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魔王太弱小了，她虽然可以通过控制魔法阵来证明其拥有一些类似魔法力量的东西，但那也仅限于传送阵这样的低级魔法阵。
想必贵族院早就知晓这一情况。掌握几乎整个魔族的权能——这样的甜头让他们愿意承担一些必要的风险，而且他们也一定考虑了意外发生时的对策。
“看起来好多了。”
白色“液体”停止流动后，妮娜也紧接着从魔法阵中现身，跟着她来的还有罗德里斯公寓那些好奇的房客们。
恶魔城还没有停止工作，飞快地在这座空空荡荡的厂房中构建出规整舒适的内部设计。围观者们都对亲眼目睹的场景啧啧称奇。
“这就是在103室的墙壁上开门的那件魔法道具？”布莱克诚惶诚恐地轻戳了一下维克多的肩膀，“原来那天我看到的情景，只是它真正的魔法中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
维克多耸了一下肩，表现得有些随意，但表情看上去却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的视线一直在追随周边空间所发生的变化：“或许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也只是它真正力量中的一小部分。”
“我不能想象你买下它的时候花了多少钱……我从来没想过魔族中也有富翁。”布莱克显然坚信着自己的这位雇主才是恶魔城的持有人，就像他才是这座新房的背后出资者一样，“你在妮娜身上进行了多少投资？还有……你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我可以把自己拥有的全部都押到她身上，”维克多说，“以及，并不是我选择了她。”
布莱克注意到维克多不知何时收回了张望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在这种逼视之下只能选择三缄其口。
“斯特尔女士，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薇薇安凭借柔软的身体顺利挤到房东身边。
“我不确定，也许还要过几天。”妮娜通过一扇窗户眺望着外面的景色，从这里可以看见矿山上那些攒动的人头，还有散布得到处都是的窝棚，“需要住处的人太多了，但这栋建筑的容量有限，我担心会引起争执和动乱。”
“不如先把这里打造成提供便利服务的设施，类似于过去的那种‘工人中心’。”
“那不就得倒贴钱了？”文森特像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似的出现在两人中间，“斯特尔小姐，我可没把创业大赛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赫尔马岱的魔族工人根本就没有收入，也就没法给我们带来营业额，这确实是个问题，有什么办法能兼顾为他们改善生活，以及增加我们的筹码呢？”妮娜用右手的手指托着下巴。
文森特脸上的圆片闪烁了一下，“要不要去问问监狱里那位魔女先生？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
“如果不是他那样讨厌和我碰面，我一定会去问问他的意见。”妮娜说。
她突然想到了一些曾经被忽视的东西——考虑到她是一个魔王，而乌瑟是被贵族院所掌控的魔女，那么他过去待她的那种既刻薄又谨慎的态度便有据可循了，他的瞬间移动也足以得到解释，对她无意识的杀心似乎也有了由来……
他出手救她，是因为她那一声“救命”起了作用；而他松手，则是因为打心眼里憎恶这个让他身不由己的存在。
“魔女对魔王，究竟是怎么看待的呢？”
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尽管这个变化微小而短暂，但是站在她身边的魅魔和大巫妖都没有错过，他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似乎在权衡利弊。
“这很难一概而论，但我想至少我知道的那位先生其实是不讨厌你的。”文森特说。
薇薇安露出八卦的笑容：“我现在也对你们口中那位魔女先生的事情好奇了起来。”
第052章 第52章
在完成对分部的初步考察之后， 罗德里斯公寓的居民们又像潮水一样纷纷从传送阵退回住处。
妮娜没有急于考虑矿区2005的发展计划，而是将几位一直活跃于乐飞的租客召集到了一起，郑重其事地将“罗德里斯魔法公寓”以及玛丽安娜的课堂笔记托付给了他们。
“……不仅仅是乐飞，你们可以考虑入驻其他社交媒体， 这是注册账号时可能会用到的资料。”她将一份纸质文件推到了对面， “这样， 你们就是专门负责媒体内容的部门了。205号室既可以用来当摄影棚，也可以当成你们的部门会议室——我知道面积小了一点儿， 等我们以后更有钱了，一定会有更好的办公环境……”
文森特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大了一圈， 这应该是他惊讶时的状态。
薇薇安和莉莉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拉弗尔也不遑多让。
妮娜继续说了下去：“事实上最近有甲方希望能在我们的新视频里加入广告， 开价不高， 但也是一笔收入， 我想让文森特负责这份工作， 剩下的成员进行配合。文森特，你愿意接受这项任务吗？”
“乐意之至，斯特尔小姐。”文森特说， “乐意之至， 我的陛下。”
妮娜有些头痛地用指关节顶了顶太阳穴：“我一直试图禁用这个称呼。再次重申，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了， 这些——”
她从口袋里摸出某样东西，摊在桌面上。
三个护身符。
“据乌鸦说这东西很管用，至少在你们外出的时候那些穿着黑衣服的家伙没法来找你们麻烦。接下来的日子我大半会留在工业区， 所以——”
“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薇薇安激动地收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第二天一早， 妮娜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今日的行程已经预定，她本就没有赖床的打算， 但这位访客显然还是来得太早了。
“出什么事了？”她拉开房门，看见外面站在两条黑乎乎的影子。是半张着黑色翅膀的乌鸦，和被她拎在手里的吸血蝙蝠，“噢，这就是古斯塔夫，你之前没见过他，不过他确实是这儿的住户。”
她以为乌鸦在走廊上见到古斯塔夫的时候不小心将他当成了窃贼。
“我知道，吸血蝙蝠古斯塔夫，臭名昭著的刽子手。”乌鸦恶狠狠地甩了甩手，那只娇小单薄的吸血蝙蝠在她手下晃动起来。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妮娜想从乌鸦手中把古斯塔夫给救出来，但这个长着翅膀的姑娘侧了一下身体，用强壮的左翼阻止了她的行动。
“那天你在会议上说起吸血蝙蝠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乌鸦说，“这东西在现代很少见，我就知道不是巧合。”
“还是先把他放开，然后再说说发生了什么吧，没准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妮娜说。
乌鸦猛地松了手，她手中的吸血蝙蝠立刻扇动翅膀，像一只中号垃圾袋一样张皇失措地飞上了楼梯。
魔王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动用了某个可怕的天赋——说实话，当一个强迫者的滋味对她的良心来说并不好受，但事已至此，她决定先听听乌鸦的说辞。
“抱歉……先进屋吧。”
“这是乌瑟告诉我的，五年前，有一支年轻魔族组成的反抗军尝试袭击贵族院，结果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在执行刺杀任务的当天杀死了所有同伴，之后那个叛徒一直充当某位贵族的走狗。乌瑟之所以了解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姑且算得上半个同僚。”
乌鸦还来不及在妮娜的房间里找个地方坐好，就像被灌了吐真剂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你知道乌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夸大其词。”
“所以古斯塔夫就是那个叛徒？”妮娜盯着乌鸦那对羽毛消退的手臂，“可是五年前，五年前——唔，他还只有十二岁。”
乌鸦对房东这种接近“怜悯”的反应有些不满。
“你该去矿区看看，有多少巨魔在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是工地上的熟练工人了。总之，你不能容忍一个那样的家伙住在这儿，我敢保证他是奉了他那位主人的命令来的，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向贵族院透露了多少关于这里的秘密。”
“比如我们在赫尔马岱的行动吗？”妮娜开始回忆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能让贵族院知道的事情。
除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魔王身份之外，她不认为有什么情报是不能让贵族院知晓的。而关于前者，她在古斯塔夫入住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住户们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依旧只把她当成房东就好。
“我本来就打算等事情有了起色之后，就把在赫尔马岱的事业也加到大赛的履历里。我想贵族院在我身边安插‘眼睛’不过多此一举。”
“他手上沾着同伴的鲜血，这一点不可饶恕！”乌鸦怒气冲冲地说道。
相较之下，妮娜显得格外冷静：“七贵族可以像我一样控制各种魔族，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知道，古斯塔夫的‘背叛’肯定是某位贵族的指令。让我想想，血族的领袖，吸血之王——他们当时想要袭击的是吸血之王核心的持有者？”
明明她正是那个可以凭借绝对权力而有恃无恐的人，但她总是显得比那些只能屈服于控制的人更加忌惮这种权能，也更倾向于去理解那种身不由己的困窘。
乌鸦猛地睁大眼睛，接着又皱起眉头，她肩颈连接处因为情绪激动而冒出了几片羽毛，“真是见鬼，他到底想干什么？”
妮娜不确定她话语中的“他”指代的是谁，但还是劝说道：“那些逝去的年轻魔族固然令人惋惜，但古斯塔夫的作为也情有可原。被迫去做违背意志的事情是很痛苦的，更何况那件事情还是……杀害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好像能够理解古斯塔夫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怯弱和纠结到底从何而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他能忘掉那一切。”
一个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热切期盼自由、不畏惧抗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年轻魔族，当他和同伴们谋划袭击行动时，总要既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怀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浪漫的勇气。
如果那个看上去像过街老鼠般自卑的魔族少年在五年前曾是那样一个勇敢无畏的孩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就能想象这五年的经历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仁慈不是一种好品格，对你这样的存在来说尤其如此。”乌鸦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一个没有力量的魔王，不能染上‘仁慈’这种奢侈的恶习。如果你是一位像恶魔城的创造者一样强大的魔王，我当然就不会多费口舌地对你说这些失礼的话了。”
这次的秘密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我也不想这么弱小……可天知道那原本属于‘魔王’的力量究竟去了哪里。”妮娜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双手使劲薅着自己那头乱糟糟的黑发，“难得我都已经接受自己是个魔王的倒霉事实了。”
接着，她决定主动找古斯塔夫谈谈。
吸血蝙蝠的房门紧紧关着，即使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不怪那对魅魔情侣一直没发现隔壁住了人。
她将一张纸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回房间收拾了东西，穿过楼梯下的传送阵，抵达赫尔马岱的矿区2005号厂房。毕竟这里才是她今天行程的目的地。
妮娜沿着道路和标示将二号矿区的几个工地走了个遍。
这片矿区一共有七个工地，分别属于三个矿业公司。
最小的那家只承包了这儿的一片煤矿——对平民来说，尤其是生活在王都以外地区的那些平民，这种古老资源在他们的生活中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剩下的六个工地平均地分属另外两家公司，其中包括两座稀土矿，两座贵金属矿和两片星屑矿地。
而这只是二号矿区的内容。赫尔马岱有五个矿区，每一个区域都有不同的主要产出物。很难想象这地方怎么会如此高密度地聚集着这么多重要资源。
一个说法是包括星屑在内，这些资源都是在生命之树的影响下生成或汇合的。
再说回二号矿区中规模较大的两家公司，他们各自的场地刚好分布在矿区2005号所在街道的两侧，大小、产能、排班几乎都在一比一地复刻对方。
听工地上的几个人类工头说，几年前两家公司都想打倒对方，结果陷入过恶性竞争的陷阱，不仅没能分出胜负，反而提前虚耗了双方未来几年的生产潜能，现在两家公司都表现疲软，倒是出人意料地呈现出相安无事、和谐发展的局面。
“现在就看谁先缓过气来了。”煤矿工地的工头颇有隔岸观火的意思，“一旦有一方先恢复元气，肯定会立刻把另一方给吃了。别看现在和和气气的，他们心里都是一样的打算。”
妮娜将这些内容一一记录在册。她想到了如何在为那些魔族工人提供免费服务的同时获得可观的盈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