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欢第二日醒来,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他躺床上发了片刻的呆才慢悠悠起身。
望着房内的琴,泠萝昨晚没有将琴带回去。
相欢来到琴边摸着琴弦, 这把琴可比从前他的小院里的那把好太多。
琴身精美, 琴弦也是极好的材料做的。
房内除了这把琴, 多出来的就是他前几日带回来的安颜花。
花本无罪,可惜他现在看着远没有那日喜爱。
随意将花挪至角落, 他才叫了外面候着的安言。
安言抬看水进来。
相欢:“我自己来就好, 你去找人在殿后将安颜花的花种种下去。”
安言:“是。”
相欢在偏殿转了两圈觉得无趣, 便带着人去了花园,花园里依然好看,他想起之前泠萝说想要个秋千。
相欢:“你们去寻木材来,要做秋千的木材, 其余东西也拿来。”
等待木材的间隙,安言端着药寻了过来。
“主子, 先喝药吧。”
相欢抬起碗一口喝了,又喝了水去味。
“早饭让人摆到亭子里, 我在亭子里用。”
安言:“是。”
相欢吃完早饭,他要的东西也尽数送来。
相欢用襻膊束起袖子,做起了秋千。
木材重,他让人帮着他掌着, 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将秋千组好了。
不过这个颜色太淡了。
“去问问宫里有没有剔红,有的话找一些来染秋千。”
安言领命去了。
相欢站在秋千前望着秋千发呆。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秋千了,以前被关在家里时也做过一个,没有这个精美。
一个人的院子太无聊,跟着他的小侍都觉得跟着他没前途,一个个想走他也不拦着,他每日能做的就是拿院里的树木来雕花。
他父亲留下的姆爹待他还算不错,他想玩对方也没说什么。
日子久了,照着杂书学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除了雕小人,他还会雕簪子。
不知道泠萝喜不喜欢簪子。
相欢走到湖边向下看,他摸着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何种模样。
眼睛,鼻子,嘴,似乎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眼睛没有泠萝的好看,鼻子没有泠萝的优越,嘴唇也没有泠萝的精致。
这个样貌,好看吗?
真的好看吗?
相欢问旁边的人:“我长得好看吗?”
旁边的小侍:“好看的,主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相欢很是怀疑:“真的?”
小侍没说谎,相欢的样貌非常出色。
“真的。”
相欢接着望向水面:“泠萝才是最好看的。”
小侍:“主子,不一样,王的美是神明的美,不一样的。”
相欢想了想觉得也是,泠萝的美和别人相比确实不一样。
他对着水面不断的想,自己或许是好看的。
自己若是不好看,那前十几年岂不是白给别人骂狐狸精了。
“那是谁?”
姚钰问扶着他的小侍。
“长璇宫里哪里是杂人能来的,那是谁?”
小侍:“姚公子,那是相欢公子。”
姚钰皱眉:“相欢公子?西悬林没有哪家是姓相的吧,他是哪儿的人。”
小侍低头不语。
姚钰回头,冷笑一声,不能说是吧。
“他住哪儿?这个总能说吧。”
小侍:“相欢公子住在珠玑院。”
姚钰倚在小侍身上:“珠玑院?这是不是泠萝的王君该住的院子。”
小侍也没讲话。
姚钰也不强求,小侍毕竟是长璇宫的小侍,不是他姚家的小侍,长璇宫里泠萝不让说的,他不可能知道。
姚钰远远观察着,直到相欢转过身,他才看见了那张脸。
刚刚见身段虽说是风流,但过于瘦弱了,现在看见了这张脸,姚钰的危机感拉到了最满。
这是傅玥都没有给过他的感觉。
他咀嚼着对方的名字:“相欢。”
安言提着剔红回来了,相欢开始染秋千。
他染得慢,也染得仔细。
刷着刷着安言出声道:“主子,有人来了,看样子是姚钰公子。”
相欢抬眼:“姚钰?”
那个两家打架导致双方公子受伤,来长璇宫养病的姚钰。
相欢起身看着那边脚步虚浮,被两个小侍扶着的人,一看就是大病未愈。
相欢主动打招呼:“姚钰公子伤势可好些了。”
姚钰一愣:“你认识我?”
相欢假笑:“认识,你住进来养病那天,泠萝带我去看过你。”
姚钰望着相欢。
这人不好对付,知道他是谁,而且开口就是主人的语气。
“这样啊,我以前没听泠萝说过你,请问你是?”
相
欢:“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和泠萝要等明年祭神大典才成亲,我叫相欢,你多大啊,傅玥弟弟喊我哥哥,喊泠萝姐姐,我看你的年岁,想来比傅玥弟弟大不了多少,也叫我哥哥吧。”
姚钰卡住,相欢和泠萝明年要成亲?还是在祭神大典那天,那天可是王君才能用的日子。
他以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甚至之前都不知道有相欢这个人。
泠萝之前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回来就有了要成亲的人?
姚钰咬牙:“不敢叫哥哥,我今年十八。”
相欢:“我十九,哎呀,客气什么,你们叫泠萝姐姐,就叫我哥哥吧。”
相欢一直提醒姚钰,要注意分寸,在长璇宫辈份没有泠萝高,就乖乖叫王,想要攀亲带故,就乖乖喊他哥哥,喊泠萝姐姐。
泠萝泠萝的喊,姚钰太不知身份了。
姚钰说这个不占理,也不好说,这里是长璇宫,他也不能发脾气。
姚钰吸了一口气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秋千吗?这种事情都是下人做的,教给下人就好。”
相欢这下连笑都懒得笑了。
“这是给泠萝做的,她说要个秋千,姚钰弟弟不懂,亲手做的是有情人之间的情趣。”
相欢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摘了给安言。
“安言,收好,免得我一会弄脏了。”
姚钰望了眼玉佩,神像刻中,在整个西悬林,只有泠萝有资格用这样的玉佩。
姚钰知道相欢的意思。
相欢说完了后接着给秋千剔红,没在搭理姚钰。
任由姚钰在这站着看。
相欢不理,姚钰这么站着多少有些微妙,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转身便走了。
“去看傅玥。”
小侍:“不行姚钰公子,景画总管说过,您和傅玥公子,谁都不能去对方宫里。”
这两人要是见面眼红打起来,小侍不敢想。
姚钰尴尬了一下,咬牙切齿的吼了句:“回去。”
小侍:“是。”
姚钰走远了,相欢没在给过一眼,专心的刷着秋千。
在泠萝面前装可以,在别人特别是这种一看就觊觎泠萝的人,他可没有那个心思装。
反正这些人的身体都有专人照顾,不需要泠萝去看一眼。
花了一早上将秋千做好,只要通风晾晒个几日,便可用了。
相欢起身问:“安言,去问问景画,泠萝今日午膳要过来用吗。”
安言:“是。”
相欢回宫,殿后的安颜花已经种好了。
他回到殿内取了木端和刀,开始修出人偶的大概样子。
一刀一刀他修得很认真,虽然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安言很快就回来了。
相欢:“景画没在?”
不然怎的回来这么早。
安言摇头:“不是。”
“是景画总管派了人来说,王让他给您带话,她今日午时要在神殿处理事情,就不回来了,让您等她用晚膳。”
相欢放下刻刀:“这样啊,那传膳吧。”
安言:“是。”
相欢喝了药在用饭,用完饭拿着木雕刻出大概模样后又喝了一碗药,将东西收好,他要去宸宫学药理。
月大夫今日备好了点心和茶,相欢一来他可高兴了。
“娃娃,快来快来。”
相欢过去坐着:“月爷爷。”
月大夫:“我这一天可就盼着你来,我这太冷清。”
相欢:“一七呢?一七不是跟着您一起学医吗?”
月大夫吹胡子:“那小家伙哪里是来学的,只不过是不想上学找了个由头来玩,每日一到我这里,总要找理由满宫的蹿,这几日干脆没来了,估摸着祭神日,不在外面玩到结束是不会回来的。”
相欢笑了笑:“一七他还小,贪玩些是应该的。”
月大夫:“所以他去玩,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找泠萝告状。”
相欢:“月爷爷,我们今天学什么?”
月大夫:“学相生相克之理。”
相欢在月大夫这学了一下午,除了学了一脑子东西,也装了一肚子点心。
月大夫:“晚饭我就不留你了。”
相欢笑:“您留我,我也吃不下了。”
月大夫:“对了娃娃,你是哪天的生辰?”
相欢:“十二月初九。”
月大夫算了算:“那还早。”
提起生辰,相欢还不知道泠萝的生辰。
相欢:“月爷爷,问您个事,您知道泠萝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吗?”
月大夫:“就是三天后,西悬林的祭神日就是安排在泠萝的生辰前七天,这是规矩。”
相欢闻言疑惑:“那西悬林每过百年就会有新的祭神日?”
月大夫点头:“是啊,不过这是讲究周全,一个王,最少也要做满十二年的王。”
哪怕对方死了,也会有影子代替做满十二年才会换新人。
相欢明白了。
泠萝的生辰这么近了,他可得抓紧时间寻礼。
月大夫:“不过娃娃......”
相欢:“嗯?”
月大夫想告诉相欢,泠萝从不过生辰,因为当年他爹生他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每到这个日子,他娘直接不许泠萝靠近她爹。
想了想,算了,但是又觉得相欢是个希望。
“我只是想给你说三天后我要出游,大概一两个月回来,我给你些书,我不在你就来我这看书,帮我给药材浇些水,想用什么药这里都有,嗯......不过得泠萝看着,我怕你拿错药出事。”
相欢:“好,谢谢月爷爷。”
月大夫:“快去吧,泠萝估计在外边等你。”
相欢诧异,立即快走出宸宫,果然在墙边看见了泠萝,泠萝伸手正玩着一朵黄色的月季。
相欢:“泠萝。”
泠萝回头。
“出来了。”
相欢小跑过去。
“你回来得有些早。”
泠萝笑:“说了让你等我用晚膳,总不能让你饿着。”
相欢:“等多久了。”
泠萝:“没多久。”
相欢歪头看着那边墙根下铺地的花瓣,全是泠萝摘的。
相欢:“怎么不进去,月大夫那有好多点心呢。”
泠萝笑笑:“不进去了,走吧,去喝药吃饭养身体。”
相欢的欣喜小了点,就想一杯水被洒出去了一滴。
“嗯。”
这么在意吗?在意到不愿意踏足宸宫一步?
相欢:“泠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泠萝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相欢:“你说嘛。”
泠萝望着天道:“好看,会对我使小性子,一心一眼都是我,不会喝酒,吃不了辣的。”
相欢:“啊?”
泠萝没在细说。
“走这么慢,相欢公子不会在拖时间想晚点吃药吧。”
相欢:“我没有。”
这不是泠萝放慢了他就跟在慢了吗。
泠萝:“我背你要不要。”
相欢非常心动,他左看看后边的安言,右看看另一边的跟着泠萝的女侍:“我们还没成亲,可以背吗?”
泠萝:“没关系,我偷偷的,没人比我更熟长璇宫了,我带你走隐蔽地方,等到了珠玑院,我放你下来,我们大大方方的进去,怎么样。”
相欢立刻道:“好。”
泠萝对后面两人道:“你们在这休息会,一会直接去珠玑院。”
安言和女侍雪书:“是。”
泠萝带着相欢拐进了条小道里,背起了相欢。
相欢搂着泠萝脖子,看着小道的风景。
泠萝想起相欢刚刚那个问题。
喜欢什么样的人。
以前她只喜欢长得合眼的,具体是什么样她没想过。
二十几年没遇见真正合眼的,连第一步都跨不过去,何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