强吃了几口,便觉得胃里翻涌,毫无食欲。
宫人们见状, 默默地将饭菜撤了下去。
她缓缓站起身, 只觉得一阵晕眩,正打算去休息片刻, 忽然喉头一腥,一股腥甜涌上,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芊芊急忙用手帕捂住嘴, 背过身去,轻轻地咳着。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一把刀在割裂她的喉咙。
谢不归靠了过来。
他的气息带着紧张和焦灼, 没有说一句话, 她却能感到身边的空间瞬间变得沉重而逼仄。
“没事。”芊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试图安抚他。她不想让他担心, 尽管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
然而, 当她低头看到手帕上那刺目的猩红时, 她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吐血?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感到谢不归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那温暖而有力的触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