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许菱玉横她一眼,嗔道, “你再敢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金钿赶忙闭上嘴,忍着笑,拉下她遮身的衾被。
许菱玉胸前、腰侧、腿上的痕迹,看得金钿倒吸一口气:“姑爷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在那事上,一点儿没个轻重!小姐疼不疼?”
“你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许菱玉羞得将被子拉回身上,拢在肩头,“我自己擦,你去替我取身衣裙,颜色娇艳些的。”
她心情好,更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让秀才看得移不开眼。
哪知,等洗漱好,精心梳妆打扮之后,走到廊下,没见到秀才的人,问金钿才知道,秀才竟一早便出门去了。
许菱玉瞠目结舌,感叹他过分旺盛的精力。
依稀记得,枕在他臂弯倦懒入睡时,似乎听见了鸡鸣声。
她累得一觉睡到用午膳的时辰,他却一大早就能起来,出城求学。
他就这么想考中进士么?!
“小姐,您不高兴?”金钿将刚盛好的鸡汤放在桌上,疑惑地望着许菱玉。
记得小姐醒来那会儿,还挺欢喜的呀,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饿了。”许菱玉暗自咬唇,坐到膳桌旁,文火慢慢煨出的香气扑鼻而来。
饥饿时,闻到食物的香气,格外能滋长幸福感。
许菱玉侧首,笑眼弯弯:“还是芹姨待我好。”
言毕,她接过金钿递来的汤匙,小口小口抿着有些烫口的汤汁。
鸡汤已被芹姨瞥去大半浮油,只有零星油花浮动,许菱玉足足喝了两大碗。
她这般精心装扮,秀才没机会看到,是秀才的损失才对!
如此一想,许菱玉便没什么不开心的了。
用罢午膳,金钿收了碗箸去灶房刷洗,许菱玉吃得有些多,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阿玉,你进来。”芹姨站在房门口唤她,语气与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
许菱玉吃饱了,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没多想,径直走过去,笑问:“芹姨叫我做什么?”
“来,把这个喝了。”芹姨将小半碗深褐色,散着清苦,闻起来像药汁的东西,推到她面前。
因金钿说,芹姨特意给她补身子,许菱玉便以为,这药汁也是一样的效用。
“啊?还补啊?芹姨,我身子其实没那么弱,秀才也没让我吃什么苦,况且我都喝两大碗老母鸡汤了,也喝不下呀。”许菱玉素来不爱吃苦味的东西,生病时都不爱吃苦药,何况健健康康的时候,她抱着芹姨的手臂,娇声央求,“闻起来好苦的,我能不能不喝呀?”
芹姨一听,便知她想岔了。
也算经历人事的妇人了,却还是这副长不大的娇憨模样。
对亲生的儿子沈禄,她是放羊一样养大,对眼前的小姑娘,她只觉有操不完的心。
芹姨故意板起脸,抬手点了一下她眉间。
“阿玉,昨夜你是太纵着姑爷了,可你才十七岁,身子还没完全长成呢,就想当娘了不成?你还小呢,在我眼里,你自己还是个孩子。”芹姨拿起桌上的药碗,“这可不是给你补身子用的,不过,对身子也没有什么坏处,只会让你怀不上小娃娃罢了,可惜效用就管十天半个月,往后时不时还得再喝。”
哦,原来小娃娃都是这么来的。
许菱玉垂眸,看看自己平坦纤细的腰身,想象着肚子一点一点大起来,走路都吃力,再想想有小娃娃哭着叫她阿娘。
顿时,她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细想。
芹姨说得对,她还小呢,可不想这么早当阿娘。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给人当阿娘啊!
“你不想喝?你这孩子!”芹姨训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见许菱玉唯恐慢一步就晚了似的,飞快把药碗接过去。
甚至,不小心洒了几滴在绣纹精致的裙面上。
药汁入口发苦,许菱玉也顾不上嫌弃,一口气全喝干净。
“这样就不会生小娃娃了吧?”许菱玉惊魂甫定,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感叹,“幸好芹姨有准备,否则我就惨了。”
芹姨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
又在前院后院转了几圈,肚子的饱胀感消减,许菱玉换身衣裙,叫上金钿出门。
“待会儿你去铺子里看看,我有旁的事去办,等办好了去胭脂铺找你。”许菱玉坐上马车,低声道。
金钿疑惑:“小姐要做什么去?奴婢跟着一起吧,也有个伴。”
小姐做什么都让她跟着的,怎么今日要单独去?
“见一位老朋友,你在不方便,放心,我保证不会有危险。”许菱玉面上含笑,看起来对要做的事很是期待。
老朋友,且带她不方便,这些话组合在一起,让金钿很难不多想啊。
甚至,她脑中不由自主闪过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小姐是偷偷去见戏班子里的杨公子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她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有什么老朋友是她不知道的?
若是见高公子,或是女子,完全不必刻意支开她呀。
金钿第一反应是不太好,可转念一想,男人有钱有权可以三妻四妾,小姐有钱,找了个一穷二白的姑爷,那事上还不太懂得怜香惜玉,小姐想再找个温柔些的,又有什么大错呢。
只不过,在与姑爷好的第二日,就与杨公子约见,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对着自家小姐,金钿是藏不住话的。
“小姐,你与姑爷昨夜才好上,今日若与杨公子有什么,就不怕姑爷晚上发现了,会不高兴吗?”金钿觉得自己像极了戏文里冒死进谏的忠臣,“这不太好吧?要不等几日?到时奴婢替你打掩护!”
许菱玉听得杏眼圆睁,金钿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何时说是去私会杨柯了?”许菱玉又好气又好笑,捏了一下金钿的脸,“早上我就该撕了你这嘴,叫你胡说八道,我是去见女子!”
金钿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是低,可许菱玉一激动,声量不自觉高了些。
直到她们先后下车,许菱玉也没意识到,今天在场的,可能听到她们对话的,还有第三个人。
赶车的车夫,老李。
许菱玉望望福祥客栈招牌,捉裙款步走进去。
因红雨先留了话给掌柜,许菱玉顺利拿到红雨厢房的钥匙。
倒是车夫老李,揭开头上遮阳的竹笠,抬头细细辨认招牌上的字迹,边看边猜,认出是福祥客栈。
不得了!才成亲一个月的许家小姐,竟背着穷书生夫君,撇下丫鬟,公然在客栈与戏班武生杨柯“私会”!
旁的话他都没听清,唯独四个最关键的字,他是听得一清二楚。
私会杨柯,这可是许小姐亲口承认的!
老李戴上竹笠,笑着摇摇头,等再拉几趟客,晚些他得去和一帮老朋友喝点小酒,好好说说去。
拉客时,老李一直还在想这事。
天色渐暗,快到了与老朋友喝酒的时辰,老李又临时改了
主意。
许娘子有钱,姓贾的书生娶到她,恐怕也攒了不少私房钱,他何不去找那姓贾的先敲上一笔呢?
再说许菱玉,在红雨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人。
她倒也没干等着,歪在床上好生补了觉,那事确实消耗体力,她今日委实倦得很。
红雨回来时,许菱玉正对镜整理发髻、衣裙。
“你回来了!”许菱玉目露喜色。
她刚睡醒不久,眼睛乌亮水润,眼神透着欢喜与期待。
红雨心想,她要是个男子,回到家,有这么个美娇娘欢欢喜喜等着她,该是多美的事?
阁主妹妹生得是真好看,那姓贾的书生艳福不浅。
“阁主有事找属下?”红雨将佩剑放到桌上,替许菱玉倒了杯清茶。
茶水已凉,这时节倒也能入口。
许菱玉抿一口,想到孟千娇受的苦,啪地一下,愤然将水杯放回桌上:“太可恨了!红雨,你定要为我表姐出出气!”
红叶阁本就是做这行当的,富贵之家,给得起银子的,她们接,穷苦人家,付不起酬劳的,她们也皆接。
且若那些女子脱离苦海之后,无力谋生,她们还会帮忙给那些苦命人安排营生。
是以,红叶阁虽是男人们深恶痛绝的存在,女子们私底下却都赞不绝口。
许菱玉经历过红叶婆婆的死,看过红雨给的卷宗,对红叶阁的感情,又比旁人更深些。
她毫不避讳地把孟千娇的处境,原原本本讲给红雨听。
红雨对这些事,倒是司空见惯的,谈不上多气愤,而是理智地去想解决之法。
“阁主确定,那位孟娘子愿意和离?”红雨经历多了,知道有许多中途反悔的先例。
许菱玉不太懂:“我表姐亲口说的啊,她想和离。”
“那她为何没去衙门状告过?也没在外头宣扬过她屡屡被打的事?”红雨轻问。
只要孟千娇做了其中一种,或者姓段的畜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过她,红叶阁的人都会知晓,从而提供相应的帮助。
“她害怕吧。”许菱玉也不太懂,表姐怎能忍耐这么久,想了想,她叹道,“或许与她父母有关,也就是我的舅舅、舅母,他们指望着依附段家,不会同意表姐和离。”
自己性子软,娘家也不给她丝毫底气,这就说得通了,红雨点点头:“红叶阁可以帮她达成所愿,不知阁主想怎么做?”
红叶阁有自己的行事方式,除非官府渎职,放任不管,否则,红叶阁从不轻易与官府对着干。
幽王府也不算是例外,毕竟,幽王谋害发妻,皇帝却不舍得按律治罪,才有人委托红叶婆婆,亲自出手。
许菱玉确实有自己的想法,等着官府发落,段家拿钱还能收赎,岂不是便宜了姓段的?
“他惯常在外头厮混,先让人把他拖到僻静的巷子里,狠狠打一顿,弄断了胳膊腿也无妨,但得留着他的命,之后你们再慢慢收集罪证,帮着孟表姐去官府状告他。”
官府的责罚是他应得的,揍他,是许菱玉身为孟千娇的姊妹,身为女子,特意为他额外定制的。
言毕,许菱玉摸出一张银票,放到红雨面前。
足足一百两。
“好。”红雨看得出,阁主很讨厌那姓段的,她收起银票,半点不同情即将遭罪的段明,眼睛里甚至透着“来活儿了”的兴奋,“阁主希望属下何时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许菱玉还是第一次用拳头去对付一个人,她也隐隐兴奋。
甚至想去亲眼看看。
可万一被段明发现,回去只会加倍欺负表姐,表姐还会在段家待些时日呢,还是算了。
说完这事,红雨以为许菱玉要走了,她抽出宝剑,细细擦拭。
擦好一面,却发现许菱玉喝完杯中凉茶水,并没有要走的迹象。
“阁主,还有事儿?”红雨蓦地想到昨日送的“大礼”,笑意戏谑问,“昨日送的贺礼,阁主看过没有,可还喜欢?”
许菱玉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登时呛得脸颊泛红。
她没说喜不喜欢,反问:“你从哪些找来的那些东西?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看那些?”
红雨听了,噗嗤一笑:“哟,喜欢呀,跟那白面书生试过了?”
“红雨姐姐,你别取笑我了!”许菱玉羞得不行,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冷静冷静。
“行,我的阁主小妹妹,姐不取笑你。”红雨擦完长剑另一侧的锋刃,收入剑鞘,笑道,“我虽未成亲,可也二十了,像我这般大,成亲早的,孩子都该进蒙学了,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
许菱玉红着脸,垂眸搅弄手指,迟疑着,没说话。
“阁主是想再问我要几本?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就是不知道阁主更喜欢哪种画风的?是要含蓄优美些的,还是大胆直白些的?”红雨琢磨着,让她难以启齿的应当是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