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情——哇啊哦【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19 14:42:44

  一个丫鬟如何弄得到双环毒。
  若说是在给谁脱罪,那这个幕后主使者,极有可能是冯六郎。
  但若说是在给谁顶罪,真相便湮没在一团迷雾中,敌在暗我在明,这清澜斋中的人,随时都有再次陷入危险的可能。
  “欢娘子说的不无道理。”
  秦世卿边说边抬手,扶正了倾斜的茶壶。乔欢想事想的出神,还差一点,水就要漫出茶盏了。
  “且走且看吧。行事不端,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也只能这样了。”乔欢端起茶盏,余光扫过秦世卿下颌上的一块硬痂。
  好像是她弄的?
  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次长记性了,提醒道:“家主,小心烫。”
  “多谢。”秦世卿笑着接过。
  一只小小的飞虫路过睫毛,有点痒,乔欢抬手揉了一下,端着茶盏的手不小心一抖,下一刻,秦世卿的衣袍就湿了大片。
  水瞬间只剩半盏。
  “嘶――咦?”
  乔欢眯了眯眼。
  茶盏还在抖,她还未撤离的手也在跟着抖。
  地动了?
  乔欢凑近了看,白瓷盏沿搭有修长的指骨,因为用力,皮肉紧绷,手也因此抖得格外厉害。
  “家主,你……”
  秦世卿放下茶盏,“醒来后便这样了。张大夫说许是双环毒的遗症,日后针灸调理,或许能有所好转。”
  “遗症?”
  怎么没听郑希说过?
  乔欢一阵心惊,面露急色,“那可还有其他遗症?会疼吗?家主你不要不开心啊!”
  闻言,秦世卿觉得,像有什么东西扎了他的心一下,破开一点小洞,吹入了夏日和暖的风。
  从发觉到现在,问他疼不疼的,关心他会不会因此而不开心的,乔欢是第一人。
  其他人,包括他的阿爷,关心的,都是他是否还能亲自制灯,是否能如期制好宫中阮贵妃娘娘的贺寿灯,别耽误了佳期,使官家震怒,给秦家带来灾祸。
  自从阿娘离世后,许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
  他不欲令乔欢担忧,瞒下短时间内无法制灯的真相,故作轻松道:“不疼的,也无其他遗症,只是之后受些罪,按时扎扎针罢了。”
  话音刚落,玉奴匆匆跑来,连屋门也没有进,站在窗外便道:“家主,老太爷和老夫人请您和欢娘子去醪花厅一趟,有急事相商。”
  醪花厅里,人凑的挺齐。除了秦世琛,基本都在了。
  秦老太爷和秦老夫人迎门而坐,邓洛书立在一侧,阿绵和阿福一左一右跪着,间隔出死生不复相见的距离。
  一进门,秦老夫人开门见山,指着阿绵就开骂:“家主,方才这个小贱蹄子都招了。藏了木板,令欢娘子误入后山的,是她。在凝霜堂散播谣言,先后两次诬陷欢娘子清白的,也是她!这次是阿娘有眼无珠,着了这个小贱蹄子的道。还望家主看在阿娘也是一心为着秦家的份上,莫再计较了。”
  说完,她掩着帕子咳了一声,秦远道立刻醒了过来,“对对,卿儿,你阿娘她也是被这这这个叫阿绵的忽悠了。都怪这小蹄子忒精,和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指了指阿福,“和她,闲着没事躲在园子里说话,说什么她觉得欢娘子对你有意?你阿娘也是怕你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勾了去,这才着了道,谁知道这小贱蹄子说话一套一套,面上扮柔弱,心里却比谁都歹毒,这是想借你阿娘的手,把欢娘子踢出秦家嘞!依阿爷看啊,她自个儿,还指不定对你存了什么龌龊心思。”
  邓洛书递给秦世卿一张发黄的草纸,“表哥,这是清澜斋婢女罗儿的证词,她可作证,昨晚,阿绵去过清澜斋,还在欢娘子的窗外逗留了片刻。”
  乔欢想起泠石说的那个黑衣人,而且昨夜,泠石走后没多久,阿绵和阿福就到了。
  难怪晓得玉佩和银钱的事。
  邓洛书继续道:“至于后山一事,欢娘子当时走的路线,并非日前划定好的。二表哥那日想与欢娘子单独相处,就让领路的小厮走了另一条道。木板的失踪,绝无可能是有人提前动手。那么,当日有机会接触到木板的,便只有欢娘子、阿绵、阿福和领路的小厮。”
  “欢娘子自然不可能自害,小厮受托于二表哥,也可排除嫌疑。剩下的,也就是这两位了。而当日阿绵恰好崴了脚,当时欢娘子、阿福与小厮正说着话,无人留意她做了什么,想来就是这时动的手脚,把标着止步的木板,扔入了草丛。”
  “事后阿绵又故意令周先生发现那块木板,想来那时她便想以此事将欢娘子赶出秦家,谁知后来家主出事,计谋没能得逞,这才借流言一事,陷害洛书与欢娘子。看来,在她要除去的人名单里,洛书也在列啊……”
  后怕似的,邓洛书捏着帕子抹了把泪,嘤嘤啜泣起来,老夫人也跟着情动,安抚着安抚着,也跟着抱头哭了起来。
  醪花厅哭声一片。
  秦老太爷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
  阿绵扑到乔欢脚下,“欢姐姐,我错了,求你饶了我……”
  阿绵哭的梨花带雨,阿福仍是跪在一旁,梗着脖子,歪头看着跳动的烛火,就是不肯看乔欢一眼。
  见乔欢并没接话,阿绵抽泣两声,转而去扑站在一旁的秦世卿。邓洛书朝着小厮使了个*眼色,阿绵还没沾着秦世卿的鞋边,就被人给拖远了。
  邓洛书止了泪珠,露出一抹端方的笑来,“欢娘子,白日的事,是姑母被阿绵这等小人挑唆,一时失察,才错怪了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莫要放在心上?乔欢心道,听风就是雨的是你姑母,她要是没存什么坏心思,能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儿?不道歉也就罢了,凭何自作主张让受害人“莫放在心上”?
  真是霸道。
  阿绵还在求饶,“家主,秦家家大业大,阿绵家贫,亲娘去的早,阿爷又是个酒鬼,他欠了银子,要把阿绵卖到青楼里去还债,阿绵这才动了歪心思,还求家主体谅,饶了阿绵这一回吧――”
  联想秦老太爷的那句“龌龊心思”,乔欢算是听明白了,阿绵之所以视她与邓洛书为眼中钉肉中刺,为的,竟是嫁入秦家。
  秦世琛虽说风流,人却凉薄,未必能出银子帮人摆平灾祸。
  秦世卿却不同,妻也好,妾也罢,但凡留在他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个奴婢,依着他的柔软心肠,也定不会见身边人深陷泥潭而不顾。
  这就是阿绵选择秦世卿的原因。
  乔欢突然觉得心寒。
  视为挚友的人,却视自己如死敌。过往种种,一句真话也不曾有。阿绵不曾与她和阿福真正交心,但凡阿绵说一两句,她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家境贫寒,有苦难言,但这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
  秦老太爷一挥手,“行了,送官吧。那个跪着的是无辜的,放了就成。散了散了。”
  阿绵脸色骤变,“不,不要――老太爷,家主,求求你们不要送官,不要送官――送了官,阿绵这辈子,就,完了啊……”
  秦世卿晓得她的话中意,略一沉吟,拦住了要将阿绵拖去官衙的小厮。
  他说得有些艰难:“阿爷,此事,依儿臣之见,她确有苦衷,算得上,情有可原。”
  一个没有阿娘的人,阿爷又是如此德性,若无他人相护,一个小娘子的日子,可谓是艰难了。
  生出攀龙附凤的心思,确实情有可原,若是送官……怕是会断送她的一辈子。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爷,儿子的意思,是将她逐出秦家便是,但此事的受害者是欢娘子与表妹,还需问过她们的意见才是。”
  他看向乔欢,“欢娘子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说】
  初见那次,其实多少是有点吊桥效应在的。但乔欢肯定不光是因为这个啦~具体原因,往后看~
  
第27章 风波起(二)
  乔欢突然品到了点甜。
  半人高的木架上立着一座烛台,火烛烧至尽头,噗得熄灭,露出用以固定火烛的尖细银针。
  阿绵软塌塌歪跪在旁,瞬间落入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中。
  乔欢看了阿绵一眼,复又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影子。
  “我认为,”乔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冷静得有如端坐高堂的刑官,“一码归一码。在后山,我险些葬于狼腹。当日她既然敢做,就该想到应有的下场。送官,很公平,也没冤枉了谁。除此之外,阿福视她为姐妹,她却拉着阿福当惑人的幌子,陷友人于不义之地,她该亲口给阿福赔罪。”
  阿福跪在乔欢的右前方。
  听见最后这句话,她的双肩颤了颤,跪僵了的身子艰难转动,抬头,不知是否一宿没睡,两眼有些水肿,看向乔欢的目光少了以往的欢快与轻松。
  邓洛书启唇轻笑,“多日的好姐妹说送官就送官,欢娘子,你这人,当真是冷心冷情啊。”
  乔欢立刻驳道:“如若日后有人要谋害邓娘子的性命,还请邓娘子给我演示演示,如何做,才叫不冷心冷情。”
  邓洛书被她堵的一个气闷,缓了口气的功夫,又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表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阿绵年纪还小,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若真是送官……”邓洛书泫然欲泣,“欢娘子,官衙是什么地方,牢狱又是什么地方,那儿可真不是咱们这等女子能呆的地儿啊!”
  尾音还没落下,就听黑暗中传来一声纤弱的嘶吼,“乔欢,既然你不让我活,那我就去死好了――”
  当啷――
  秦远道离得阿绵最近,吓得差点跌下椅子。他端起手边的烛台凑上前,只见阿绵半伏在地,一道深红的血痕横贯右脸,在她身后,小厮的手里紧握着一盏烛台,有血珠从尖细的银针上滴落。
  “你你你――你敢自戕!”秦远道怒了,“想找死,滚出去死,别死在秦家!”
  秦老夫人抚着胸口心悸道:“哎呦呦,你这个小娘子,你死了不要紧,等明日白布一裹,门外一抬,叫这邻里街坊的怎么看我们秦家?真是个没安好心的小东西。老爷哪,依妾看,还是趁早送官的好,没得叫她在外头祸害人!”
  秦远道早待烦了,送官就能解决的事,偏偏长子拎着副菩萨心肠在那儿磨磨唧唧,真是耽误他品茶赏月的好时光。
  “行了行了,捆到柴房,明日一早送官吧!”
  说完,两袖一收,刚准备走,半只脚还没踏出去,一个小厮从门来撞进来,慌乱得语不成句:“老太、夫、家……哎呀,二爷在明朝酒楼又被人给打了!浑身喊疼,请各位主子过去瞧瞧呐!”
  秦老夫人尖叫一声,被邓洛书搀扶着,如踩浮云一般跌跌撞撞扑出门外,秦远道看着天上高挂的圆月,哀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跟着去了。
  醪花厅顿时安静了不少。
  阿绵被小厮摁着,给阿福磕了三个头。
  后山上,木板是她拉着阿福一同发现的。后园里,刻意说的悄悄话,也是对着阿福说的。
  从头至尾,阿福全心全意地待她,却被当猴耍。
  看着阿绵磕破的前额,又想到她即将面对的腥臭牢狱,阿福只觉得恶心,心中阵阵生寒,一眼都不肯再看,第三个头还没磕完,就扶着跪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见她走得艰难,乔欢快步追上,陪着她一同回芜居。
  阿福走得急,乔欢追得更急,一时忘了在场的还有秦世卿。
  秦世卿伸出的右手悬在半空,未能挽留住半片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鹅黄的身影穿过廊下的排排灯笼,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乔欢是不是……不高兴了?
  袖摆滑过的沁凉尚还留在手心,而他想要说的话,却因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哽在喉咙里。
  “家主。”靳忠候在门外,“可要去问梅轩瞧瞧二少爷?”
  “不去。”秦世卿道,“可知这次又是为何?”
  靳忠:“二少爷去明朝楼吃酒,常用的雅间被人给占了。家主也知道,但凡是二少爷常用的东西,旁人碰都碰不得。谁知道对方也是个蛮横无理的,一句话没说完,就动了手。”
  “可有报官?”
  “报了,那人溜的快,没逮着。听二少爷的意思,那人不似寻常的地痞,也非富贵人家的公子。从招式来看,倒像是……”
  靳忠欲言又止。
  “是什么?”
  “像是军中出身的人。”靳忠神情凝重,“那人会打的很,皮肉伤半点没有,伤的都是筋骨,倒不致命,就是受些疼。听妙手仙人说,二爷恐怕半个月都下不来床了。”
  秦世卿捏了捏眉心。
  为何又掺合进了军中的人?
  烦心事接二连三涌来,大病初愈,身子尚且有些承受不住。头颅的痛感迫使他闭了闭眼,身形忽而一晃,吓得靳忠一个激灵,上前扶住了他。
  “家主当心身子,二少爷的事,等官差把那人给抓了再说吧。”
  秦世卿缓了几口气,略微压下心中的烦乱。
  “明日你把云儿下毒未遂、投湖自尽的消息放出去,隐去冯六郎一节,然后派人去县令府守着,看看冯家的反应。”
  靳忠应是,又听秦世卿问:“净空道长可回了?”
  “尚未。”靳忠摇头,“家主放心,灵安寺那处奴才派人守着呢,一有净空道长的消息,立刻禀给家主。”
  晨起天阴的厉害,还洒了几滴雨。乔欢换了个衣裳的功夫,东边厚厚的云层就破出万丈金芒。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门前,乔欢努努嘴,摘下刚刚戴好的斗笠,回屋放好,想了想,抄起一把油纸伞出了门。
  阿福要归乡了。
  乔欢留不住她,向周先生告了假,前去相送。
  顺便问些事情。
  “还以为你不来送俺了呢!”秦家宅门前,阿福朝乔欢挥手,圆圆的脸上又绽开了笑容。
  “哪儿能啊!”见阿福状态不错,乔欢便放了心,她快步走至跟前,握住阿福的双手,“想好了,真要走?”
  “走了。”阿福挎住乔欢的胳膊,“来的时候,就想着学门本事,日后开个铺子,哪怕做不到秦家这样,也好过一家人祖祖辈辈在田里头挣扎,辛劳一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不过嘛……阿绵算是叫俺瞧明白了,俺这性子,老老实实当个庄稼人,好歹还有口饭吃。经商?哼,怕是被人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乔欢搭手在眉间遮住刺眼的朝阳,“术业有专攻,各有各的难,哪儿有什么事是容易的?”
  阿福目露艳羡,“有时候俺真羡慕那些大宅院里头的小姐,不愁吃不愁穿,生下来就是富贵命,多好。”
  乔欢不以为然,“哪儿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家族倾覆就在一朝一夕之间,千金小姐一夜沦为阶下囚,那种日日殚精竭虑的日子,未必有农人过得舒心。”
  “那倒也是。”阿福看着夹街的高大围墙,“人被这一堵墙困着,也没什么好的。哪儿有俺们那青山绿水来得快活自在。阿欢,等你得了空,来俺们尹家村玩儿,俺带你上山下套,打野鸡烤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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