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收监吧。”
陆淮鹤吩咐道:“将人带下去。”
听见这话,百里隽的脸色稍稍缓和。
若是真将百里枫唐突叫来对峙,案件的性质就会不一样。他绝不能出现在此处,皇家的威严也不该在此处有损害。
陆知礼仰头喊冤,“陆大人!我真是被冤枉的我是被人陷害……”
陆淮鹤拍案而起,眸光冷冽:“将人带下去。”
青云听见他的喊冤觉得有些聒噪,赶紧塞住他的嘴巴让下属押回牢中。
苏荣海匍匐在地,抹了抹眼睛老泪纵横:“谢太子殿下,谢陆大人明察!”
苏荷也立马双膝跪地,虔诚的叩了叩。
百里隽起身,目光落在苏荷的身上,分不清情绪,侧头对陆淮鹤道了句:“陆渊,你也并非铁面。”
第62章 送宝贝来了
苏荷微微失色,低垂着脑袋不敢动弹。
那是一种蹩脚的算计被人看穿的感觉。
是啊,她知道百里枫跟陆知礼有交集,特意打点狱吏让他们多留意探望的人员,就是为了留下人证。
百里枫虽为皇子,一没有实权,二没有党友,大理寺又隶属于皇上,即使狱吏出堂作证,也绝不会忌惮于百里枫。
但事关皇家颜面,他怎么会轻而易举的现身?
苏荷是笃定了这案子不会深究,就算是她陷害的陆知礼又如何,有百里枫插足其中,这案子根本就不会被查出来!
可百里隽并没有傻到看不出来,他已经在暗自警告陆淮鹤。
待人离开以后,苏荣海将苏荷搀扶起来,掸掸身上灰尘,见着陆淮鹤还在堂上,微微颔首就要带着苏荷离去。
忽然,他沉沉出声:“苏荷留下。”
苏荣海不知所以,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陆淮鹤。在苏荷的眼神安慰下,他才离开府衙。
堂上的下属都退的干干净净,唯有二人。
苏荷手指绞着衣角,站的腿脚都有发麻了,还不见他说话。
有过堂风吹过,掀起了微动的裙角,苏荷默默呼了口气,才听见头顶传来的清润声音。
“你跟陆知礼有恩怨么?”
陆淮鹤静静凝视着她,黑色的瞳孔倒映出娇瘦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荷轻声回答:“不止他,还有很多人。”
整个陆家,还有柳萋萋都跟她有恩怨,只是恩怨牵扯的空间太久远,让她度过了前世今生。
如若真是百里枫为了夺嫡,要动手迫害苏家,她便再多一位仇人。
身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陆淮鹤两步并作来到跟前,目光落在苏荷右手的伤痕上,敛眸问:“疼不疼?”
“有一点疼。”
要是回答不疼,陆淮鹤还真是不信,没想到她还真挺诚实的。
“陆知礼的案子不会再审下去了。”
他边说边观察苏荷的神色,见她脸上没有异样,仿佛猜到了这个结果。
监考是由太子百里隽坐镇任主考官,作弊案却传出百里枫的插手,无关事大事小,都会上升到皇权方面。
在事情未戳破之前,最好还是避免发生。
苏荷对此很清楚,想起陆知礼在公堂上的辩解责问,她心中有些轻快,紧跟着问:“他能受到的最大惩罚是什么?”
“作弊加上污蔑朝廷命官,杖一百,永久取消考试资格。”
苏荷点点头,对于这个一般的结果不是很满意,可已经是陆知礼能受到的最大刑责了。
也好,取消了考试资格,陆家再无后起之秀,也算是断了他们的前程。
而陆砚修并没有什么能力拯救,只怕此刻还在为生计发愁。
苏荷向陆淮鹤道别,从大理寺出来以后,青云骑着马跟在他们后面。
马车行驶的极为平稳,裴夏探出头往后瞧了一眼,青云还真乖乖跟在后面,且东张西望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小姐,他跟着我们做什么?”
苏荷眼眸微闪:“想必是保护我们。”
百里枫未必不知道陆知礼是被她陷害,对付她可就容易的多了。
裴夏不懂其中深意,只是看着青云的身影默默夸了句:“陆大人还真有心!”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苏宅门前。
裴夏掀开帘子伺候苏荷下车,谁知脚步刚落在地上,一道冷箭朝车内射去,竟刺穿了内壁!
青云瞥见刺客的身影就在附近的酒楼,迅速翻身下马去追踪,然而找了半天没见着人。
“故意没刺中人,应该是警告。”
苏荷凝眸望向冷箭,只觉得脊背生寒。
刺客背后的人一定是百里枫,没想到他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然敢在天子脚下罔顾王法?
青云将冷箭取下收好,亲眼看着苏荷和裴夏进入宅内后,才安心离去。
大理寺的公堂上,陆淮鹤手中端详着那支冷箭,脸色低沉。
此时陆府内哀怨嚎天。
刘氏坐在厅堂内哭的眼睛都红肿了,陆砚修随身伺候着,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府上再添一门伤心事。
“砚修我的好孙儿!你速速去牢里将知礼接回来!那可是一百杖,一百杖啊!也不知他的身子骨能不能遭得住?”
陆砚修忙道:“祖母莫要伤心,孙儿已经差人去接了,此时他们应该在路上。”
杖责一百,陆知礼以后无法再参加考试,对于有当官梦的他来说,是一个噩梦。
刘氏将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陆知礼身上,一想到日后陆家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人,长公主府送东西来了!”朱管家前来禀告。
伤心欲绝的刘氏勉强提起心思,想起陆府这时候落难,长公主竟然还会差人送东西过来?
难道是她不计前嫌,愿意与陆家交好?
“速速将人请进来!”
刘氏掩饰住脸上伤心疲乏的神情,端正起身子,特意摆出了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
此次应长公主吩咐来陆府送东西的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还是个生面孔。
刘氏见她手上端着玉盘,所呈之物被一块布料遮掩着,远远看着像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奴婢受长公主吩咐,特来此派送宝贝,还望老夫人收下。”
丫鬟行礼之后,将玉盘亲手送到刘氏跟前,她接过以后,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忽而眼前一亮,忍不住幻想,昭阳出手向来阔绰,莫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玩意儿?
“快,快打开让老身瞧瞧!”
陆砚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布料,不曾想呈现出来的竟然是一根胖胖的白萝卜?
刘氏顿时傻眼,望着玉盘中的白萝卜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只是一根几文钱的白萝卜?
陆砚修也觉得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偏偏还无处发泄!
丫鬟瞥见他们如土的铁青脸颊,立即道:“长公主说,陆二少爷这事儿恐会让老夫人你急火攻心,怕你伤了身子。白萝卜又被称为土里的人参,虽寻常了些,但滋养人的很,这是长公主的心意,老夫人不会不喜欢吧?”
刘氏嘴角挤出一抹冷笑,阴婺的眼眸落在丫鬟脸上,咬着牙回答:“长公主赏赐的东西,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第63章 柳萋萋生子
“那便好,奴婢也好回去复命。老夫人告辞,陆大少爷告辞!”
丫鬟眼里掩着笑意,很快就离开了。
直到人消失在府外,刘氏才愤然的将玉盘摔落在地,萝卜掉落地上滚了几个圈,随后裂成两块。
彼时,听玉轩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明春小跑着来到厅堂禀告:“大少爷!柳姨娘要生了!”
陆砚修心里挂念着柳萋萋,当即便要动身去查看,刘氏却低声呵斥住他,教训道:“妇人生产那样血腥污秽的地方,岂是你能去看的?留在这里,随我等孩儿落地!”
“可是祖母,当初萋萋生熠儿娇儿之时,我未陪伴在她身侧,差点让他们母子三人见了阎王,今日生产,我实在是……”
“闭嘴吧你!”
刘氏忽然拍案而起,指着陆砚修破口大骂,“去了那等血污之地,会折损你的气运!触你的霉头!咱们陆府都这样落魄了,你还想怎么样?要不是为了一个柳萋萋,怎会让苏荷带着嫁妆和离,让陆家陷入如此紧张的境地?眼下知礼身陷囹圄,柳萋萋身为他的嫂嫂,竟然还想不出法子帮忙?这样没用的妇人,也不知当初怎么入得了你的眼!”
以前苏荷在时,府上处处事务都是她操持,陆知礼陆云晴的事情刘氏与陆砚修也从不会过问,自会被安排的服服帖帖。
如今柳萋萋入府已经半载多时日,除了整日在听玉轩内嫌弃银钱不够用,饭菜不够味美之外,对陆家一点儿实质性的帮助也没有。刘氏早早就已经厌恶她,若不是看着孕肚的份上,早就踹了出去!
今儿知礼受难,柳萋萋却要生产,这岂不是冲撞了陆家的神明?
或许腹中的孩子不详也不一定!
陆砚修见刘氏_目切齿,心中不免堵得慌,有些无措的问:“祖母,你当初不是说萋萋为我生儿育女,是陆家的功臣吗?怎么到了现在,也这般嫌弃她?孙儿记得,当初你也是这么指责苏荷的。”
无非是迁怒的内容不一样罢了,悲愤的情绪都相似。
刘氏指着他,觉得还真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说道:“你!你当初要是跟苏荷说些好话,她至于离开陆府吗?至于迫害知礼吗?”
她视线下移,看向躺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白萝卜,别过脸去鄙弃道:“既然是土里的人参,就拿去小厨房给柳萋萋煲汤喝!”
“是。”杨婆子忙上前去捡起。
经过刘氏一顿叫骂,陆砚修果然没有去听玉轩陪伴柳萋萋,他静静坐在厅堂内的椅子上,直到听见一声孩童响亮的哭声,顿时松了口气。
陆砚修脑海里想起柳萋萋曾说过怀这胎时梦见了金龙,说不定是个小少爷,还能给陆家带来福气呢!
“大少爷不好了!柳姨娘她……”
还没到厅堂,明春着急忙慌的声音就传过来,待走进了一看,她脸上惊恐之色未消,陆砚修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明春却捂着嘴巴差点哭出声来,指着听玉轩的方向带着哭腔回答:“稳婆将小少爷接生出来一看,身上……身上竟然长了不少的大片黑斑!”
陆砚修陡然瞪大双眼,错愕间已经朝听玉轩跑去。
静谧祥和的小院里,苏荷靠坐在池边的栏杆旁,悠闲的手里的鱼饵一点点扔下去。
看着水中乱成一团的鱼儿,她嘴角微微一勾。
“小姐,还真被你才对了,柳姨娘生下了一位男孩。”裴夏从陆府打听消息回来,脸上多少有点不好看。
她家小姐没能有孕,登堂入室的外室却又诞下一子,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陆家添了香火,想必老夫人又得炫耀了!”裴夏瘪着嘴巴。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个孩子,恐怕不会受刘氏喜爱。”
苏荷将手中的鱼饵全部倒入池中,见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抢夺,笑意显得浅了些。
“为何?”
“他身上带斑,又逢陆知礼落难,刘氏会觉得那是个孽障。”
不仅是刘氏,连同柳萋萋与陆砚修也都这样认为,所以在前世才会在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寻医问药无果后,将他溺死在水盆中。
事后,将脏水泼在苏荷头上,说是她嫉妒柳萋萋有两子一女,将孩子送去见了阎王。
而柳萋萋一在众人面前诉诉苦,流流眼泪,便都信了她的话。
苏荷仿佛仍旧能记起可怜婴孩的面容,小小的一张脸窝在襁褓之中,本是稚气秀嫩的小奶娃,却有一块霸道又狰狞的黑斑,从脖颈沿着一路往下,占据了半块身子。
他的到来确实不合时宜,活在世上也将会是罪孽与折磨。
苏荷想,陆知礼的事情先告一段落,接下来应该轮到陆砚修和柳萋萋了。
他们俩渣男贱女,怎么能有好下场呢?
长公主府内,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陆淮鹤绕过石砌的戏台,来到雕花栏杆的坐席旁,见昭阳正闭着眼美美的听曲儿时,柔润的声音与喧嚣有些格格不入。
“母亲,聘礼准备好了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昭阳当即睁眼,随手一扬,戏台上所有的动作与丝竹声戛然而止。
“无事不回来,一回来就要聘礼?”
昭阳嘴上埋怨着,心里却跟吃了蜜似的欢喜。
她上上下下将陆淮鹤打量了个遍,含笑道:“聘礼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就算将长公主府都搬空了,我也得要一位儿媳妇。说说吧,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能有资格入你的眼?”
自从上次淮鹤在面前提起过成亲的事宜,昭阳便在私底下调查过他身边的人,可也没见过与哪位千金小姐有过接触?
眼看着儿子已经三十的年纪,府上却没有侍妾通房,之前更是连成亲这事提也不提,昭阳从心底里好奇他到底是不是跟外面传闻的一样,有某种难言之隐?
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成家的念头,昭阳可不想当什么恶婆婆棒打鸳鸯。她想,就算儿子娶回来一只鸟儿,她也得好好捧在手里护着。
“是礼部侍郎苏大人家的千金。”
陆淮鹤掀衣坐在她身侧,声音清润。
第64章 谢母亲成全
昭阳来了兴趣,忙问:“我记得苏荣海是有两位女儿还没婚嫁,模样么我之前也瞧见过,算得上是花容月貌,说说吧你要娶哪一位?”
陆淮鹤嘴唇轻扯了下,低声一笑:“母亲猜错了,我要求娶的是苏大人的嫡女,苏荷。”
身侧的嬷嬷与丫鬟们微惊,偷偷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见她慢慢将笑容收敛起来,纷纷后退了几步,不刻意去听主子们的谈话。
昭阳道:“便是那位和离过的苏荷?”
“是。”
“你多年来孑然一身,不愿有姻亲,也是因为她?”
昭阳毕竟是皇族中人,察言观色,怎会看不出儿子心里始终兜着一位人儿?
当初苏荷与陆砚修成亲之时,一向与陆家没有交集的陆淮鹤送了不菲的贺礼,还在宴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过后的几年,他也曾与苏荷有过几面之缘,但都有意躲避开了,既为人妇,便不再肖想。
没想到如今……
“母亲,我心悦苏荷绝非三言两语。”
多年的缱绻入梦,也有一日能如愿成真。
陆淮鹤起身,双手抱着拳,眉眼稍垂,心里竟微微有些紧张。
就算母亲不同意这门亲事也无所谓,他羽翼早就丰满,不用背靠着家中度日,也能给苏荷富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