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倒不至於,这世上有很多地方堆满白骨,不过,正因为这些传言,我反而觉得 好奇。」莫靖言手指无意识的敲着,在他看来,禁地往往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 怕人发现,索性捏造各种傅言,教人心生惧意,不敢靠近。
徐文颐挑起眉,「你想进死亡谷?」
「死亡谷也是药王谷的一部分。」莫靖言手指移至死亡谷的位置,「缺了一地的与图 同废纸。」
「在我看来,这份与图已经很完善了,你别因为不甘心就冒险进去。」虽然这几年两 人一在北一在南,但毕竟一起长大,对方的性子可是一沟二楚,莫靖言这个人绝不容 许因为困难而退缩,死亡谷对他来说并非与图上遗漏的一块,而是他必须越过的困难 ,当然不能连闯都不闯就放弃了。
「我要冒险进去,也会带上傅家丫头,你不必担心。」
徐文颐实在不解,「你怎麽如此相信傅姑娘可以从死亡谷全身而退?」
「若是你跟她进过药王谷,你也会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这倒未必,死亡谷可不是药王谷。」
是啊,死亡谷终究不是药王谷,但很奇怪,他就是相信那个丫头能从死亡谷全身而退 ……
是因为她在药王谷的优游自在?还是因为她对药王谷的草药如数家珍?又或者她举手 投足的自信张扬……明明是在乡下放养长大的孩子,自信、气势却不输京中贵女,而 且明明受制於他,可在他面前毫无屈居在下的卑微,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完全没将 他放在眼里。
「好吧,就算傅姑娘有此本事,但她若坚持不带你进死亡谷,你又能如何?」徐文颐 从莫靖言口中不难看出傅明烟有多难缠,若不捏住她的软助,难以逼她就范。
莫靖言苦恼的抚着下巴,「是啊,有什麽法子可以说服她?」
徐文颐斜睨一眼,这不是很简单吗?「想要说服一个人,就得看她需要什麽啊。」
「她需要什麽?」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徐文颐半开玩笑的点头道:「她要银子,就给银子,她要名声 ,就给名声,她要你以身相许,你就以身相许……总之,她需要什麽,你给什麽就对 了。」
莫靖言唇角一抽,以身相许?
见状,徐文颐没好气的撇嘴,「人家舍命陪你进死亡谷,你以身相许不应该吗?」
「我怎麽觉得你在看笑话?」
「我可有h错?」
「………」
「你也别想太多了,如今你可不是那位文武双全、名冠京域的贵公子,姑娘会争相扑 倒在你前面,你愿意以身相许。人家还不见得乐意嫁给你呢。」
徐文颐不客气的泼他冷水。
虽说易容是为了避开人群关注,可是如此其貌不扬,人家又不是老姑娘,嫁不出去, 为何要嫁他?再说了,人家可是侯府嫡女。
莫靖言傲娇的抬起下巴,「即便不是那位文武双全、名冠京城的贵公子,我还是我, 一个小丫头岂会摆不平?」
「没有美男计,你要如何摆平她?」徐文颐承认自个儿故意挑系,终於有机会见他对 某个姑娘耍心机,绝对不能错过。
莫靖言狠狠的一瞪,这个小子就是等着看笑话……开玩笑,若他对付不了一个小丫 头,他的颜面何在?
徐文颐走回炕上坐下,端起早就冷掉的茶盏喝了一口,充满期待的道:「我等着你的 好消息。」
莫靖言懒得理他,脑子已经飞快的琢磨着――如何逼那个丫头就范?
傅明烟是一个不太会记取教训的人,一买到糖葫芦就忙着低头享用,因为她实在太喜 欢这种甜中带酸的滋味,当酸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还忍不住抖了一下,再眯一下眼睛 ,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而就在这低头抬头之间,她又被挡下来了,不过这次不是掳人 ,她还可以慢慢享受。
「你几岁了,怎麽还吃糖葫芦?」莫靖言的口气很嫌弃,可是目光有着自个儿也没有 察觉的喜爱,这丫头吃糖葫芦的样子还真是可爱,真想伸手捏一捏。
傅明烟用力咬了一口,咔滋咔滋,然後哼一声,绕过他走人。
莫靖言怔愣了下,赶紧跟上去,「我请你上茶楼听说书。」
傅明烟还是不理他,继续咔滋咔滋,糖葫芦就是有这个好处――不但可以满足口腹之 态,还可以j心情变好。
「不想h书,我请你上百味楼吃饭。」
傅明烟三两下就解决手上的糖葫芦,扔了竹签,接着转去排队买红豆糕。
见状,莫靖言觉得自个儿被雷劈到了,若他跟上去排队,是不是太丢脸了?可是他还 是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莫靖言扭捏的清了清嗓子:「这有那麽好吃吗?」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莫靖言不喜欢甜食,但跟着排队只好买一份,当然,绝对不入口,可是一会儿之後, 他竟然跟傅明烟坐在一间茶楼前面的树下吃红豆糕,至於味道如何,他完全没放在心 上。
「你这丫头真奇怪,坐在茶楼不是比这儿舒服吗?」
傅明烟歪着头看着他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心情非常愉快,「我今日想吃红豆糕,不想 吃茶楼的点心。」
是吗?她不是存心找他麻烦?莫靖言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清,如今是他有求於 她,只能迁就她。
「你一个姑娘家坐在这完吃红豆糕,难道不会不自在吗?」
「我们云州民风开放,若有盗贼来袭,就是平日只懂绣花的姑娘也会拿起菜刀冲出去 没有你们京城那麽多规矩跟讲究,若是你不自在,可以走人。」
莫靖言在这儿待了几个月,当然知道云州不仅不同於京城,也不同於南岭,这儿不只 是民风开放,姑娘甚至跟男子一样强悍……好吧,她一个姑娘家不会不自在,他一个 大男人不自在,这不是笑话他吗?
可是,他还真不自在,觉得路人都在看他。
傅明烟见他快得内伤的样子,索性不跟他拐弯抹角了,他不觉得累人,她可没耐性陪 他耗下去。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无论你开出多少价码,我都不会陪你进死亡谷送死。」
莫靖言松了口气,终於等到她开口了。「不要银子,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需要。」
「哪有人什麽都不需要?」
「我不缺,当然什麽都不需要。」
「你不会一点难处都没有吧。」
「难处?」傅明烟歪着脑袋瓜想了想,很认真的点点头,「我还真有难处。」
莫靖言微微扬起唇角,一副果然如他所料的道:「说吧。」
略微一顿,傅明烟摇了摇头,「算了吧,这种事你也无能为力。」
莫靖言可不喜欢这种被人家小瞧的感觉,「你不说,如何知道我无能为力?」
唇角轻轻一挑,传明烟故作无奈的道:「好吧,我说,我需要一门亲事,所以除非你 以身相许,否则就别多废话了。」
莫靖言顺时舌头打结了,不会吧,真是怕什麽来什麽。
傅明烟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这样就吓到了,还敢问我需要什麽。」
闻言,莫靖言可不服气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哪个姑娘像你一自 己直言需要一门亲事?」
「我不过是回答你的问题。」虽然她对师傅很有信心,师傅不会由着文成候府拿捏她 的亲事,可是权贵之家手段,花样太多了,她担心师傅应付不来,一不小心就着了人 家的道,最後她的亲事还是要由文成侯府主导。
她仔细想过,若是可以在回文成侯府之前将亲事定下来,她就不怕文成候府作妖了, 不过她也知道,短期之内要找到一门亲事不容易,这事只能等师傅从桐城回来再来商 议。
「你为何需要一门亲事?」
「你又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先说说看,说不定我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喊一声,傅明烟懒得理他,以为亲事跟礼物一样挑挑选选就成了吗?
莫靖言也知道自个儿的想法太不切实际,还是回到最先的问题,「除了亲事,你真的 没有其他的需要吗?」
「没有。」
「没得商量?」
「对,没得商量。」傅明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是真的缺一门亲事,不过要他以身 相许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巴,怎麽还是没完没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看?先前问你,你也h不缺,想了一下就缺了一门亲事,这会儿再 想一下,肯定又能想出什麽。」
「你烦不烦啊!要我说几遍,除了一门亲事,本姑娘什麽都不缺。」傅明烟气呼呼的 跳起来,若是手上有布,她肯定直接塞住他的嘴巴,没见过这麽嗦的男人!
莫靖言顿了下,「你有必要如此生气吗?我不过是教你再想想看,想不出来就算了。 」
傅明烟冷笑的一哼,语带挑衅的道:「没本事跟我交易,就滚远一点。」
这简直是打他的脸!莫靖言怒瞪着她,难道真的要他以身相许吗?
傅明烟不客气的用手指截了戳他的额头,老气横秋的训道:「若没有豁出去的决心, 就别想跟人家谈判。」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而他,竟然无力招架。
「好啦,该说的都说了,我懒得跟你多费唇舌,告辞了。」传明烟举起手,然後拍了 拍衣服,双手背在身後大摇大摆的走人。
莫靖言没有跟上去拦下她,此时他忙着跟自个儿天人交战,真的要以身相许吗?
权贵之家的子弟通常十七八岁就成亲了,可是这些年南越蛮人不曾消停,他的心思全 在战场上,而娘在南岭挑不到满意的媳妇,自然不会逼他,他的亲事就一拖再拖,至 今二十一了,亲事还没有着落。
不过娘也说了,今年进京,她一定要挑个媳妇,再请皇上赐婚,他并未放在心上,他 不点头,娘不敢随意定下他的亲事,皇上也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任意给他赐婚,换言 之,他的亲事可以自个儿作主,他想娶傅明烟,不会有人反对。
问题又回到原点了,他真的要以身相许吗?无论死亡谷有没有红艳果,他非去不可, 如同他所言,死亡谷也是药王谷的一部分,一个不完整的与图是没有价值。
总之,他即便无法将死亡谷的一草一木画出来,但好歹要知道里头的状况,真的满是 白骨吗?
还是说,这不过是用来诓骗世人的障眼法?
其实,成亲的对象若是那个丫头,他觉得好像也不是很讨厌的事……不只是不讨厌, 甚至觉得他要成亲,娶谁都没有娶她来得好。
虽是如此,但他讨厌这种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喜欢凡事掌握在自个儿手上, 他说了算数。
难道,他真的要以身相许吗?
窗外春色正浓,满园子万紫千红,花香随风浮动,深吸一口气,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句
「春天真好」,可是书房内――
徐文颐对天发誓,以身相许不过是随便说说,绝对没有藉此看好友笑话的意思,没想 到随便一说成了真,人家什麽都不需要,就缺了一门亲事。
先是一怔,接着爆笑,徐文颐还差一点从炕上跌下来,见莫靖言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赶紧识相的收住笑声。
清了清嗓子,徐文颐赞许的竖起大拇指,「这位传姑娘真是了不起!」
莫靖言送上一个白眼,知道他很高兴可以看自己笑话,但不能含蓄一点吗?
「传姑娘想必看准你不显意以身相许,才会拿亲事逼退你。」
「她吓唬我?」
徐文颐挑起眉,「你不是被吓到了吗?」
「笑话,我怎麽可能被吓到了!」莫靖言可不承认自个儿吓到了,只是很意外……说 是意外好像也不对,徐文颐事前提过,不过他并末放在心上,怎可能藉此要求他以身 相许?
倒不是因为换了一张普通的脸,他变得没有吸引力,而是这种事不像那丫头会干出来 的,万万没想到……
好吧,他是有点小小的惊吓。
徐文颐戏谑的挤眉弄眼,「你犯不着死撑着脸面不承认,以身相许又不是小事,吓到 不是理所当然吗?」
「是是是,换成是你,肯定吓得两腿发软。」
「我不会吓到,我会一眼就看穿她的用意――她不过想藉此逼退我。」
「你知道有多少姑娘为了嫁给我,无所不用其极吗?」莫靖言傲娇的扬起下巴,「在 我面前掉进河里的姑娘数都数不清,她拿亲事逼退我,有可能吗?」
徐文颐带着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摇了摇头,「她知道你是震慑南越蛮 人的南宁侯世子吗?」
顿了一下,莫靖言闷声道:「不知道。」
「她知道你是~世无双的美男子吗?」徐文颐看着他的脸――因为心烦,他回来并末 下脸上的易容怎麽看怎麽平庸,傅姑娘会看上?
又是一顿,莫靖言更闷了,「不知道。」
「她知道你家财万贯吗?」
「应该不知道吧。」虽然他出手大方,但是绝对不会给人财大气粗的感觉,再说了, 他身上看不到值钱的玉佩饰物,完全跟家财万贯扯不上边。
徐文颐双手一摊,「既然如此,你有什麽值得她无所不用其极的算计?」
莫靖言顿时哑口无言。
徐文颐像是想到什麽的两眼一亮,一脸八卦的问:「若是你答应她以身相许,你说她 会有何反应?」
莫靖言又是一顿,绝对不相信这是她逼退他的伎俩,「万一她来真的呢?」
「若你非进死亡谷不可,你当然只能以身相许。」
莫靖言没好氛的冷哼一声,「你以为以身相许如此容易吗?」
徐文颐似笑非笑的歪着头打量他。
「看什麽?」莫靖言突然生出一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
抚着下巴,徐文颐一副很苦恼的道:「我只是奇怪,你在怕什麽?若是你不想娶,谁 能勉强你?大不了让皇上给你赐个婚,你不就可以摆脱她吗?」
莫靖言闻言一怔,是啊,不过是口头之约,真要成亲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徐文颐拿起一旁红泥火炉上的茶壶,给自个儿的茶盅倒了一茶,先闻茶香,再一口到 底,抵了抿唇瓣,这个小子就是懂得享受,无论身在何处,只喝龙井。
「我不是泼你冷水,只是觉得有必要给你提个醒,你真的想太多了,这肯定是她逼退 你的手段。」
莫靖言也给自个儿倒了一盅茶,藉着喝茶让心情平静下来。
「好吧,她可能想藉此逼退我,但是,万一我同意呢?」那丫头鬼得很,他不相信她 行事如此草率,没有给自个儿留退路。
「你会同意吗?」徐文颐兴致勃勃的反过来一问。
「你不是说,若是我非进死亡谷,就只能以身相许吗?」
徐文愿点了点头,「这是当然,除非傅姑娘改变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