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瞧了半响,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扭过头来,瞧见正襟危坐的红尾蛇瞬间,一下子又笑不出来。
她叹息一声,打个商量道:“要不,你下来盘在我的手腕上?不然我怕一会儿,你也掉下去。”
红尾蛇冲着她嘶嘶了两声,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谢嗣音将左手腕凑到它的面前,红尾蛇歪了歪脑袋,竟当真盘了过去。
她心下松了口气,这个小东西能令万蛇退却,果然是有一些灵性在的。
谢嗣音重新将目光落到藤蔓之上,伸手上下左右地扯了扯,确定上面再没有小蛇藏着,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双手用力往下一拉,向上爬。
往上爬的过程,同之前那段路程还有些不同。
之前怎么说都是站着往前,那些长蛇再心下攒动,也离了一些距离。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差不多二十公分的距离,她就能看到一个阴森森的蛇头,还有一双冰冷的三角眼。
谢嗣音咬着唇,假装让自己没有看到那些东西。
她将目光落到头顶的青光之上,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看,也不要想。
十米,八米,六米,四米,三米,两米......
一米!
马上就到了。
就在到达的瞬间,一条与那个青果同色的青色长尾蛇,从果子之后猛地探出头来,用一双灰白色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她。
谢嗣音心头一惊,抬手将红尾蛇往前一晃,等着红尾蛇将它喝退。
红尾蛇确实也嘶嘶了两声,脖子后缩,脑袋高高扬起,阵势凶得很。
可是,那条青蛇双眸微眯,似乎半点儿没有被吓到。
谢嗣音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仡濮臣前面为什么会说有死无生那句话。
既然红尾蛇可以将群蛇喝退,那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可偏偏最后,还说了那样一句话。
谢嗣音死死咬了咬牙,怕是因为还有这一个东西,根本不怕红尾蛇。
青蛇将那双贪婪冰冷的目光落到谢嗣音的身上,那条猩红信子在青光之前显得越发阴森恐怖。
“嘶嘶......”红尾蛇似乎怒了,叫嚣声越发大了几分。
青蛇双眸不屑的瞟了它一眼,而后继续将视线盯到了谢嗣音身上。
谢嗣音:......
她仰头瞧了瞧那颗青果,差不多再走两步的距离,就可以抬手摘下。
离得近了,越发瞧那个东西晶莹剔透。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右手从腰间将匕首拔出来,抬着的手掌紧了又紧。
青蛇似乎感觉到了威胁,一下子就进入了战斗模式,压低了头颅嘶嘶出声。
红尾蛇也被激怒了,猛地从谢嗣音的手腕上下来,蹿到岩壁之上,冲着它嘶嘶回去。
青蛇慢慢收了声,脖子后移,而后猛地朝着红尾蛇扑了过去。红尾蛇瞬间弹跳起来,咬到青蛇七寸之上,没等它下口,青蛇身子一抖,就将它甩了下来。
两条蛇已经斗了起来,再没有多少时间让她犹豫了。
谢嗣音几乎用尽了生平所有的速度和力气,朝着那颗青果抓去。
就在她碰到的一瞬间,青蛇长嘶一声,冲着谢嗣音的脖颈就咬来。
谢嗣音抓住青果,用力往下一拽,还没等她握实,只听“啪唧”一声,果子破了。
一滩青水流了谢嗣音满手,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指尖一痛,浑身一僵,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摔去。
谢嗣音嘴唇发麻,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地面之上,瞬间群蛇涌动,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等着这个天降美食。
“砰!”一声巨响,岩石之上传来一声冷喝:“谢嗣音!”
仡濮臣甫一睁眼就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瞬息之间,他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脚下比他的大脑更快的滑动,几乎是擦着底下的腥红口气将人抓在怀里。
掌风一荡,几乎是将群蛇震了个四分五裂,血块乱飞。
“嗡”地一声,周围剩下那些群蛇瞬间一卷血肉,朝着远处退去。
仡濮臣带着人稳稳落在地面,目光不偏不倚的盯上了岩壁之上的青蛇。
红尾蛇都跟着瑟缩一下,心虚地往后退了一下,而后顺着岩石滋溜溜地滑下来,回到仡濮臣的脚边。
仡濮臣目光冷冷的垂了它一眼,青蛇趁此时机,就要往后躲退着离去。
一道银白在半空中划过,嗖的一下直接将青蛇断为两半,簌簌地从岩壁之上落下,瞬间就被群蛇分而食之。
这个时候,仡濮臣才慢慢将视线落到谢嗣音的身上。
他面色铁青,几乎咬着牙道:“你是想找死吗?”
谢嗣音也咬牙骂他:“仡濮臣,你个混蛋!”
仡濮臣都被她气笑了,她自己不要命的跑下来,还要来骂他。
“你说我混蛋?混蛋的难道不是你?!没有我在,你敢一个人下来,是真的想找死吗?!!”
“那明明不是果子,你还骗我说是果子!”
仡濮臣瞬间不吭声了,眯着眼打量她。
女人脸色潮红,双眸如织雾一般,氤氲着水色。话说的虽然凶,但是声音里的喘息却清晰可闻。
仡濮臣喉咙瞬间一紧,几近干涩的问她:“那是什么?”
说到这个,谢嗣音就生气。
“谁知道是什么?抓了一手的黏液,还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仡濮臣目光呆滞的望了她半响,而后有些怔愣的问道:“被叮了一下?”
谢嗣音觉得心头烦躁得厉害,还带了隐隐的燥意,听见他的问话,将手腕打开凑了过去:“你看!”
皓腕如玉,白得如同天上的云间月。在腕心一点,有一处血红。
确实是被叮了一下。
仡濮臣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什么被叮了一下!
他几乎被烫了一下般,猛地缩回手,又连忙握住她,什么话也没说,但望着她的目光灼灼,亮得惊人。
谢嗣音瞧见他这一连串的反应更加烦躁了,没好气道:“混蛋!骗子!”
仡濮臣吞了吞口水,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卷着人就上了石窟中央的岩石上。
他将人放下之后,就一脸谨慎小心的问她:“现在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对劲?”
谢嗣音没好气的推开他:“我能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是心口窝火!”
仡濮臣被她推开之后,就安安生生的立在原地,双眸仍旧紧紧盯着她。
谢嗣音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好些了吗?”
仡濮臣抿着唇点了点头:“稳住一些了。”
谢嗣音觉得浑身难受得厉害,心头更是烦躁得很:“也不知道这一遭是去做什么了!”
“你若是没事儿了,那我们什么时候上去?”
仡濮臣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声音发紧:“先等一等。”
谢嗣音点点头,扭头靠坐在石碑之上,闭上眼慢慢道:“那什么时候上去,你喊我。”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而后也慢慢坐在她身边。
谢嗣音眼也不睁的懒懒道:“这会儿子怎么不躲了?”
仡濮臣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嗯。”
这会儿子又成了闷葫芦棒槌,问三句,说不出一声。
谢嗣音懒得再理他,心下一股一股的热浪翻腾,折腾得她难受。
仡濮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一脸的懵然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
这个女人真的敢过去寻它,而那个东西......竟然就这么被她给取了下来。
可怎么会呢?
阴蛊沉睡了这么多年,怎么会......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谢嗣音的脸上,女人肌肤胜雪,如今却晕了层春日海棠的鲜嫩,靡色艳人。
仡濮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移转开视线:怎么会选了她呢?
他闭了闭眼,用力压下身体里同心蛊的燥动。
同心蛊作为苗疆第一蛊,凶狠强悍的同时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阴阳同生。
最初几代阳蛊主人就是因着被人寻到与之相连的阴蛊,偷袭而亡。
也因此,第五代阳蛊主人彻底将阴蛊封印在蛇窟之中,让其沉睡。
可也随之带来一个巨大的问题。
就是阴阳难合,阳蛊在体内几乎日日夜夜啃咬心口,燥热难安。
第十代阳蛊主人设计出一套针穴秘法,将其限定于每年的斗柄回寅之时。不过,疼痛和燥热却加重了数十倍。
如今算来,差不多有百年的时光了。
他是因着同心蛊发作才躲到下面来,却不曾想这个女人跟着阴差阳错的落了下来。
这也就罢了,她还......将阴蛊给取了下来。
仡濮臣将后背靠到石碑之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实话,他没有让她取蛊的心思,更不可能让她取蛊。
阴蛊一经出世,于他而言,是巨大的弱点。
他只是......只是瞧着她那样担心他,忍不住想问一问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担心他?
是因着她自己?还是单纯的担心他?
就像她说的,倘若他受伤或者身死,那她定然也不再安全。她只是将他当作一个保护伞。
他心头说不出的忿怒,同心蛊啃咬的疼痛更是让他几乎昏了头。他甚至想将这个女人捏碎了、揉碎了、嚼碎了,方才解恨。
于是,他故意同她讲,故意为难她。
只要她不愿意,他就可以......出手杀了她。
反正这个女人也没有良心。不喜欢他,总想着利用他,还给他招惹出一堆的麻烦。
杀了她,推到蛇窟之下,一了百了。
仡濮臣烦躁的睁开眼,又闭上。
可是这个女人——
明明眼里怕得要死,还敢答应下来,还敢说......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活了这么多年,哪一天没有好好活着过?
活不好的,都是那些碍了他眼的人。
可这个女人说也就说了,竟然真的......真的过去!!
若不是体内同心蛊反应强烈,他瞬间醒了过来。
她她她......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他几乎目眦尽裂。
若是再晚一点儿,她就彻底葬身蛇腹了。
越想越气,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升腾得越发高涨,几乎盖过了他体内的原本的疼痛。
仡濮臣猛地又睁开眼,望着双手摸过来的谢嗣音瞳孔震颤。
“嗯啊......”
女人面色如棠,鬓边乌发几乎被香汗浸湿,红唇紧咬,却止不住的□□从齿缝间溢出,可谓销魂艳然。
仡濮臣几乎瞧怔了,鼻尖却越发敏锐。
那是女人体内的暗香幽幽浮动。
“小雀儿,你......”
话没有说完,女人目光流转着一睇,如水盈盈一般凝望住了他。双手圈住仡濮臣的脖颈,直接低头凑了过去。
仡濮臣深吸一口气,手指伏到她的后背点住女人穴道,声音试图清冷下去:“小雀儿,你忍一忍。”
数百年没有人取下阴蛊了,会有什么反应。
他也不清楚。
不过,如今瞧着她的模样......着实不对劲。
最让他心下难安的是,不仅她瞧着难受,他的身体也越发难受得厉害。
仡濮臣闭了闭眼,同心蛊——同心相连。
果然不虚。
可点住了女人的穴道,似乎丝毫没有缓解。她仍旧香汗淋漓,脸色桃红,一双美目柔柔可怜,几乎沁出盈盈泪珠来。
仡濮臣一向忍惯了,不说哭,哪怕痛到极致都能笑出来。
可这个女人,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怎么说哭就哭起来了。
真是娇气。
仡濮臣拇指抹上她的眼角,低声呵道:“哭什么?娇气鬼?”
谢嗣音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睫毛一眨,泪珠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目中更是多了几分娇怜动人。
仡濮臣喉咙微动,低哑出声道:“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说着,男人将谢嗣音拢在怀里,手掌抚上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顺着:“叫你下一次还敢乱跑!如今,方才知道教训了。”
“这一次,幸好是我在。倘若我不在的话,你的小命儿还想要吗?”
“嗯哼......”女人低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发出,犹如幼兽的哼鸣。
仡濮臣手掌一顿,垂下头瞧了她一眼,就连忙错开眼。
不知为何,刚刚他只瞧她一眼,就觉得心浮气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