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这事我来办。”池恒从小就对妹妹言听计从,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还有,你必须说你是我姘头,要与他争抢池家小姐。这个贺二少有点难缠,我怕还有变故,留个后招也好。”
池恒对“姘头”这个“头衔”很是鄙视,眉头瞬间皱起。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妹妹的幸福,别说“姘头”,就是“鳏夫”他也认了。
池妧要留兄长在屋里一同用膳,池恒是个一根筋的人,一门心思帮池妧赶走“毒夫”,转身就赶往棉城。
这一家子来去匆匆是常事,她也习惯了。
池恒走后,屋里复静,池妧这才留意到侍立在角落的玉桃,想起什么未完之事。
“玉桃,你刚刚……好像还想说什么来着?”
玉桃也差点儿忘记此事了。
“噢是的,小姐,我还听张大夫说,贺二少在调养身子。”
“调什么?莫不是他和那董三少一样有痨病?”
从她嘴里就说不出好话。
池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等着厨房把膳食做好。
玉桃扯着手里的帕子,难为情地说:“二少也是好意,说一定让您在有生之年多留几个后……”
池妧一口清水瞬间喷了出来。
“他敢?!”她一手抹过嘴上的水,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小脸一红,倒像个姑娘家了,骂骂咧咧地斥着贺辛止,样子别样可爱。
第5章 情夫之名 兄长“晚节不保”。……
贺辛止的少爷生活过得无趣,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像从前那般“充实”。
这几天,他唯一出的一趟门,就是去了城里的绸缎庄。他精心挑选了一些做女服的料子,连小保也以为他要给池家小姐做新衣,没想到他报的尺寸几乎要赶上一个大男人了。
“少爷,池小姐好像没这么高大……”小保的脑瓜没拐过弯来,多嘴提了一句。
“谁说本少爷要给‘小骗子’做衣服,她家会缺衣服吗?”
小骗子?
小保完全摸不着头脑。
池小姐前些时候给二少写过一封“情书”来着,难不成,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衣服做好以后,贺某就不亲取了,劳烦送到城郊王屠夫院里,辛苦掌柜了。”贺辛止一大锭银子塞到掌柜手里,掌柜是真享受这种“受累”。
小保一听“王屠夫”三个字,恍然大悟。
“二少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一定尽快给您送过去。”掌柜点头哈腰地赔着笑,倒是习惯应付这种场面,“二少,您慢走啊!”
贺辛止转身出了绸缎庄,眼底带着不明朗的笑意,还有几分戏谑与期待,像是针对某人而起。
而那个抱剑藏匿在绸缎庄外的木讷男子,并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瞧这贺家二少又是做女子衣裳,又是送城郊别院,难不成是暗里养了外室?岂有此理,小妧还没嫁过去,他胆敢如此,绝非良人!
这桩婚事,他管定了!
池恒先一步潜入了贺府,埋伏在“雁回阁”房里。贺辛止外出归来,如常推门进房歇息——
冷不防长剑从后挥来,“嗖”一下搁在了贺辛止颈侧。贺辛止反应迅极,侧首闪过,反身挑脚,正踹池恒小腹。
力气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池恒低估了“妹夫”的本事,垂腕稳剑,飞身又来。贺辛止推了桌,翻了椅,一步一营,任他剑花缭乱,眩目狂肆。
此人招式花哨,狠辣不足,显然不是来杀人的。
贺辛止绕屋乱跑一圈,佯装不敌,“慌张”求问:“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我是池妧的……情夫,你与我争抢池妧,我要你的命!”
池恒的戏倒也不糟糕,只是停顿的地方刚好印证了贺辛止的某种猜想,给他添了助力。
池恒本想打他一顿了事,偏偏这姓贺的小子有两把刷子,招招巧接,东倒西歪,池恒竟不能以拳脚伤他分毫。
身板这么“细瘦”还能撑?加一剑又当如何?
两人本无意伤害对方,但池恒上手几招胜负欲便上了头,竟出了真剑招!
剑气狂恣霸道,一划破了窗牖。
贺辛止眼看他削半屋,劈半床,今晚是没好屋睡了,决定认真与他谈谈:“兄长,都是一家人,贺某哪里做得不好,您直说就是,何必拳脚相向?”
“谁是你兄长?”池恒一愕:难不成,他知道什么?
池恒心虚一晃神,竟没留意对方以什么方式“一招制敌”,突然手臂一痛,自己的剑竟叫他夺去了!
大意!
他可是个剑客!
“是情夫。”池恒狠狠地睨着他,觉得此人刚刚没有尽力,绝对是在戏耍自己。
“是是是,情夫兄,贺某无意冒犯,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贺辛止装无辜的本事不比池妧差,他把剑藏在身后,满脸写着“误会解除我就把剑还给你”。
“没有误会,你贪财好色,不配成为小妧的丈夫!”
“等等!贪财好色?我?”他过去确有过这样的风评,却不是“贺二少”这个身份。
看来,他未过门的妻子在诋毁他方面没少出力。
“冤啊,真冤!王屠夫送我十斤猪肉,我给他的痴傻女儿回赠几件衣服,这就算‘贪财’了?我在榕城见池小姐路见不平,拔——派狗相助,对她一见钟情,让爹娘上门提亲,这就算‘好色’了?”
池恒是个公允之人,不偏听偏信,分析过贺辛止这番说辞,疑是妹妹误会了他,没敢提“退婚”之事。
池妧的性子,他不是不知,“无中生有”也是有可能的。
现下,他满脑子都是“夺剑之耻”,怪贺辛止没有尽全力与他堂堂正正对战一场。
这就输了,他不服!
“你耍嘴皮子没用,待我一一核实,若发现你有半句虚言,定不轻饶。”
“贺某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两人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贺辛止“随手”将宝剑扔回,剑却“不慎”扔入了鞘中,利落得过分。“哟,运气真好。”
池恒心头一紧。
这姓贺的,会武功?
此人一身白衣,温文有礼,脱尘出俗,更像个孱弱书生,无功名所累。
被这种人夺剑,真是剑客之耻。
池恒咬牙,破窗离去——门边的窗户算是一破再破了。
此时,贺辛止不忘礼貌地补上一句:“兄长慢走啊!”
他朝窗外挥了挥手,露出了“兄长此去,自求多福”的微笑。
贺辛止若是没见过男装的池妧,也许还认不出池恒。池家兄妹的眉眼起码有五分相像——尽管兄长板着脸,那俊秀还是无法藏尽。
他下次再假扮“情夫”的话,该好好地“修饰”一番了。
“少爷,出什么事了?”雁回阁快被池恒拆了,小保才带着家丁“姗姗来迟”。
不怪小保不力,实在是贺府太大,下人们被管家集中在一处训话,他们没能及时赶至。
“无事,门窗易坏,都换了吧。”贺辛止负手而立,轻描淡写。
恰巧此时,有大丫鬟前来通传,看见雁回阁门窗全碎,一地狼藉,大伙儿还如此淡定,不觉傻眼一阵。
“进,进刺客了吗?”大丫鬟不冷静地问。
“没有,我拆的。”贺辛止的回答让人目瞪口呆。
既然主子说没事,那一定是没事的。
“二少,老爷有请,别院的婆子来了。”
“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去。”贺辛止眸色愈浓,心思愈重。
老爹的疑心病是治不好了,倘若此时有一个半个婆子胡言乱语,他这富贵路算是走到头了。
按理说,他应该担心方姨娘在背后做什么手脚才是。
偏他天生反骨,无所畏惧。
贺辛止走出大堂时,换了一身浅蓝锦缎,水色如涛,气度典雅,贵气十足。
堂前仍是家主与那两房人,如今不过多了三个跪着的婆子而已。
“赵婆子、钱婆子、李婆子,你们三位是别院的老人了,好好看清此人,是否我儿辛止?”贺丰毅毫不避讳地指着贺辛止,要求婆子们辨认。
贺辛止怕婆子们眼神不好,主动走上前给她们辨认。他每靠近一步,婆子们的心就漏跳一拍,待他走到她们面前抬头,那恶鬼般的明眸已经完全“震慑”了她们。
从未有下人见少主,如视豺狼虎豹,这样心惊胆战,讳莫如深。
“二少,这就是二少!”
“对对对,他就是二少!”
“没错没错!”
在场的方姨娘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心里干着急。
她可是给了一百两银子让李婆子指认这个“冒牌货”,怎么一点作用也没起?
婆子们如此迫不及待地承认眼前之人的身份,倒叫贺老爷起疑。
贺丰毅眯起狭长的眼睛,眼尾的皱纹轻轻折起。“你们看清楚再回答,若有半点弄虚作假,立即发卖!”
婆子们面面相觑,又抬头看了贺辛止一眼。不知是那张白净的脸蛋吓人,还是他含笑的眼神骇人,婆子们纷纷表态——
“错不了,他就是二少!”
“没错,奴婢与二少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是啊,奴婢一眼就认出二少了。”
凌姨娘大喜,挽着贺辛止向贺老爷进言:“老爷,玉佩可以丢,长相可丢不了,您看看这鼻子,这嘴巴,哪会有假?”
贺丰毅虽然还有一丝疑虑,但听过婆子们的证言,大抵心里有数,接纳了这个儿子。
“从今天起,谁敢质疑他的身份,就是跟我贺丰毅过不去!我不希望府里有人嚼舌根,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是,老爷。”众人异口同声。
方姨娘恼得快把帕子撕碎了,她那“逆子”倒是十分高兴,欢天喜地地扑到贺辛止怀里,撒娇道:“劳劳喜欢二哥,二哥喜欢劳劳吗?”
“二哥当然喜欢劳劳,以后还会经常去找劳劳玩。”孩子至诚至纯,本不该参与到家族争斗中,贺辛止不想伤害他的感情。
“你二哥忙着继承家业,才没空搭理你。”方姨娘讽刺了一句,抱过孩子就走,要多生气有多生气。
看来,这小家伙今天是逃不过一顿打了。
“唉……”这一家子,贺辛止看着糟心。
认亲结束后,众人散去,李婆子偷偷找到了方姨娘的贴身丫鬟翡翠,把先前收的一百两银子全部还了回去。
“李婆子,你为何言而无信?”丫鬟翡翠替方姨娘斥责她。
“翡翠姑娘,实话告诉你吧,我要是得罪了二少,就是拿了这银子也没命花。对不住了,就这样吧,老婆子还想在别院安享晚年。”李婆子说完,脚步匆匆就离开了,好像特别害怕贺辛止知晓一般。
翡翠将此事回禀了方姨娘,方姨娘联想起婆子们面对贺辛止的恐惧表现,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派人去别院查查,这个贺辛止到底做过什么,让大家这么怕他。”
“是!”翡翠领命,趁着婆子未归,派人到别院探上一探。
第6章 诸事不顺 好一对难兄难妹。
池恒是个刚阿正直之人,为了不让贺辛止蒙受不白之冤,亲自到城郊的王屠夫家中查探。
诚如贺辛止所言,王屠夫有一痴傻女儿,大约十七八岁,生得高大腿长,快赶上一个男子的身形。至于样貌嘛,他也没辨清,那傻妞将自己涂满脂粉,黄黄绿绿,跟女鬼似的。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他相信,贺辛止对她的关怀只是出于善心。
池恒来到城郊别院时,王屠夫并不在家。他恐贺辛止耍诈,站在傻妞房前观察了一阵,叫傻妞从窗里看见了。
她似乎并不惧怕生人,一见他就咧起嘴傻笑,欢喜地向他招了招手:“大哥哥!大哥哥来陪傻妞玩!”
“我?”池恒不擅应付,木讷地指着自己。
“大哥哥快进来!”傻妞兴奋地将他拽进屋里,别说,手劲还挺大。
屋中凌乱,衣帽四散,还有什么偶人锣鼓,木柴石头……反正什么都散落在地上,还不如狗窝。
“大哥哥喝茶。”傻妞乐呵呵地端上来“一杯茶”——实际上只是一块石头罢了。
池恒感慨地摇了摇头,心里可怜她。
也许,他该像二少那样,切实地帮助这一家。
“大哥哥吃糖。”池恒一晃神,傻妞又给了他一块糖。这一回,她给的不是石头,而是一颗用糖纸包裹着的丑丑的糖果。
池恒迎上傻妞纯真的目光,不希望这双期盼的眼睛失去光芒,好意将糖果吃下。
“甜不甜?”傻妞忙问。
“甜。”池恒刚回答完,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毫无抵抗就晕倒了。
“傻妞”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这世上,像你这么蠢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傻妞”以指尖划过他笔挺的鼻梁,只觉得这张脸煞是好看。
好一个清爽可口的少年郎。
“二当家,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屋中的木架忽然移开了,从暗室中出来一个又矮又丑的男子,恭敬地向“傻妞”行礼。
从身形来看,他是王屠夫无疑。
“长得这么俊,杀了可惜,当我季红英的压寨夫君吧。”叫季红英的“傻妞”扬了扬手,慢条斯理地说,“带下去,把我夫君伺候好了,别叫他提剑拜堂。”
“是。”王屠夫老练地把人拖进了暗室,处理得相当“干净”。
铜镜前,季红英将脸上的脂粉仔细抹去,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容来。
这名女子,竟有男子之俊!
*
贺府中,贺辛止本想多逗池妧一些时日,没想到遇上一个“天大的难题”,让他迫切想要娶妻!
晚饭后,凌姨娘又端着那碗十全大补汤来到雁回阁,高调地显摆那贵价的母爱。
“娘,您放在这儿就行,我待会儿就喝。”贺辛止故意在案前看书,假装勤奋,以逃避这碗绝对会“喝出人命”的汤。
“不行,娘要看着你喝下去才放心。”凌姨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此事颇为坚持。
“娘,汤还热着,先放一放,一会儿我自己喝,您先去忙吧。”贺辛止乖巧地讪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这汤。
他想过装病一场,让张大夫来调一调药方,又怕娘以为他“虚”出境界,给他整更多的活儿,适得其反。
凌姨娘闻着这汤味道不好,怕他找借口推托,竟在案前坐了下来。“没事,娘在这儿陪着你。这汤啊,是我亲手熬的,交给谁都不放心,娘要亲眼看你喝下去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