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池恒气坏了,他忍不住上前擒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带走。“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我不是,难道你是啊?”季红英不耐烦地甩开他,见他难缠甩不开,直接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并恶狠狠地警告道,“练你的剑!”
池恒不想与她动手,一张阎王脸比往日更黑了。
无人敢招惹他。
他没把“白月”从大利手上要回来,只在边上大口大口地喝水,以此宣泄他不满的情绪。
如果说这件事已经让他难以接受的话,那晚上的一幕绝对让他忍无可忍。
晚饭过后,一大群兄弟冲进了季红英的“闺房”里,爬到炕上准备歇息。
季红英当然也在此列。
池恒见状火冒三丈,闯进房里将季红英“抓”了出来。她此刻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便想着借机与他说个明白。
“你一个女人跟一大群男人睡在一起,你自己觉得合适吗?”池恒将她“丢”在过道里,怒气冲冲地质问。
“我跟他们出生入死,睡在一起好几年了,什么问题都没有,是你想法下流,才会觉得我吃亏。”季红英争辩道。
池恒口舌钝拙,辩不过她,把理由也省了,只道一句:“反正,我不允许你和他们睡在一起。”
“池恒,你以什么身份阻止我,你真以为自己和我睡了一觉,我就要事无大小听你指挥——”她从未设想过,他会在此时此刻吻下来。
月光下,是生涩的吻技,也是柔软的情意。
他说不过她,也打不过她,唯有动嘴,才有一丝胜算。
季红英羞赧得使劲推开他,一时呼吸急促,脸色潮红。“你,你放肆!”
“你要是坚持和他们睡在一起,我见你一次,亲你一次。”池恒硬气地说完,全然不觉得肉麻。
季红英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池恒。
“那我睡哪儿?”她妥协了。
“我房里。”他话音刚落,她猛然抬眸,以为他存有什么不纯的心思,“你睡床,我睡地下,绝不会打扰到你。”
季红英长舒了一口气,为那一瞬间的期待感到羞耻。
“行。”她难得听话,回房里挪窝去了。
池恒站在过道里,回味着她唇齿间的香气,总觉得不太真实。
他不相信刚刚做出那种事的人是他自己。
从前娘和妹妹总说他不开窍,难不成,“开窍”就是这种感觉?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
这一夜风轻云淡,温情脉脉。
池恒从床上扯过枕头被褥,铺在地上,直接躺了一个“寿终正寝”的姿势。
他已经很努力不去回想那夜恣意驰骋,彻夜交缠。
可他越想忘掉,那些画面就越发清晰。
他承认他是一只没有偷过腥的猫,一旦尝过了鱼的滋味,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季红英收拾好东西搬过来,安静地躺在池恒的床上,见他睡在地上那般“心如止水”,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要不是被下药,又怎么会对她这种女人产生一丁点兴趣?她既不温柔,也不妩媚,还能将他打趴,换作是她,大概“不讨厌”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季红英沉默地灭了床前的灯,大被一盖,只想将纷扰的思绪掩埋。
然而哪个女人能坦然躺在同一个地方不作他想?就在这张床上,她把什么都给了他,他那性感的喉结,有力的手掌,健壮的躯体……一切叫她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池恒是“贵客”,在她心里从一开始就有别于其他兄弟。
季红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池恒则一动不敢动,怕自己做出什么无礼之事。
两人口干舌燥,一直熬到了深夜。
“池恒,你睡了吗?”季红英觉得他肯定睡熟了,才敢低问一声,声音小如蚊呐。
池恒本不想开口,怕暴露了自己龌龊的心思。只是夜深人静,有人喊起他的名字,他还是没忍住要回上一句:“没有。”
季红英一悸,竟不知该怎么办。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睡不着。”她攥着被褥,紧张得无以复加,有句话应该烂在肚子里,烂在心上,烂在喉咙处,偏生因为心动怦然而出,“我想再试一遍……”
话一出口,似乎把什么禁忌打破了,倾泻而出的情感在疯狂地滋长。
“你说什么?”池恒按捺住那份激动,生怕自己听错。
“算了,当我没说。”季红英也觉得这种想法荒诞且强人所难,没敢再提。
可池恒一身的血液都澎湃起来了,哪能让她这么“算了”,摸黑上了床就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和我——”
季红英显然有些慌乱,急忙解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其实也——”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唇已经被霸道地堵上了。
有经验在前,池恒的吻更加悱恻缠绵,诱惑撩人。他一阵轻慢纠吮,痴缠玩赏,让她的娇媚无所遁形。
这一夜没有香烟迷雾,彼此清醒,亲密的融合更像是一种关系的试探。
青帘半卷,衣衫委地。
低喘入耳,不闻鸡犬。
他清醒与否,其实不碍沦陷。
翌日天刚亮起,季红英还躺在池恒怀里熟睡,几名兄弟闯进门就喊——“二当家不好了!官兵来了!”
兄弟们见两人同在一个被窝里,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马上背过身去,感觉十分为难。
尽管这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么明目张胆地睡在一起,还是有些“于礼不合”。
大伙儿都知道,他们还没成亲。
季红英睁眼听见“官兵来了”,披衣一绑,立刻跳下了床,无比干练地吩咐:“赶紧把乡亲们带到山洞里!”
“是!”兄弟们领命行动。
“池恒!醒醒!”季红英回头拍了拍池恒的脸,池恒惺忪睁眼,两人还来不及温存,就要面临分别,“官兵来了,我要走了,虽然你还没打赢我,但我决定放你离开,咱们后会无期。”
池恒想不清醒也难,媳妇都到手了,怎么官兵一来就成“后会无期”了呢?
他赶紧披衣跟了出去,只见兄弟们带着一群山民跑进了山洞里,山民中不乏老弱妇孺,把池恒给整蒙了。
“全村都是山贼啊?”池恒见大家忙着疏散,抓到谁算谁,拉着大吉的手臂直白地问。
“当然不是,没有他们掩护,我们哪敢把总堂建在村里。”大吉说完,又匆匆地赶去支援了。
池恒总算明白,这段时间大伙儿之所以能够平静地生活在这里,全赖乡亲们的守护。
要不是龙虎堂惩恶扬善,从不欺压山民,这些山民又怎么会豁出性命去守护龙虎堂呢?一旦被朝廷知晓,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池恒走神片刻,龙虎堂的兄弟已经掩护大部分乡亲进入了大院隔壁的山洞之中。
此时,披甲带枪的官兵已经骑马追赶而至,山洞外仅剩两名瘸腿的老妪和三个年幼的孩子在奋力“前冲”。
季红英带着大利重新冲出山洞,两人背起老妪抱着孩子拼死往洞里赶。
官兵太近了,马上到达洞口!
季红英手上的孩子太多了,顾得上全部人,速度又会慢下去。
她已经想好了,放下孩子以后,由她一人来断后,绝不让官兵伤害到他们。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池恒挺身而出,挡在了季红英身后。“你们先走,我来挡官兵。”
“不行,龙虎堂的事与你无关!”她不想连累池恒,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但是你与我有关!季红英,留着你的命,来找我算账。”说着,没带剑的池恒奋力往前冲,迎上了一大队官兵。
一时空手白刃,拳脚无眼,乱得人仰马翻。
“池恒!”季红英左右为难,背上手上全是无辜之人,她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只好含泪接受了池恒的掩护,“好,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
季红英狠心回头,带着乡亲们奔向山洞。大伙儿没顾上池恒,也许是考虑到他的身份终究和兄弟们不一样,见洞里“人齐”,马上启动落石机关封住了洞口。
洞外,池恒很快失手被擒。这事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意料之中——他作为龙虎堂的“人质”,家世清白,本就不需要和官兵们拼个你死我活。
池恒被官兵抓获以后,芦荻山庄终于收到了少主的消息。庄主夫人得知儿子平安,一颗心终于稳了下来。她“不远万里”来到棉城衙门,亲自将池恒带回。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池恒一没偷盗,二没害人,官府在芦荻山庄的“慷慨解释”之下默认了他的“人质身份”。
池恒被庄主夫人从牢狱里“捞”出来的时候,跟丢了魂儿似的,蓬头垢面,不言不语。
“儿啊,你怎么会和山贼在一起?”这事要放在池妧身上,庄主夫人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可眼前的人是池恒,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池恒啊!
“被捉了。”他低调坦言,当初确实是被当作“压寨夫君”绑上山的。
“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呗,以你的武功,怎么可能被捉?”庄主夫人对儿子的信心,不亚于池恒往日的自信。
池恒如今认清了自己的水平,反倒坦然。“怎么不会,我和他们二当家打了十多回,一回也没赢过。”
提起“二当家”三个字,他显然并无恶意,还带点淡淡的亲切的味道。
庄主夫人觉察到了一些异样,但并未细究。
她是一个允许孩子有秘密的母亲。
“总之,人平安就好,这些天,我们都没你的消息,找人都快找疯了。”
“我不是写信报平安了吗?”池恒略惊。
“没有啊,一封信也没收到。”庄主夫人见疑。
池恒不知是鸡惹的祸,以为季红英一心想要留住他,把信都藏起来了,心里越发想她。
第16章 围追堵截 狗洞前接新娘。
池妧收到了池恒回家的消息,马上“扑”回家见哥哥。
池家兄妹围炉坐在家里,简单地交流了几句,彼此唉声叹气,都不敢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细说。
哥哥只知道,妹妹退婚不成,马上要嫁进贺家了,却不知她在怡春院大闹了一场。
妹妹只知道,哥哥被山贼“掳走”了,过了一段“憋屈”的日子,却不知他这一行武功大进还多了半个媳妇。
“哥,你瞧见龙虎堂堂主了吗?”池妧略带憧憬地问,要知道她行走江湖多年,听多了那人的英雄事迹,想知道传说中的“不刃王”是否真的“髯长三尺,身满丰肌”。
那人所到之处,兵不血刃,无事不成,因而得名“不刃王”。
“没有。”龙虎堂的日常事务,都是季红英在处理,池恒甚至怀疑过堂主是否真实存在,不过这种猜测被堂里的兄弟否定了——“咱们大当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
池妧托着腮,畅想着那位“不刃王”当年如何“嗖”一下断了云家家主的手臂,夺了云家的不义之财,让整个江湖拍手称快。
她从前就想过毛遂自荐加入龙虎堂,不过做山贼恐怕会连累芦荻山庄,她再三思量后还是作罢了。
池家兄妹在外折腾了大半个月,很快就折腾到了池妧的婚期。
如今,芦荻山庄里的“喜味”更浓了:门上、廊头、房中,能贴“喜”字的地方,通通都贴上了;闺房里的花瓶撤了,换上了两盆为开脸准备的万年青;下人把嫁妆和礼单清点了不下数十遍……
芦荻山庄风光嫁女,早派人到贺家铺房,眼看是“礼数足尽,只剩大婚”了,池妧这回已经是蒸笼里的鸭子,想飞也飞不走了。
池妧心有不甘,叫来了丫鬟玉桃,在她耳边絮絮几句,吓得玉桃慌忙摆手:“小姐!使不得啊!夫人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
“怕什么,有我罩着,死不了,就这么决定了。”池妧搂着玉桃的肩膀,把那些“逃婚”的小心思都翻到明面上来了。
贺辛止,不是老娘不愿嫁你,实在是野外的鸟儿进不得大笼子。
*
大婚前夕,贺辛止穿上了一身华贵的绛红婚服,准备从府上动身。
他惯常穿着素白的衣衫,这么一打扮,看起来确是贵气天成,不敛则溢。一袭锦绣红袍,绣着金丝镂空花纹,腰系金边玉带,有翎于顶,足纳于舄,将他衬得格外俊美。那温文的气质尚在,只是添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那一双星辰般的明眸一抬,隐隐有种罪仙之姿,落神之态。
深浅难测。
凌姨娘知道儿子“着急”娶池家小姐过门,但还是得提醒他:“儿啊,太早去芦荻山庄可不行,说不定人家没准备好呢!”
“娘,先前那事是我不对,小妧闹了点脾气,我还得哄她上花轿呢,早去为好。”贺辛止瞎扯的能力是一点儿也不比池妧差,谎话都说得“情真意切”。
凌姨娘信以为真,还觉得儿子考虑周全,于是点头同意。“那你看着办吧,别误了吉时就行。”
就这样,贺府的迎亲队伍提早了一天出发,跨过一片田野,淌过两条河流,穿过三座小镇,来到了池妧所在的槿城。
芦荻山庄在槿城的半山腰上,贺辛止为了给妻子体面,带领着迎亲队伍从山下开始敲锣打鼓,一路“热闹”上山。
围观的百姓看见如此俊俏的新郎官,又见这么大的接亲阵仗,不由得心里感叹——
“池家小姐好福气啊!”
“听说嫁的是棉城贺家,池小姐的命呀,不是一般的好。”
“郎才女貌,多般配哪!”
贺辛止第一次来到槿城半山,这里风光秀美,空气鲜甜,是个养人的宝地。将来他们带孩子回来小住,权当散心放松,也无需担心有污门浊气。
池妧当初信中所言,他都清楚记得——“未及报亲恩,婚后须每半年回家小住三月”。
只要她肯嫁,这些条件,他通通都可以答应。
包括“不许纳妾”这样的苛刻禁令。
贺辛止远远望见,那个寺庙般朴素的大庄园里,贴着好大一个“喜”字,于是夹了夹马腹,驰马向着庄园进发。
芦荻山庄的庄主和庄主夫人一听门外锣鼓喧天,马上就迎了出来,见来者气度不凡,风姿丰伟,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媒人果然没骗他们池家,贺家少爷呀,那叫一个“完美”。
贺辛止被凌姨娘养了一阵子,瘦削的脸都给养“圆”了,终于没人再诟病他是“孱弱书生,人随风倒”。不过,如今的贺辛止,看起来更加风华绝世,贵气太过,锋芒是想避也不行了,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不使坏的时候,也深邃有神,温柔有光。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贺辛止勒缰下马,忙向老丈人夫妇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