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枫糖浆、甘豆、龙舌兰汁液、白砂糖……看起来简直像是制作甜味炸弹的材料。
但是接受过系统性魔法教育的佩吉·卡斯纳非常清楚在魔法领域中甜味剂通常都被用来对付什么东西。
于是她很快就回屋去做出门的准备，并在五分钟后离开了公寓。
“你不仅有魔法天赋，而且很博学。”乌鸦半是感激半是怀疑地对阿加雷斯说道，“除了幻灵天生拥有破解诅咒的能力，其他种族必须经过刻苦学习和勤奋实践才能精确地掌握配制解药的方法。”
“嗯……”阿加雷斯含糊其辞地说道，“我确实在学习上下了很多功夫。”
妮娜关了火，在煮茶的锅上盖好盖子：“再焖一会儿，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段交换一下情报。刚才说到我们暂时要减少出门的次数——考虑到大家现在都各忙各的，我会用简讯的方式通知他们。但一直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得想想有没有能对付、或者说安全回避那些家伙的办法。”乌鸦又坐回了椅子上。
“恶魔研究所，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个地方。”阿加雷斯说。
妮娜猜想他可能会提供一些重要的线索，“听说过，但不了解。”
乌鸦的表情有些微妙：“大多数魔族在刚出生的时候都会被送到那儿去，改造、观察、研究、‘早期教化’……没有实验价值的幸运儿才能活着离开那里。据说那才是实质上掌控着生命之树的组织。”
她停顿了一下，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情：“魔女就是从那里被制造出来的！”
阿加雷斯点点头：“我们今天遇上的那种魔女，说不定就是研究所的最新成果了。”
妮娜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如果能够得到研究所的内部资料就好了，至少可以尝试从理论上寻找对付新型魔女的办法。”
她不确定和失去王权相比，贵族院研制出新型魔女这个可能性是不是更易于接受。
乌鸦的脸色有些苍白：“那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
妮娜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她肩颈处不受控制地冒出头来的羽毛。
108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我了解里面的布局，也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存放最新的资料。”
说话的人是乌瑟。罗德里斯公寓的最后一间空房就是特意为他预留的，这一安排让乌鸦十分感激。
妮娜有些意外于他的自告奋勇，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一直在房间里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出于某些并不众所周知的原因，妮娜曾嘱咐恶魔城加强过房间的隔音效果，如果不是刻意聆听，走廊上正常偏低音量的谈话是不容易被呆在房间里的人听清楚的。
乌瑟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
可以感受到他极力控制住想要摔门回房的冲动，尽一切可能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
“我听到了一些让人在意的字眼。”他说，“你们在走廊上谈话，显然是对谈话内容没有保密的打算。所以我就仔细听了一会儿。”
自在创业大赛中获得乌瑟的指导以来，妮娜一直对这位辅导员的古道热肠感怀在心，所谓的冷面热心，很明显就是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
妮娜觉察到自己的“心直口快”让他感到困扰，因此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再想到乌瑟当年一定在那个听起来就十分可怕的恶魔研究所里经历了不少痛苦的事情，便觉得更加难过。
就连只是暂时成为预备实验体的乌鸦都不愿回忆那段往事，更不用说切身体会过一场混合实验的乌瑟·斯莱曼了。
“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我可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乌瑟看出她在犹豫什么。
“乌瑟……”乌鸦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既然乌瑟都这么说了，我想我也可以帮上一些什么忙。”
这时候，街上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听起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普通的声音很难入侵这座坚实的堡垒。
“听起来好像有一支游行的队伍正在经过这里。”妮娜趁机岔开话题。
阿加雷斯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明天是圣灵节，七贵族会在王城的七条主干道进行巡游，现在应该是彩排的时间。”
“我都没注意到，居然已经是圣灵节了吗？”妮娜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乌鸦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样子：“不是每年都有吗？反正那些家伙永远不会在公众面前露脸，否则民众就会知道他们政府的最高领导者竟是七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乌瑟想要斥止这个什么都往外说的妹妹，并丢给她一个眼神告诉她这里还有外人的在场，但在出声之前，他发现阿加雷斯完全没有对乌鸦的话表现出惊讶，就好像他从来便知道贵族院的那些秘密一样。
不仅如此，从刚才听到的那些讨论来看，他已经知道妮娜的身份——但乌瑟不确定那是不是妮娜私下里告诉他的。
他不禁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是贵族院派来的卧底。
第086章 第86章
大概是注意到乌瑟那并不友善的眼神， 阿加雷斯向108室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那位不久前刚刚重获自由的男性魔女投去一个友好的微笑。
乌瑟不领情地移开了视线。
妮娜不知何时从橱柜里拿出四套杯具，分别往里面倒入了分量不等的红茶，然后从冰箱取出盒装的牛奶， 将那些乳白色的液体加入到红得发黑的茶水中。
她先端了两杯奶茶上桌， 而阿加雷斯替她端了另外两杯。
“这是茶比较浓的。”她将颜色特别深的那杯摆到乌鸦面前， “我不常做这个，不确定味道好不好， 等佩吉买好东西回来之后，你可以挑一种甜味剂……”
看得出来， 这是一位太没有架子的魔王了。乌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一件好事。
街上的吹拉弹唱声变得越来越鲜明， 妮娜突然放下茶杯， 向门的方向走去。她拉开门， 探着脑袋往街上看去。
彩排的游行队伍正好从公寓前面的那条路经过， 可以近距离地看到背着巨大的双面鼓、手上拿着魔杖似的鼓槌的礼乐队员， 他们穿着红色的制服上衣和白色的裤子，肩上挂着绶带，头上戴着高高的礼帽， 浑身散发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
不光是鼓手， 其他的号手、笛手也是近似的状态。
被乐队簇拥着的是驾驶礼车的方队。车速很慢，看起来只有十几码， 如果没有自动巡航功能的话，能一直稳定地保持这种龟速前进的状态也是对驾驶员的一种考验。
如果是正式巡游，那么车里就会坐着一名贵族院的成员， 不过现在只是彩排， 所以坐在后座的应该只是一位代理人。
礼车是黑色的，线条优美而不失霸道， 在后视镜和门把手上装点了一些增加节日氛围的花束，总觉得削减了这辆代步工具原本的气质。
与这辆纯黑礼车相称的，则是在车子前面开路的两名魔女。
那是两名女性的魔女，和平时能见到的那些魔女一样，她们穿着从头黑到脚的服装，只是她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要高级很多，面料经过精心挑选，尺寸也是精确测量过的。
她们脸色白得像刚刚砌好的墙面，形销骨立，但贴身且郑重的装束让她们看起来有了更多重量，不再给人风一吹就会被吹跑的印象。
这让妮娜第一次感受到也许每个魔女都是一名天生的模特，他们消瘦、纤长的体型就是能够完美复现服装设计细节的衣架子。
乌瑟和乌鸦不知何时也跟着来到门口，因为每个人的身高都不一样，所以他们可以挤在一个狭窄的缝隙前面窥伺外面的景象。
只有阿加雷斯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边上，没有过来凑这个热闹。
“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看着彩排的队伍逐渐远去的时候，妮娜突然开口。
*
赫尔马岱作为全国魔族人口比例最高的城市，在一般的平民心目中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没有人想成为那儿的长期居民，没有人喜欢上那儿找工作，那也绝对不是一个适合旅游的城市。
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对它的看法则截然不同。
资源大亨会把它当成摇钱树，他们的资产价值有很大一部分要依托这里的矿产才能体现出来，这里还有很多免费的、有效率的劳动力，雇佣他们的人可以尽情地对他们进行压榨而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这是一个会让最刻薄的资本家也能变得笑容满面的地方。
这里有国家级研究中心恶魔研究所的根据地，这个研究所有着长达二百六十多年的历史，当人类还在用自己的大脑和手进行数学计算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开展了各种让人难以想象的魔族研究。
从最基础的身体数据测量，各种抗性实验，药物反应……到技术发展之后的基因检测、融合手术……
此外，这座研究所还从第二次除魔运动之后开始承担初生魔族的驯化工作，对政府来说，这已然成为了一个维持国家运行不可或缺的部门。
赫尔马岱虽然有独立的市政厅，在第二次除魔运动开始之前，相关工作人员中魔族的比例达到了六成。这一隶属政府的组织主要负责维护城市秩序和记录并管理生命之树的状况。
在第二次除魔运动结束后，所有魔族工作人员都遭到了驱逐，这一部门的管理权限逐渐被移交给了研究所，只有负责资源和商务事宜的部门被单独拿了出来，目前仍在发挥职能，其他部门都已经完全被研究所蚕食，成为推进研究进程的便利工具。
研究所虽然是贵族院直辖的一个部署，但由于区位关系等各种原因，两者的对公往来并没有那么密切，贵族院给了研究所极大的自由，包括命令之外的研究的开展以及对生命之树的处置。
“你对研究所的组织架构有多少了解？”
“我只能说一些我观察到的内容，行政权力在所内的体现非常薄弱，那儿的所有一切几乎都围绕各种研究展开，包括经费使用和人事变动。”
“我可以理解为他们占有着大部分的城市权力，并让那些权力尽数服务于研究活动吗？也就是说，如果能够控制研究所，基本就等同于控制了大半个赫尔马岱？”
“我不确定那种事情到底会不会发生，不过除了各种矿产资源之外，赫尔马岱的城市运行确实是处于研究所的控制之下的，问题在于，很难界定怎样的状况可以被称为‘控制了研究所’。”
“你说过他们服从于贵族院的指令。”
“指令只是规定了他们必须做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们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贵族院的指令确实能驱动他们去做些什么？”
“我想应该是的。”
“当你在那里的时候，研究所和贵族院之间是如何进行交流的？我认为贵族院应该会有直达研究所的传送阵，所以他们会进行面对面的传达吗？”
“传送阵确实存在，但贵族们很少使用。大多数指令通过加密过的专门网络传达，我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这种加密网络应该更安全高效了，但偶尔也会有人专门过来——这种情况，通常是某位贵族有私人的研究需求。”
“你认为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首席研究员在研究所中具有很高的地位，如果不出意外，研究所的大多数工作都是由他决定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控制了首席，就相当于掌控了整个研究所。”
“还有吗？”
“暂时就这些。”
“好的，我知道了。以你当时的艰难立场来说，能观察到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
妮娜结束了和乌瑟之间关于研究所的采访。
“你打算做什么？”坚持要在一边旁听的乌鸦好奇地开了口。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拿下赫尔马岱。必须要让生命之树处于我们的保护之下，光是占有一些矿产资源作用有限，生命之树，还有土地，那才是最重要的。”妮娜一边飞快地记录着访谈内容，一边回答道。
“这听起来很振奋，但是我觉得要从贵族院手中夺走一座重要城市是很难的事情。”乌鸦说。
岂止困难，简直是不可能。
“还记得人类当初是如何打败拥有至高魔力和绝对王权的魔王的吗？”妮娜搬出了这个曾经和老吸血鬼还有波诺分别谈论过的话题，“智取，或者说——‘欺骗’。”
“你有更加好的衣服吗？就像刚才游街队伍里那两位魔女一样的。”她看向乌瑟。
“在我原来住的地方有一件，那是贵族院统一发放的制服，只有在从事一些礼仪类事务的时候才会穿戴。”
“你原先住在哪里？方便回去拿一趟吗？”
乌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嗫嚅道：“不是很方便，但如果你一定要我那么做的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加雷斯插话道：“我愿意代劳。我想这件事最好不要交给人类去做，但眼下魔族们不是要减少出门次数吗？我觉得我很适合执行任务，我能够单独解决一个魔力解放状态的魔女。”
乌鸦露出一个“他确实可以”的表情。
妮娜端详着阿加雷斯，“乌鸦说你赶跑了一个魔女，你用了魔法？对身体的负担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