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种、浸泡、育苗、移栽,这位范少夫人的种植技艺,恐怕已然成熟。念及此处,曹宽愈发激动难抑。“曹宽受教了,自古达者为先师,日后曹宽可否登门求教?”
啊,终于把人忽悠住了。
但楚辞并未直接答复,而是反问道:“曹先生,可识字否?”
曹宽虽不明种地与识字有何必然关联,仍是恭恭敬敬地回道:“略识得几个字。”
“那便好,我这地里还缺一个管事之人,不知曹先生可愿屈就?”
楚辞此言一出,曹宽顿时愣住了。他不过是见不得有人浪费种子,怎就给自己谋了个管事的差事呢?
而楚辞见曹宽许久没有动静,还以为他不愿。便解释道:“虽说主要是种地,但你的职责更多是观察记录,尽可能详细地将水稻每一天的变化都记录在册。”
楚辞越说,田埂上的人就越是心急,恨不得自己变成曹宽,替他应下。
唯有村长明白,曹宽哪里是不答应,分明是第二个大山叔,高兴得都傻了好吗。用力地用手肘撞了一下曹宽。
曹宽终于惊醒。“村长,你撞我干啥?”
村长那叫一个尴尬,若不是自己没曹宽这点儿本事,他都想自己上了。只得咬着牙提醒道:“快应下。”
曹宽这才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答应。”
见曹宽答应下来,楚辞略一思忖:“田里的活计,与其他不同。琐碎且繁重,身为管事更是劳心费神,这样吧,暂且将你的月银定为三十文一个月。你意下如何?”
曹宽自是感激不尽。
但更轰动的却是井田村的村民,一个月三十文,一年就是三百六十文。听着不多,但这里是崖州,大周最为偏僻所在。
镇上有名的私塾一月才收二十文。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他们会嫉妒的。
于是井田村的村民至此之后,又有了新活动。那便是只要有空,便去范家或者范家里的地里帮忙,万一,万一他们也有曹宽的好运呢!
当某天夜里,五皇子、范景瑞终于将县衙的事情处理干净,打算悄悄返回给众人一个惊喜。
离井田村越近,两人就越是激动,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然而,深夜归来,形色匆匆。让最近警惕心很重的的村民直接误会了,“这般时辰,怎会有陌生人出现,莫不是来偷东西的?”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去找了村长。
村长一听有人偷到他们井田村里,那还了得。“应该是冲着范家来的?我先过去,你去通知大家。”
村长说完,随手拎起一根木棍,便朝着范家的方向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但五皇子可是有暗卫保护的人呐。没过一会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表哥,我们被跟踪了。”
“何人?”范景瑞并不惊慌,悄声问道。
“脚步沉重,应该是普通人。”此时的暗七已经借着夜色来到了两人身后。耳朵轻轻一动:“后面又来了十多个人。”
听到这样的消息,不论是五皇子还是范景瑞都没有任何犹豫:“动手――”
与此同时,看到前面的人突然拔刀,村长立刻大声喝问道:“我乃井田村村长。尔等是何人?竟敢来我们井田村放肆!”
其他村民配合默契,瞬间将五皇子、范景瑞围了起来。
将人围住后,村长的底气也足了。“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井田村?”
第61章 乌龙
五皇子与范景瑞相视一眼。范景瑞赶忙高声解释道:“诸位切莫误会,我们乃本村之人。我是范家的范景瑞,身旁的是我表弟李晟。”
“范景瑞?范少夫人的丈夫?”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提醒着他们闹了怎样的乌龙。
尤其是去给村长报信儿的大河,努力让自己的身形变小,恨不能缩成一只蚂蚁,好让大家都找不到他。
就怕村长秋后算账。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村长此时哪还顾得上他!
正忙着挽回自己的颜面呢。“实在……抱歉,是我们太过鲁莽了。”
“但范少爷也别怪我们多心,实在是少夫人发明的曲辕犁太好用了。周围的村子都眼红着呢!”
艾玛,终于圆回来了。村长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再接再厉,“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咱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范景瑞二人回应,一群人便呼呼啦啦地跑得没影了。
暗七见情况不妙,也赶忙隐去身形,只留下五皇子和范景瑞在原地。
只是经过这么一场乌龙,两人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了。
还得祈祷这场乌龙不要被家里人知道,否则他们二人的脸可就真的丢大发了。范景瑞甚至都能想象出自家娘子指着自己笑的模样。
可惜,他们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
刚到大门口,大门便“咯吱”一声开了。
得,家里已经知道了,没跑了。
只是这房子修建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他们在县城不过待了二十天,并非两个月啊?怎么院墙都已经修好了呢。
进门儿……
“这又是怎么回事,哪有修房子不先修房子,而是先垒院墙的呢?”五皇子指着不远处那勉强修了一半的房子,问道。
楚辞不知五皇子在激动什么,“县城的事情处理好了?”
范景瑞巴不得所有人都不要再提今晚的乌龙事件,赶忙回道:“书吏已被押送至都督府,新任县令也已到任。”
其中的细节全部被略过不提,在场之人也识趣地未加追问。
五皇子也意识到范景瑞的意图,插嘴道:“表哥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新来的县令叫沈博然。”
在场的人听闻沈博然这个名字,全都眼神微妙。
随后随意寒暄了几句,也就散了。
毕竟半夜时分,被人从被窝中薅起,任谁都不会好受。
楚辞更是跑的飞快,她香香软软的被窝!
完全忘了直接答应范景瑞两人试着相处的事情。直到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还傻愣愣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范景瑞没有回答,而是将楚辞抱进怀里,痴痴的问道:“娘子这些天可有想过我?”
“想,想过的。”楚辞不好意思说,她忙忘了,只能敷衍的回来句。接着道:“夜深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去沤肥呢!”
好吧,娘子有正事要办。范景瑞自然不能拖后腿。
只是他已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跟过去帮忙。总不能让家里的一切都要娘子一人撑着。
只是范景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楚辞所说的沤肥,竟然真的是将各种动物的粪便混合搅拌在一起。“娘子,你确定这样混合过的粪肥能让水稻增产?”
楚辞见范景瑞不太相信,也没有特意解释:“当然不是简单地搅拌一下就行,还需要在适宜的条件下进行发酵。”
说完,她还特意嘱咐一旁的曹宽:“一定要记仔细了,温度、湿度都要注意。甚至用了多少水,最后都要筛选出最合适的一款。如果有空,也可以加入其他东西,比如落叶、秸秆、稻草等。不要只局限于一种方法,总之多试验,总是没错的。”
“是。”曹宽一边不停地用笔记录着,一边应道。
他时不时地还得用毛笔沾一下墨,实在是很不方便。
要不,试试能不能将炭笔弄出来?炭笔的制作工艺是怎么样来着?
由于心中想着炭笔的事情,之后楚辞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沤肥的过程,她都已经提前交代过了。
曹宽连猜带蒙的,也明白了个大概。
楚辞看曹宽指挥的不错,干脆拉着范景瑞上了上了山。
只是这一次楚辞的运气就不那么好了,刚一上山,一只野猪便哼哧哼哧地闯了过来。
要知道,野猪的天敌只有成年的老虎以及成群的野狼,由此可见其战斗力之强悍。
所以楚辞的第一反应便是:“跑,我们分开跑――”
可是两条腿的人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野猪呢。
无奈之下,楚辞只能用袖箭干扰,但野猪皮糙肉厚,袖箭的力道对野猪几乎构不成任何伤害。
如此下去,先支撑不住的肯定是楚辞。不远处的范景瑞顾不得自身安危,抽出怀中的匕首,助跑、起跳,一跃跳到了野猪的脖子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野猪发出惨叫,然而匕首实在太短,并未对野猪造成致命伤,反倒因此激发了野猪的凶性。起跳、撞击,只为了将身上的范景瑞甩下去。
楚辞在一旁几次想要出手帮忙,奈何野猪的动作实在太快。
好在如今的范景瑞身体素质上佳,一刀、两刀、三刀……每一次都刺进相同的位置,野猪的动作逐渐迟缓下来,虽然这变化微乎其微,但对楚辞来说已经足够。
此时楚辞顾不得暴露,从空间中掏出一柄长枪,同时在心中命令道:“星儿,瞄准――”
紧接着大喊一声:“范景瑞,躲开!”
范景瑞反射性地放开搂着野猪的上臂,从野猪身上滚落。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楚辞手中的长枪狠狠地照着范景瑞匕首刺过的位置,猛地刺了进去。
野猪的惨叫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半点凶性,随着楚辞手中长枪的穿刺,野猪缓缓倒地。
终于逃过一劫的两人相互搀扶着起身,才发现野猪的血流的到处都是。
“快,快离开。野猪可是群居的动物。”范景瑞立刻意识到了严重性。
第62章
但是,楚辞和范景瑞两人都已极度脱力,能站起来全靠不想死的劲头儿撑着。
心里明白得赶紧离开,奈何身体哆哆嗦嗦好半天,也仅仅是挪动了几米远的距离而已。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惊恐的呼喊声。“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野猪――”
有人!楚辞刚准备喊救命,那人紧接着便是:“快回村,给大伙报信儿,告诉大家野猪下山了。”
之后便没了声响。
楚辞转头看向范景瑞,“你说我现在喊救命,他们会跑呢,还是跑呢?”
就在楚辞和范景瑞不抱希望的时候,一道令楚辞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先别急着跑。我怎么看着,那野猪好像已经被人杀了呢?”
“大山(大山叔),你没看错吧?”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紧接着便是是大山几乎毫不犹豫的声音回答道:“我没看错,野猪旁边好像还有两个人。”
一听竟然还有人,立刻有人道:“走,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帮个忙。”
楚辞、范景瑞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双双跌坐在地。
“范公子,范少夫人,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会跑到山上来了呀?这头野猪是你们打的?”几人过来先检查了一番野猪,确认野猪真的死了,才来到楚辞,范景瑞跟前。
楚辞哪能说是自己作死,还拉上自己相公呢?只能敷衍道:“是我们,只是没想到山脚下竟然也有野猪出没。”
“你们呢?这是打算去打猎吗?”
大山自觉这里自己和楚辞最熟,赶紧满脸堆笑地解释道:“这不是托您的福嘛,大家能吃饱肚子,也有了多余的力气,就想着给家里的孩子寻摸些肉食呀。”
所以之前的村民不打猎,是因为没有力气。不应该是不会吗。
楚辞对此感到疑惑。
楚辞转头看向范景瑞,范景瑞摇了摇头,对于崖州之事,他在此之前也知之甚少。
楚辞:难怪之前范老爷子得知流放之地是崖州时,会高呼天要亡范家。两眼一抹黑,确实很容易被群灭。
“那正好,这野猪见者有份。只是,烦请你们去范家报个信,我们如今的状况,无法自行下山了。”
听到“见者有份”,立刻有人应道:“这好办,我这就去。”
紧接着,那人似乎生怕有人跟他争抢这一好事,飞一般地蹿了出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赚大发了的气息。
与报信之人的喜悦不同,范家众人听闻楚辞、范景瑞遭遇野猪袭击,后面的话便什么都听不清了。
范景瑞的母亲更是红着眼睛问道:“他们在哪里?”
报信的人愣愣地回了句:“在村子不远处的山脚下。”
紧接着,范家众人一眨眼的功夫全都不见了踪影,肉啊,他的肉啊。思索片刻后,报信的人也只得跟了上去。
“瑞哥儿,娘的瑞哥――”
“是娘(你娘)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凄凉,楚辞、范景瑞对视一眼,刚要出声,范老爷子、范老太太,便宜公公等等等等,范家从老到小全到齐了。
“遭了……”楚辞的眼中满是惊恐,悠悠的转头:“夫君,你搞的定吗?”
范景瑞当然没有错过楚辞眼中的求助,一向独立自主的娘子难得需要自己,怎能退缩。自然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旋即回了一个一切交给他的眼神。
清了清嗓子,范景瑞高声道:“爹,娘,你们来了!娘子打了野猪,只是我的体力有些不支,只能劳烦上山的大家帮忙了。”
范景瑞言辞简洁,野猪是楚辞猎杀的,儿子(孙子、大哥)只是脱力了。
尽管明白其中有不少水分,但儿子(孙子)并未受伤,顷刻间,范家众人又恢复了往昔的沉稳与端庄。
川剧变脸的速度恐怕都没有这个快。
楚辞心中啧啧称奇,面上却十分乖巧,“爹娘,我没事,夫君也没事,我们只是有些乏力了。”
反而,无论是楚辞还是范景瑞,都脸色苍白,浑身鲜血,实在不像没事儿的样子。楚辞的婆婆自然放心不下:“这血……”
只是话刚出口,就被范老太太强硬打断。“谷氏,先回家去,其他的事回家再说。”
楚辞的婆婆尽管心里不痛快,但冷静下来的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四周警戒着的大山等人。“是我考虑不周了。”
起身对着警戒的众人盈盈一拜,“多谢各位施以援手。”
“岂敢,岂敢。”村里的汉子们纷纷摆手。只有大山,憨笑着说道:“毕竟我们拿了少夫人的猪肉,如果在这种时候还什么都不做,那还是人吗?”
这话说得让人怎么接,于是,所有人都默契地当作没听到。抬野猪的抬野猪,搀扶伤员的搀扶伤员,他们都忙着呢!
而这种情形,大山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便自觉地加入了抬野猪的队伍。
只是没过一会儿,大山似乎就憋不住了。
他热心地问道:“范少夫人,您家里有人会杀猪吗?如果没有,我可以给您介绍一个。隔壁村的屠夫经常邀请我一起打猎。他的手艺,那可是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