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了她的细腰。
他堵上了她的红唇。
他抚上了她的秀发。
丰软的唇紧贴在她的蜜唇之上,送来了一点香甜的汤,那汤微温不烫,浸润着一种浅浅的欲望。
她已然分不清在尝还是在吻。
轻柔的纠吮夺走了她的全部理智,就像魂魄游离在躯体之外,一呼一吸,一张一合,不受控制。
她知道该拒绝,却沉沦于这种疯狂,将他渡来的汤一点一点地吞咽下去。
他的投喂张狂而不羁,她根本招架不住,汤从唇边溢出,有一种说不清的欲念在心中绽放。
他愈发想拥有她了,从头到脚。
揉在她长发间的手指,劲道越来越大,开始在不断地加深这个吻。
他开始失控。
甚至,想不顾一切占有她。
池妧似乎感受到这种浓烈的霸占之意,想要推开他,却挣脱不出,情急之下咬疼了他。
“池妧!”他喘着大气,一怒之下吼出了她的名字,话语里有些伤感,也有些苍凉,“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名正言顺地……
“什么‘最后一次’?”她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似乎有心事,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难不成,是因为她醉后提出了和离?
此时,房外有丫鬟敲门,向贺辛止通传:“二少,凌姨娘有请,说是要与您共商老爷生辰宴之事。”
“好,我这就去。”贺辛止心绪难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她的抵触始终是他心里的刺。
被留在房中的池妧,一把抹过唇边的汤迹,心乱如麻。
他刚刚说“最后一次”……莫非,他已经决定与她和离了?
一念及此,她的心就莫名地痛了起来。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分开成了这么难过的事?
第36章 身份造假 贾无相被逼着承认自己是二少……
不日就是贺老爷的生辰了, 贺家人见池妧有“喜”,不敢冲撞,打算低调办一场生日宴。
过去二十多年里, 贺家的宴会都是由凌姨娘操办的, 今年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 今年贺辛止回来了,母子俩可以协作进行, 互相帮衬。
这段时间,贺辛止确实三天两头往外跑 , 却不是为了筹备生日宴。
方姨娘派去跟踪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二少经常前往城西药铺, 既不看铺, 也不抓药, 每一回都鬼祟地溜进了后院。
下人怕“打草惊蛇”, 没有草率地闯进后院,而是回府禀报了方姨娘。方姨娘直觉这是个揪住他“狐狸尾巴”的好机会,决定亲自前往城西药铺一探。
方姨娘的“疑心病”, 说到底还是源于贺老爷。
贺丰毅虽明令禁止府里的人质疑贺辛止的身份,但自己却迟迟不安排将他写进族谱里。
她跟随贺老爷多年, 多少懂得他那点“心思”。
此行一探,势在必行。
方姨娘不常出门,身子骨相当“娇贵”, 在软褥的马车上颠了一路, 已经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她在药铺前下了马车, 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铺里的伙计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压根儿没留意到门外来了“贵客”。
方姨娘面子挂不住,给贴身丫鬟翡翠使了个眼色。
“贺家方姨娘到, 掌柜何在?”翡翠心领神会,马上扶着方姨娘高喊。
掌柜见门外来了一个蛇精般的尖脸女人,头戴珠络簪花,穿着牡丹绣裙,自称是贺家姨娘,他不敢开罪,马上出门去迎。
方姨娘此行的目的是到后院“探秘”,没与掌柜多寒暄,以“身子不适”为由借了后院厢房。
药铺的后院几乎摆满了晾晒的药材,既不美观,又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方姨娘可不怎么喜欢。
“都是什么味儿,跟浸在药罐子里似的。”她以手帕捂着鼻子,在药铺后院转悠,一脸嫌弃。
院子北角有一个朴素的木棚,蜿蜒的藤蔓如衣衫般披在棚外,织成了一条透着落日余晖的廊道。
有白衣男子站在边上,似乎在整理着垂下的杂乱藤蔓。他背影清瘦,动作轻缓,不时擦拭汗水,看起来颇为自得。
“公子,打扰一下……”方姨娘原想向此人打听情况,谁料他闻声回头,一张脸着实把方姨娘吓了一跳。
不是他生得丑陋,而是长得与贺辛止太像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腰间还挂着贺家的祖传玉佩!
二少说过,玉佩在他回家路上被贼人窃走了,总不能这位柔弱的公子就是贼吧?
结合种种,难不成……
“你究竟是何人?!”方姨娘惊得呼吸都忘了,哪里还记得自报家门,急促地质问。
身穿白衣的贾无相被追问得有些紧张,不过,比他更紧张的方姨娘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贾无相鼓起勇气,遵照贺辛止所言,温文作揖道:“在下贺辛止,敢问夫人是……”
“你是贺辛止,养在桦城别院的贺辛止?!”方姨娘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脱口大喊。
天啊,原来家里那个果真是“冒牌货”!
“是……”贾无相为难地承认下来,明明满脸都是“我不是”的证据。
“你可知有人冒名顶替了你的身份,到贺家认了亲?”这位“真二少”没被关没被绑,怎么就一直呆在药铺里了,还与家中那位“假二少”联系密切,实在让人费解。
“我知道。”贾无相努力以镇定的口吻叙述,“是我让贾兄替我进贺家的。”
“什么?”此事大大出乎方姨娘的意料。
这人莫不是傻子,竟把泼天的富贵拱手让人?
“夫人是贺家人吧,您应该也听说过,我生来克父,才会寄养在别院。父母安康,从来都是无……辛止所愿,我不想回家害父亲。”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解释,倒是叫人意外,“贾兄心善,愿意暂时为我照顾父母,料理家业,还经常前来与我相商,我很感激他。等父亲百年,我回去以后,定会好好酬谢贾兄。”
“还回得去吗你!”方姨娘还没见过世上有如此蠢笨之人,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他住你房子,花你银子,占你父母,睡你媳妇,怎么可能把这一切还给你?你个傻子,还感激他?他经常来找你,是看看你有没有老实地呆在这里!等你父亲百年,他一刀将你捅死,就能独得贺家的所有财产!我当你是没爹娘教养,没想到你蠢笨到这种地步,竟将老祖宗的基业拱手送人!”
方姨娘一口气骂完,还觉得不解气。
贺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蠢货?
贾无相“恍然大悟”。“这,这该如何是好?我还以为贾兄真心待我……”
“幸亏你遇上了我,我还能帮你一把。”
“夫人能助我重返贺家?”
“当然。”方姨娘心里有了计较,答应得爽快,“你切莫轻举妄动,这段时间,一切如常,尤其在你那个什么贾兄面前。其他事情,我来安排,你等我消息便是。”
贾无相积极地点点头,无争的“蠢相”更让方姨娘放心。
“假二少”城府极深,深浅不明,还可能与山贼有关,不好掌控;“真二少”恰恰相反,他为人单纯,粗枝大叶,拿捏他简直易如反掌。
这回要是能“拨乱反正”,那她的劳劳就有机会了!
方姨娘一想到儿子的光明未来,便有了动力去“对付”家中的“假二少”。
*
莫唤山上,议事厅中。
季红英一身黑纹绛服倚坐在龙虎大椅之上,单脚翘起,不怒自威。
高大的影子覆盖在一众弟兄身上,让人畏惧。
管理龙虎堂四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鱼肉的娇小姐。
“拆吧。”季红英一声令下,站在座下的王屠夫当着大伙儿的面,毕恭毕敬地拆开了大当家的来信。
信封上是“众启”二字。
王屠夫一见信中内容,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为难地劝:“二当家……这信……还是不要念了吧……”
“念!”季红英的话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王屠夫莫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当众念出。
“今,今起撤去季,季红英二当家之职,逐出龙虎堂,不,不得有误。我龙虎堂还不需要一个孕妇来当,当家……”王屠夫颤巍巍地念完,手底下的人已经站不住了。
“我没听错吧?大当家把二当家撤了?”
“这封信真的是大当家写的?”
“听见没有,二当家怀孕了……”
龙虎堂的兄弟们开始在议事厅中窃窃私语,不敢相信二当家被“废”。
季红英脸上并没什么震惊的神色,但心中确实讶异于那人的决定。
她镇定地坐在龙虎大椅上,只摩挲着手指。
他明知她“无家可归”……
何以将她逐出……
“既然如此,那我便从龙虎堂离开,不再是你们的二当家了。”季红英从龙虎大椅中起身,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任何不满之色。
她从未怀疑过他待她之心。
他大概……想逼她休息罢了。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老子去找大当家问清楚!”
“对啊,怀孕又如何,怎么就不能领导咱们了?”
龙虎堂一众与季红英并肩作战多年,情谊早已和这个位子脱钩,即便她不再是二当家,她也永远是大家的亲人。
若说大伙儿对堂主是敬畏,是忠诚,对季红英便是亲近,是顺从。
季红英拿过王屠夫手中的信,将其仔细地辨认了一番,然后高举书信言明:“这是大当家的亲笔信,谁不服从大当家的命令,就是跟我季红英过不去!”
话一出口,议事厅中变得鸦雀无声。
二当家本人也无异议,其他人亦不敢置喙。
就这样,季红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下“神坛”,离开了议事厅。
她本不想声张怀孕之事,现在倒好,龙虎堂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至于孩子是谁的,在堂中也不是秘密。
她先前考虑过把孩子打掉,与池恒一刀两断。那天晨来探病时,兄长贺辛止却给她提了个醒:“若池恒心属于你,你执意拒绝,将来他被迫另娶他人,那人便又是一个季伯母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别受身份桎梏。”
云天祥与孙倩倩的孽缘,始于对她母亲的爱恋,季红英比谁都清楚结局。
也许那人将她逐出龙虎堂,有“逼”她嫁给池恒的考虑……
可云莺莺的名声已经臭了,她又怎么能这样害池恒……
算了,不想了。
眼下她余毒未解,一尸两命也未可知,多思无益。
季红英交代了一些堂务,打算在山脚附近找家客栈小住,于是独自下了莫唤山。
既是被“逐出”,就该有被逐出的样子。
相送就不必了。
她和龙虎堂的联系,不会断。
山下是一片荒郊旷野,草木稀疏,黄沙遍地,唯有北风过境,红衣猎猎。
季红英刚到山脚,仅仅走上几步,已经觉得胸闷欲吐。
究竟是余毒未清,还是孩儿顽皮之故?
忽闻远处马声嘶鸣,蹄音疾乱,季红英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烟尘四起,黄沙漫漫,有一马车从远方驶来,轨迹凌乱不堪。
荒郊山路,乱石丛生,本不该行车如此急促。
马车渐近,有一年迈车夫,手忙脚乱想要勒紧马缰,却被颠得无计可施。那不受控的马儿身上,插着一支属于龙虎堂的短箭,血流如注,估计它是遭了暗算,才会癫狂乱窜。
“那群小兔崽子。”事实与季红英的猜测相去无几:当初卷毛下山“狩猎”行人,确实在这片区域设置过一些陷阱。
这辆路过的马车,大概是误触什么机关了。
马车上的车夫显然很慌张,他一边尽全力去抓马缰,一边朝着车中之人高喊:“夫人,您坐稳!坐稳了!”
马车里的人并不害怕,掀开帘子正要出来相助车夫,被什么人抢先一步了。
季红英一袭黑纹绛衣霍然登临,飞身跃至马上,精准落到鞍中,反手挽缰,施以己力抗衡。
力度之大,在她手心生生勒出血痕!
狂躁的马儿失去常性,拼死挣扎,被季红英使劲勒住。两者拉扯到极限,险些造出一番惊险,马车差点儿就撞上荒郊巨石了!
幸亏季红英忍痛抽缰,迫使马儿抓狂偏离,一切才化险为夷。
随着一声痛楚的嘶鸣,马前蹄被勒止离地,扬起满地尘土,遮掩了视线。
同一时间,季红英顺势被马抛出,摔落在地。
她以掌心压地借力,不至于摔惨。
但她仍本能地捂住小腹,紧张不已。
孩子,应当还好吧。
“女侠,您没事吧?”此时,一名贵妇从马车上疾步下来,凑到季红英身边,关切不已。
这位贵妇大约四十出头,眉目端清,妆容精致,一身锦缎道出了她非富则贵的身份。
她不慌乱,无惧色,自若如常地扶起季红英,看着就不像是普通的无知妇人。
“无事。”季红英摆摆手,刚要起身离开,偏生这时胸闷作呕,回头吐出一口酸水。
贵妇见状,以为她方才受了伤,着急问道:“伤哪儿了?敢问女侠所居何处,我们送您回去。”
“身上无伤,只是身怀有孕,略感不适,夫人不必紧张。我居无定所,在此处歇息一下便好。”
“哎呀,这一摔不知深浅,孩子有什么事,我怎么担待得起?”这贵妇看起来也是个暴脾气,当机立断将季红英凌空抱起。
“女侠莫要推辞,我这就带您找大夫,您救我何婕于危难之中,我没有道理丢下您不管。”
四野无宿居之地,惊马与车夫也不能用,她为全“女侠”名节,只得亲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