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补贴也不落好处,她做什么还要上赶着,又不是脑子坏了。
墨锦溪只说明之前账上多的份例是额外添的,没提为何如今不添了。
周青远这人只在乎自己,当然不会关心墨锦溪不添钱的缘由,更不信她的说辞。
“你添?你添什么?你无非是随便找个借口贪周府账目上的钱,果真是出身商贾的下作家风,看见钱就走不动道!”男人言辞刻薄,并未注意到,墨锦溪眼底闪过的阴狠。
出身商贾便下作,那周家贪图自己看不起的下作人家的钱,算什么?岂非更下作!
墨锦溪胸腔里恨意翻涌,如果不是不想为这个人把自己搭上,墨锦溪恨不得将这人此刻就杀了,好解心头之恨。
不动声色深呼吸了几息,墨锦溪才将心头的滔天恨意,勉强压了下去。
见墨锦溪久久不语,周青远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心情畅快地扬起下颚。
周青远理了理衣领,口若悬河教训起墨锦溪来:“你身为周府主母,掌着中馈,理应做好表率,堂堂主母,贪自家账上银子,被外人知道如何看你?如何看周家?”
他话里话外无不是敲打警告墨锦溪,暗室她作为当家主母,不该这么办事。
说穿了,还是让她把银子添回去。
周青远的嘴脸,她上辈子看了八年,并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番话。
她既然减份例,怎会不做应对之策?
“玉儿,你去拿府上开支的账本来给老爷过目。”墨锦溪懒得废话,直接让人把账册拿来。
今儿一早,墨锦溪就把账册拿出来放在桌案上,玉儿很快就去书房取了来。
“墨锦溪,你这是什么意思?”周青远看着玉儿拿来的账本,没有接。
墨锦溪睨了他一眼:“哦,还少了一样东西。”
说着,女子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印,连账册一起放在周青远身侧的桌案上。
周青远哪里会认不出,她拿出的是掌家玉印。
男人错愕地看向她,这回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墨锦溪到底想做什么。
“老爷不用这样看我,如老爷所言,我没掌中馈的能力,老爷也不信我,不如将管家权交出来,仍旧由婆母管家,稳妥又信得过。”
周青远还有些懵,没有觉察出墨锦溪口中说出“稳妥”二字时,戏谑的语气。
墨锦溪拢紧身上的狐裘,有气无力道:“我病了一场,还没好全,精气神全给消磨了,病中管家委实有些勉强,老爷自己斟酌吧,我有些困乏,先去休息了。”
说罢,墨锦溪留下周青远与管家的东西,回卧房歇息去了,懒得搭理他怎么想。
待人走远,周青远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桌上凉透的茶,再看桌上放着的账册与玉印,不敢置信,墨锦溪居然敢给自己甩脸子。
“她真是疯了!难道还想我拉下脸来求她管家不成!简直做梦!”
周青远险些没被墨锦溪气死,抄手拿走账册和玉印,黑着脸快步离开了。
“老爷,夫人想来只是一时置气。”玉儿将人送出来,还得装模作样坐和事佬。
“滚!”周青远瞪了她一眼,甩袖走得更快。
玉儿收住脚,目送周青远走远,顺便送他一双白眼。
吃软饭的男人,还敢对她们家夫人这样的态度!
离开墨锦溪的院子,周青远一路上越想越不忿,觉得自己给足了墨锦溪脸面,她却如此不知好歹。
不过商贾之女,又是续弦,还敢跟他耍脾气,岂有此理!
快到齐夫人的住处时,周青远的气才消了几分,心想墨锦溪种种反常之举,也许是想釜底抽薪,分明是贪了银子,还把中馈权甩开,好把自己摘干净。
没门!
不要中馈权?她最好回头不要哭着来求他!
齐夫人下午小憩醒来,擦完脸下人便传,说周青远来看她。
“青远这孩子今日休沐,不好生歇着,到我这来做什么?”齐夫人口头这么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高兴。
紧着穿好衣裳出来,让人去泡最好的茶。
周青远见齐夫人时,脸色已缓和下来,收敛了在墨锦溪那被气得急头白脸的模样。
“母亲。”齐夫人一进客房,周青远就起身拱手一礼。
“你这孩子,私底下和母亲这么见外做甚,快坐。”齐夫人是个重男轻女的,见了儿子自是笑得合不拢嘴,“怎么来母亲这?”
不提还好,一提,周青远就冷了脸,将账册和玉印放在矮几上推到齐夫人面前。
“这?你去过她那儿了?”齐夫人对墨锦溪很瞧不起,私下鲜少称她姓名。
周青远点点头,将在那边院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账上的钱,不会无缘无故少了一大半,她管着掌家权,一年来,怕是没少从其中捞油水,母亲且拿了账册,好好算算账目,上头少了多少,儿子都让她补回来!”
周青远认定墨锦溪手脚不干净,也不知道动脑子想想,墨家富甲一方,最不缺的就是钱,大钱也就罢了,谁没事去贪这块八毛,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我今早就得知份例少了一半的事,不过这,算账……”
齐夫人看着那厚厚的几本账册,面露难色。
“怎么?”周青远见齐夫人面色不对,以为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周青远不管家事,哪里知道齐夫人并不是大族之女,早年她打理家务事,就是焦头烂额,算账,更是让她头疼。
别看后宅就一亩三分地的事,可真的料理起大小事情来,麻烦可不少。
齐夫人不愿在儿子面前落了面子,加上听周青远说的,觉得墨锦溪太没规矩了些,回头账查下来,数目真不对,正好可以借此磋磨她!给她儿子出口气!
“没什么,就是算账需要些时间,好孩子,这是母亲新得的好茶,你尝尝,回头账一查出来,母亲定让她好看!”
齐夫人但凡是个有成算的,应该就知道,墨锦溪从账上贪不走钱。
就账上的银子,真有人去贪,周府上下都别吃喝了。
但眼下他们只想着,怎么治一治墨锦溪才好,哪里会细想这些。
“既如此,就麻烦母亲了。”齐夫人把事情应下来,周青远才觉得,出了心口的浊气。
母子二人都等着由头,好生让墨锦溪吃苦头。
然而查第一本账时,齐夫人就发觉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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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找不出任何错误,大小姐生病
“老夫人,您都盯着账本愁眉苦脸看了一炷香功夫,是账目哪里不对?”
跟在齐夫人身边伺候的陈嬷嬷把灯芯挑短,好让烛光更亮堂些。
齐夫人紧握着手里的毛笔,盯着账册最后一页直摇头。
不是不对,问题是都对。
账目上的数目,没有任何问题,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只有一个。
那便是账上多出来的银钱,是墨锦溪自己的嫁妆补贴进去的。
这个月账上的份例少了一半,连炭火都只用寻常木炭,起初,她也料定是墨锦溪在这上头动了手脚,而且做得愚蠢。
谁曾想,账目竟是没有一点问题,甚至之前多的,还是墨锦溪自个儿添的。
“今儿天晚了,账本明日再看无妨,您别熬坏了眼睛。”陈嬷嬷是跟在齐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早在心里将齐夫人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伺候万分上心。
齐夫人瞅了眼余下半年的账,头疼地搁下手里的笔,扶着陈嬷嬷的手起身。
“也罢,先歇息罢,等明日醒了再看不迟。”
光是一年的账,就足够她头疼,墨氏嫁到府里这一年,别的不说,管账没出过差错。
之前不觉得怎么,今日算这些账,齐夫人才觉着,墨氏门第不高,但嫁到周家,确实让她这个婆母得了闲。
不过,儿媳不就是该伺候公婆,让公婆顺心?
齐夫人虽有感慨,但断不会生出感激墨锦溪的想法。
次日,天灰蒙蒙亮,齐夫人就起身查账,结果第二本账册看下来,账目仍没问题,多出来的,照样是墨锦溪给的补贴。
齐夫人就算再没成算,看到这,也意识到不对劲来。
“陈嬷嬷,青远今日当值,你派个人到前院打听着,青远一回来,就让他到我这来一趟。”
齐夫人看账册看得头昏眼花,如碰炮烙似的丢开手。
“诶!”陈嬷嬷跟着齐夫人,看她愁眉苦脸了两日,多少猜到账有问题,利索地差了个机灵的到前院听差。
傍晚时分。
周青远处理完公差回府,才进前院,就瞧见面熟的门房迎上来,说是老夫人请他过去。
齐夫人两天算账的功夫,周青远心里,也惦记着账本的事。
一听齐夫人叫她去,还以为,是母亲查出墨锦溪贪份例的事来了,也没问,火急火燎就往齐夫人院子那头赶。
“母亲。”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齐夫人闻声,扫了眼桌上的账册,勉强地冲进屋的儿子笑了笑。
“今日翰林院的差事多不多?累坏了吧,娘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饭菜,先吃两口,垫垫肚子。”
齐夫人拉着儿子,在饭桌前坐下,可周青远急着捏墨锦溪的错处,看都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不急,母亲是不是查到那丑妇的把柄了?账目查出了多少缺漏?”
周青远认定墨锦溪手脚不干净,想到能挫她的气焰,心里头就觉得痛快。
“唉。”齐夫人叹了口气,“我连着看了两本账册,账目没问题不说,墨氏还用嫁妆添了不少用度在里头,剩下那几个月的,不出意料,也是一样。”
‘挑灯夜读’一口气看了大半年的账,算是给齐夫人看出心理阴影来了。
所以发觉墨锦溪没在账目上动手脚后,后面的她账她索性没看。
“怎会?”周青远没料到等了两天,等来这样一个结果,他心思在官场,从没在意过后宅事务,开支多少,他当然不知晓。
“她的嫁妆,不是只在打点儿子仕途时,用了六千两么?怎么府里开支用度,也有嫁妆添补?”
倘若墨锦溪在,听周青远云淡风轻得吐出‘只’这个字眼,能笑出声来。
周家所有商铺田地卖了,只怕也就得个六千两。
当真不是自己的,用起来肉不疼。
“我也没想到,还算她知好歹。”齐夫人冷哼一声,说罢,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和她怎么回事?我让人去打听,得知墨氏近几日,对你淡淡的,母亲知道,你看不上她,但表面功夫,还得做做。”
心底就算再看不起墨锦溪,齐夫人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当初他们向墨家下聘,看中的就是墨锦溪的嫁妆。
周青远虽震惊墨锦溪用嫁妆添了府里的份例,但在他看来,那也是当家主母该做的。
听齐夫人所言,他当即不乐意了:“母亲,您难道想让儿子去向那个丑妇低头不成?”
区区无貌无德的商贾之女,敢对夫君摆脸色,他断不会对那丑女低头示好。
齐夫人哪不知儿子的脾性,却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无。
“母亲知道你的委屈,你是男儿,怎能向妇人低头。母亲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和她置气。”
齐夫人剥了一颗在小炉子上烤得热乎的橘子给他,劝得那个叫语重心长。
“墨氏毁了容,又是商贾出身,确实配不上我儿,但我们本来又不是看上她这号人,她嫁妆丰厚,接下来周府上下的日子,还得看她的嫁妆。”
经过份例削减一事,齐夫人自以为心如明镜。
周府眼下要过好日子,主意自是要打在墨锦溪嫁妆上。
为了不伤儿子的自尊心,齐夫人将话说的,那叫一个委婉,恨不得将墨锦溪贬的一文不值,来捧自己的宝贝儿子。
周青远不是不明白齐夫人的意思,只是想起墨锦溪的嘴脸,深感不虞。
“母亲别急着下定论,不是还有近几个月的账没看?母亲且看着,我不信,她真把嫁妆添在府里账上,商贾之女,哪会全无算计?”
周青远就不信,墨锦溪有那么好心。
齐夫人:“……”
“好了,账我再细看看。”齐夫人按了按太阳穴,光是想到要看账,心里就打怵。
觉察出齐夫人面色哀愁,周青远眉头皱了皱,话未出口,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人,不好了,大小姐病了!老爷也在?”
伺候周梦欣的婢女跑到齐夫人这来传话,没想到周青远也在。
“好端端的,人怎么病了!”周青远猛地站起身,面色难掩担忧。
他与发妻尹天瑶得了一男一女,平时对两个孩子还是上心的。
尤其是在发妻为了自己的仕途做出‘牺牲’之后。
“李嬷嬷已经去请大夫,奴婢急着来传话,底下的事,奴婢不知。”
周梦欣与周耀柏是周府的宝贝疙瘩,对周青远而言,更是如此。
得知周梦欣病了,阖府无论大小主子,都往她院里去探望问候。
就连齐夫人这个重男轻女的长辈,得知了这事,也赶着来瞧。
不知是婢女有意还是无心,是最后一个到墨锦溪那传的话,等墨锦溪到的时候,周梦欣屋里,已站满了人。
大夫正好给周梦欣把完了脉,她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大夫,大小姐身体不适,是哪儿出了毛病?”墨锦溪没搭理这些人,先问周梦欣的病。
周青远记着墨锦溪和自己‘耍脾气’的事,寻思过了两天,她该有什么表示,结果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男人本来想给墨锦溪脸色,结果被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噎得死死的。
“小姐自幼就患有咳疾,本来不严重,好生养着就是,这病最怕寒冬与烟尘,想来是天寒的缘故,将病勾起来了。在下去写张方,贵府让人按着方子抓药,每日早晚一服,养上一阵就能病愈。”
周府门第低,请不起府医,大夫是外头请来的,把完脉开了方子就可离开。
大夫前脚刚走,周府上下还在屋里,李嬷嬷便哀嚎一声,哭着跪了下来。
“请老夫人和老爷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齐夫人被李嬷嬷的动静吓了一跳,皱眉道:“嬷嬷这话是何意?大小姐受了什么委屈?”
周青远这头正心疼女儿,听李嬷嬷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李嬷嬷,怎么回事?”
他一双浓眉皱成‘川’字,眼神冷下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到底是三年前的探花郎,样貌清俊,墨家会同意这门亲事,有一点就是因为周青远长得好。
墨锦溪站在人群边上,本来都打算走了,李嬷嬷的动静一闹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